第7節
見所有人都回來了,百耳才站起身,撣了撣披風,笑吟吟地掃過幾只落在最后面眼神躲閃的獸人,才漫不經心地道:“自己一個人時瞎捉摸出來的,起不了大作用。”確實是起不了大作用,就算困小耳獸也是一時的,畢竟他這個陣法布置得倉促而簡陋,等小耳獸暴躁得將周圍的藤木和石頭毀壞時,便再困不住它們了。對于獸人,那作用自然更要大打折扣。不過要把陣法這東西跟連計數都不會的獸人們解釋,那簡直是自討苦吃。何況他雖然沒刻意掩飾過,但也不會傻乎乎地自報家門,告訴別人自己是另外一個世界來的,占了百耳的身體。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規矩風俗,他可不會嫌自己命太大。 對于他的解釋,眾人都將信將疑,但素來沒打過什么交道,也不知這個人究竟有些什么本事,想置疑都無從置起,因此這個問題不了了之。 “百耳,你能把這個教給我嗎?”這一回開口的是漠。 漠是一個剛成年的獸人,獸形是只紅毛獅,人形則是個紅頭發看上去還很青澀的英俊小伙子。也許是他之前表現出來的機靈,也許是因為他名字的發音跟百耳上一世的名字一樣,百耳對他頗有些好感,聞言也沒拒絕,只是問:“你學這個做什么?” “我想如果找些石頭像你這樣布在部落周圍,我們就不用怕小耳獸來攻擊了。還有以后打獵時,如果遇到難捉的獸,也能布成這樣,把它們騙到里面……”漠撓了撓頭,笑得有些憨厚,與他在捕獵走陣時表現出的靈活機便大不一樣。 百耳暗訝,沒想到這小子倒是能舉一反三,心中不由生起好奇,想知道他能學到什么程度。“回部落后來找我。”扔下這么一句話,他便轉過頭,看向圖,詢問:“這些一次能全部弄走嗎?”他當然知道以獸人的大力,這些長角獸完全不是問題。不過現在陣法已解決,主導權自然需要交給獸人們早已習慣服從的人。 “能。”圖的回答毫不意外。 百耳點了點頭,便走開了去跟諾說話,處理獵物的事便與他無關了。 圖茫然看了他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招呼著所有獸人開始收攏四散的小耳獸尸體,并清理長角獸。允這時自然不需要做什么,他側耳聽了聽百耳的聲音傳來處,也走了過去。 百耳其實是好奇諾怎么會引得一群長角獸追來。在他們的計劃中,目標是一頭長角獸,引到這里,先用長藤絆它,再用陷阱坑它,最后再決定三人合力將它弄死。總是是覺得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才行的,哪知計劃快不過變化。想起諾被一群長角獸追的狼狽樣子,百耳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諾被笑得臉紅,可惜他現在是獸形,看不出來。他抬頭看了看枯枝間漏出的鉛灰色的天空,這時雪仍下得急,落進它眼睛里,它忙把頭又垂下,看著自己有小半截白毛的腳尖。 “我去時一群長角獸在那邊山腳下刨雪啃草根。我就挑了一頭最壯的,開始按你說的只是挑釁它,但它只追一會兒就回去了。于是我就在它身上咬了一口……”他說到這有些吞吞吐吐,“哪知會引得它們全部追來。” 百耳聽罷啞然,好一會兒才無奈地道:“你運氣真好,一挑就挑到它們的首領了。”首領往哪里跑,其他長角獸不是跟著往哪里跑? 諾啊了一聲,便沒了聲音,顯然他后來也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幸好之前有排陷阱,百耳也沒棄它不顧,否則它只怕要被追到脫力而死,更別說有這么多的收獲了。 允在旁邊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惹來不少怪異的目光。就在這時,那邊收拾長角獸的獸人突然起了一陣sao動。原來是在那陷阱里還倒掛著只長角獸,被獸人拉起來,竟然還是活的。等百耳三人走過去,那只長角獸已被獸人們咬死了。看它的體型以及背上的咬傷,顯然就是跑在最前面的那頭長角獸。當時百耳只顧著將藤索纏在樹上并爬樹逃命,根本沒注意它在被絆之后還倒霉地栽進了陷阱中。 “軟骨獸?軟骨獸!”在處理了長角獸之后,有個獸人無意地往坑中又掃了眼,而后突然驚呼起來。 其他獸人聽到后,皆紛紛聚攏了過來,那最先看到的獸人拿了根長樹枝進坑里戳了戳,確定那只軟骨獸已被摔死……或者是壓死之后,才跳進去,將它撈了出來。然后,送到百耳三人面前。 百耳怔了一下,允已經伸手接過,扛在了自己肩上。 “這些都是我們獵到的,最好的不用交給部落,由我們自己分。”知道百耳在常識上又犯糊涂了,諾低聲跟他解釋。 百耳恍然。原主是亞獸,除了在部落周圍采集點野果和野菜自己吃以外,并沒有向部落貢獻過什么,加上他以前的伴侶出獵回來會交給他一些rou,但從來不跟他說打獵和獸人分配方面的事,所以他對于這一點可以說是完全不知道。現在聽到,覺得這樣分配也挺合理,否則獸人們在外面冒著生命危險捕獵養活全族之人,還要守衛部落,卻要跟大家一樣分配,這怎么都說不過去。 大約是聽到了諾的話,正提起一只長角獸扛上肩的圖往這邊看了一眼,不過什么也沒說,只是另外再拎起四只小耳獸的尾巴,一聲長嘯,招呼大家可以走了。其他獸人也是這樣,一肩長角獸,一手小耳獸,只差別在數量多少,而最大的那頭長角獸是由兩個獸人抬著,可見重量不一般。其他不用扛長角獸的獸人們則將十幾只小耳獸用藤索捆扎在一起,便于搬運。百耳再次感嘆獸人大力的同時,自己也拽了兩只小耳獸拖著走,卻沒讓諾拿任何東西,而是囑其仍然負責探路和放哨。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是他一直堅信的。 16、亞獸們啊 自進入雪季后,部落中央的空地上首次擺滿了獵物。 七頭長角獸,上百只小耳獸。這樣的收獲,就算是在長草季也是罕見。除了值守的獸人,族長,族巫,以及所有健壯的獸人都來了,他們的眼中充滿了驚詫。不說長角獸,就是這許多的小耳獸,他們很清楚,以十幾個獸人的力量不是消滅不了,但卻絕對會死傷慘重。然而,這次他們竟然個個都平安回來了,就算有幾個受傷,也并不嚴重,完全不需要族巫治療,這在以往是完全不可想像的事。 當然,這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只是片刻的疑慮,族長便將之拋到了一邊,喜容滿面地開始讓人切割處理獵物。而他自己則招了圖薩等人到身邊,詢問捕獵的詳細經過。 這時,族中的亞獸以及幾個還勉強能走動的老殘獸人也三三兩兩趕了來。因為是雪后難得的一次大收獲,族長決定這一日全族共食,每人都能分到食物。 百耳看著獸人們利落地剝皮,割頭,剖腹,取內臟,目光落在長角獸的長角,以及被扔在一起的皮毛上,心里轉著念頭,問旁邊的允:“這些皮毛獸角怎么處理?” “誰想要就去拿,沒人要就扔了。長角獸和小耳獸的皮毛都不是什么好的,很少有人要。”允低聲解釋。 “那我全要可成?”百耳想到自己那個破爛漏風的帳篷,若有所思。 允失笑,“你要那么多做什么?就算是做個像我家那么大的帳篷也用不完吧?”他倒是老練,一猜就猜出了百耳的念頭。 “多鋪幾層,暖和。”百耳微窘,干咳一聲,解釋。 “那就都撿去吧。等諾和穆來,我們幫你拿。”允無可無不可地道。諾進部落的時候,先將軟骨獸帶回去了,因為軟骨獸是屬于他們三人的,不用參與分配,也就不必放到一起招人眼。 百耳道了謝,還想問問部落里有哪里人的手比較巧,身后突然響起一個亞獸的說話聲。 “百耳,你來做什么?上次不是已經告訴你,部落以后都不會再分給你食物了嗎?” 百耳一怔,回頭,發現說話的是上次到他帳篷找他質問苦紫麻根一事的三個亞獸之一,叫什么……他在記憶中找了找,這時才確定對方叫肖柯,跟那儂,尼雅,也就是允的前伴侶,是部落里最受追捧的三只亞獸,同時也負責管理部落所有的亞獸。 很顯然,亞獸們的消息還不夠靈通,并不知道這次之所以能有這么大的收獲完全是百耳三人的功勞,否則肖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看著并肩而立神色高傲的三朵花……百耳垂眸思索了一下,最后還是決定不搭理比較好,于是又轉過頭繼續看獸人們處理野獸,學習他們利落的手法。