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青樹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來,“冬至你太能胡思亂想了,哪里有什么武林世家啊。慕容家是古玩圈子里最富盛名的世家大族。” 凌冬至心說除了參觀博物館老子都沒見過什么古董,哪里能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呢。 “慕容家是很顯赫的大家族,不過這倆兄弟不是人家慕容家的子嗣,”青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挺遺憾,“又是旁支抱養的孩子,是沒有資格學人家的手藝的。在那樣的大家族里長大,嘖,想想都覺得不容易。” 凌冬至對于這種手藝傳家的古老家族多少有所耳聞,知道在這樣的大家族中等級十分森嚴。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要想在這樣的大家族里活下來確實是十分不易。 “你上次不是造謠說他們開醫館?” “也不算造謠。”青樹解釋說:“慕容家雖然不會把獨門的手藝傳給他們倆,但也不會白養著他們倆呀。小六,哦,也就是哥哥,跟著家里的老管家學著照料牲口,后來跟著村子里的老獸醫學手藝。醫館就是他師父的。小七能說會道,人又機靈,一直跟著慕容家的老當家跑腿打雜。” 凌冬至心中惻然。小六小七,這一聽就不是什么用心取的名字。他們在人家家里的地位大概也就跟養了只貓貓狗狗差不多。 “我找過去的時候,小七也在小六的醫館里幫忙,這本來是不允許的。可是呢,” 青樹猶豫了一下,“慕容家的老爺子去世了,慕容家的幾房正在鬧分家。小七以前是跟著老當家的人,所以最先被打發出來了,等新的當家人選出來或者順利分家之后,小七也不會被接回去的。你明白嗎?” 凌冬至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即意識到電話另一端的青樹看不見這個動作,忙說:“我明白了。要不讓他們來濱海吧。” 凌冬至只是順口一說,但是說出口之后卻覺得這個想法對兄弟兩人來說最好不過。他們原本就不是平安集的人,跟慕容