不過他不說話,不代表別人沒話說。 “如果百耳不能分到食物,那么你們就更沒資格分取食物。”諾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百耳旁邊,冷冷地道。他的旁邊跟著一臉不平的穆。 百耳沒想到一向寡言少語的諾會幫自己說話,有些感動,自然不好繼續沉默下去,笑吟吟地看向臉色不好的肖柯:“肖柯是吧?或許你需要我鄭重向你保證一遍,我百耳現在不會,以后也不會從你手中分取食物。當然,也請你們以后離我遠點,我——很不喜歡看到你們。”他的語氣很溫和,就像是在跟老友談天一樣,只不過話中的意思很不客氣,加上他眼尾淡淡的冷意,唇角勾起的不屑,真正有傷人于無形的功力。 肖柯素來是被人捧著哄著的,何嘗被人這樣說過,就覺得一股氣堵在胸口,說不出話來,眼圈卻紅了。 “百耳,你怎么能這樣說,肖柯也是好心提醒你……”那儂見狀,忙道。 百耳眉微微一皺,伸手牽住來到身邊的穆的小手,往那堆散發著血腥味的皮子走去,對那儂的話只當耳邊風過。這些亞獸的脾性在他感覺中多多少少與女人有些相像,小心眼,碎嘴,其實要說真有多大惡意,也說不上,再加上那古怪的生育能力,實與女人無異,而他素來是不跟女人計較的。 他這一走,那儂未說完的話登時卡在了喉嚨眼里,不上不下,直噎得他臉色忽紅忽白,難看之極。 早有人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發生的事,一個正在追求那儂的銀發獸人突然撥開人群走了出來,擋在百耳面前。 “百耳,你讓那儂和肖柯難過了,跟他們道歉!” 百耳有些意外,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冷冷地看向眼前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健壯獸人。明明對方比他高出近一個頭,卻無端生起被他俯視的感覺,原本是想為心上人出頭的理直氣壯不知不覺竟變成了心虛,不過雙腳仍牢牢站在原地,極力克制住了后退的沖動。 直到看得對方目光開始脫閃,百耳才淡淡一笑,語氣極溫柔地問:“怎么道歉?我不會,你可教我?” 那獸人本已不抱希望,聞言眼睛一亮,忙說:“你只要回去跟那儂和肖柯說對不起就行了。”心中卻想,這百耳果然像其他人說的那樣雖然看著嚇人,其實膽子很小,就算被欺負了也不會吭一聲。 百耳偏了偏頭,笑得更加和藹可親:“說什么?” “說對不起。”見對方眼中似乎還有些迷茫,那獸人暗罵笨家伙,卻還是大聲地又重復了一次:“對不起。” 百耳淡淡嗯了聲,微笑道:“我接受了。”語罷,牽著一臉憤怒的小穆繞過那獸人,繼續往前走。 獸人蒙了,等著他回來道歉的肖柯和那儂也傻眼了,連帶周圍看熱鬧的人臉上也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好一會兒,獸人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對方戲弄了,勃然大怒,邁步就要追上去算帳,卻被悄無聲息竄出來的諾擋住。 “角,百耳是亞獸,不是獸人。”諾沉聲警告。獸人欺負亞獸人,這是部落所不允許的。當初就算百耳的伴侶不喜歡他,也從來不會刻意冷待他。如果不是那場獠獸之禍,伴侶死了,他的日子就算沒其他亞獸那樣幸福,也不至于落魄到蕭陌剛來時那樣。 名為角的獸人正滿肚子的怒火,偏偏又不能真的把一只亞獸怎么樣,諾的出現正好給了他一個發泄口。 “三腳狼,你是要成為諾的守護?”他譏諷地問。 守護,在獸人部落相當于亞獸親人,伴侶,追求者的身份。如果亞獸得罪了獸人,獸人不會直接找亞獸麻煩,卻能向該亞獸的守護挑戰。 諾微一猶豫,卻沒退卻,昂首道:“是。”沒有百耳,他和允還有穆或許已經餓死了,而今日狩獵一過,百耳還為他們掙回了早已失去的屬于獸人應該擁有的尊敬,因此在百耳有麻煩的時候,他挺身而出是最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我要向你挑戰!”肯定的字眼剛一吐出,角立即接話,生怕對方反悔似的。 周圍的人群起了一陣sao動,畢竟一個健壯的獸人向一個殘疾獸人挑戰,這是聞所未聞的事,但若兩者都是為了自己守護的亞獸,卻又不是說不過去。只是終究還是有人覺得此舉不夠厚道,看角的目光不覺帶上了不贊同。 諾在對方提及守護的時候便想到了這樣的結果,聞言并不意外,正要答應,卻被聽到他們話退回來的百耳抬手阻止了。 “向諾挑戰?”百耳笑問,看向角的目光中卻帶上了寒意。他是一個極護短的人,諾,允,還有穆是他到這里后走得最近的人,兩次出獵,數次同食,相處時日雖然不多,但三人的品性讓他生出結交之心,早已視他們為友。角此舉明著欺諾腿殘,他怎能不動怒?如果之前還因著對方的憨厚而只起了逗弄之心,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的話,那么現在對于這個獸人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手下留情的心思。 17、傳說中的南方 他語音未落,突然平地暴起,抬膝撞上對方小腹,一直提在手中的獸刺同時刺出。 角也是經驗豐富的獵手,對危險有著異于常人的敏感,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往后疾退。然而百耳早料到他的反應,身體仍在空中,已由曲膝變踹,借著其后退之勢,竟一腳踢在角的肚子上,將人踹飛了出去,同時猱身而上,在他摔得懵頭懵腦之際,獸刺輕飄飄地點在他兩根鎖骨間的凹陷處。 “向諾挑戰,你還不夠資格。”看著地上臉色漲得血紅的獸人,他輕輕一笑,收回了獸刺,迅速后退至允諾等人旁邊,以防對方因為不甘而反撲。其實他很清楚,如果真的交戰,他無論是在力量還是速度上都比不上獸人。他占的不過是一個出其不意的便宜而已,只要能一舉將對方震懾,便算達到了目的。至于真正的決斗,誰理他! 這突如其來的一出讓周遭瞬間安靜下來,無論是看熱鬧的亞獸和獸人,還是正在忙碌的獸人們,都震驚地看向正在低頭撣去披風上雪泥仿佛什么事也沒發生的百耳,再滿眼同情地看向仍傻呆呆躺在雪地上的角,一時間竟然沒人說話。就連諾跟穆都有些傻眼,覺得自己是不是喝了香樹汁產生了幻覺。 “發生什么事了?發生什么事了?”只有允看不見,但卻也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忙一把拽住兒子小穆,連聲問。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定然是百耳又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這一開口,凝窒的氣氛頓時被打破,角也回過了神,飛快從地上爬起,不發一語地離開了。百耳不著痕跡地掃了眼他頹喪的背影,知道此人以后在族人面前都將抬不起頭。對此,他倒沒有什么愧疚,因為對方所做所為已觸及了他的底線。 這邊廂,穆已在允的耳邊將整件事的經過說了遍,直聽得允眉飛色舞,如果不是顧忌著百耳是個亞獸,只怕已上前將狠狠地捶上兩拳以示贊賞了。 ****** 獸人們處理好獵物,將頭和內臟留了出來,加上部分獸rou,一起交給亞獸們煮食。余下的rou則就這樣放在場地上,直到冰硬后會收進部落的儲食帳篷,然后每日按人頭數分配給族人。因為此次狩獵主要出力的是百耳三人,因此他們額外分到了一頭長角獸,以及每人兩只小耳獸,都是完完整整沒處理過的。百耳倒不會嫌少,事實上,這次他們的收獲算是很豐富了,如果讓他們自己扛回來,決不會超過這個數,剩下的只怕就要便宜給林子里的野獸,倒不如結點善緣。 亞獸們動作很麻利,一會兒就在場地另一邊燒起了一排火堆,其中三個火堆上面架著半獸人高數人合抱大的骨鍋,里面放了大半鍋水,他們將剝了皮的獸頭整個丟了進去,然后是清洗干凈的垛成塊的內臟,最后是黑薯。 百耳看到,暗忖看上去比自己做的好不到哪里去啊,嘴里卻問像個小尾巴似的穆:“那個鍋是什么獸的頭骨,這么大?” 經過之前一事,穆對他已是徹頭徹尾的崇拜了,聞問很高興自己能夠為他解惑,“是哇奴獸,阿父說有山那么大,叫起來的聲音就是哇奴哇奴的,要全部落的獸人一起,才能抓住它。一頭哇奴獸可夠全部落的人吃上好些天呢。咱們部落有哇奴獸的頭鍋,可是很了不起,別的部落就算有,也沒我們多,有的一個也沒有。”說到這里,小家伙看上去很驕傲,為自己的部落而驕傲。 小山那么大……百耳瞇眼想了想,覺得也許言過其事。那么大的獸,在森林里行走可不方便,哪怕這里的樹木比原來世界的高大許多。但是首次聽到與別的部落有關的事,他不免有了幾分興趣。 “別的部落?咱們部落附近還有別的部落嗎?” “當然有啊。”穆驚訝地看向他,顯然想不到他連這么普通的常識都不知道。 看出他眼中的疑惑,百耳微笑,一點慚愧的意思也沒有:“以前沒人向你這樣跟我說話。” 小獸人眼中的不解登時轉變成憐憫,伸手抓緊百耳的手,說:“那以后你有什么不知道的,我都跟你說。我不知道,就問阿父和諾,然后再告訴你。” 話音剛落,他的頭便被拍了一下,允在后面沒好氣地道:“我不會直接跟百耳說,要你傳話!”說著,便跟百耳說起了其他部落的事,允也算看明白了,百耳不只是對別的部落的事不知道,連自己部落的很多常識性東西都不清楚,真不知他是怎么長到這么大的。 “我們黑河部落是藍月森林北片最強大的部落,在我們部落周圍還有很多比較小的部落,也都是由雜族獸人組成。藍月森林里的部落都是雜族獸人,只有往南邊出了森林,在森林外面據說是大片的草原和大片的水塘,那里生活著純族獸人。聽說他們過得比我們好,有吃不完的食物,用不完的陶碗陶鍋,還有比獸皮還柔軟舒服的裙子。我們部落用的陶碗陶鍋就是客獸從南邊帶過來的,一個陶罐可以換到我們今天分得的所有食物,除了軟骨獸。”他家的那兩個陶罐,如果不是尼雅一直吵著要,他哪里舍得拿存了很久準備過冬的食物去換。 也就是一頭長角獸,六只小耳獸。百耳默默算了一下,登時覺得奇貴無比,下意識想到自己家那些精美瓷器,那時是看也懶得看一眼的,此時卻有一種怎么沒能帶兩個過來的想法。搖了搖頭,將這不切實際的念頭甩掉,道:“我們部落沒派人去過南邊嗎?”那樣的暴利,就算是回來時順手帶上兩獸皮兜,也夠全部落吃上好久的了。 “上任族長還在的時候,有派過人去,但只回來了肖柯和尼雅的阿父,他們帶回外族的亞獸,作為自己的伴侶,還有一個當了現在族長的伴侶。” “沒帶回其他東西嗎?”百耳有些不可思議,問。 “應該沒有。我的阿父沒跟我說過。”允想了想,搖頭。然后低頭望向沉默站在另一邊的諾,就像能看見似的。多年的朋友,對對方的呼吸和腳步聲都熟悉無比,他知道諾一直在那里。“諾的阿父就是那次出去沒有的,只留下他和他的阿帕。” 諾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只是默不作聲地看著不遠處煮食的亞獸,連個目光都吝于回應。 百耳從來不會因為自己的好奇,假借同情又或者關心的名義去打探別人的傷心往事,聽到此,并沒有順勢接下去,而是問:“也就是說,那次去南邊,除了幾個外族亞獸,什么收獲也沒有?” “嗯。”允點頭,“也許是因為這樣,所以現在的族長接任后,除了跟附近幾個小部落接觸外,就再沒派人出去過了。” 犧牲了那么多獸人……按百耳的推測,如果前任族長決定派人遠行,考慮到路上的兇險以及要把外面有價值的東西帶回部落,絕對不會只讓兩三個獸人出去,最起碼要十人以上才能成行。犧牲了那么多獸人,只為帶回三個亞獸,這怎么想怎么不合理,除非他們一開始就是沖著那些亞獸去的。可惜對于此事,允也只是聽人述說,真實的情況只怕僅有那幸存下來的幾個人才最清楚。 想到在部落地位隱然高于其他亞獸的那儂三人,百耳眉微皺,覺得這些部落里的事自己聽聽便罷,還是不要去追究得太深入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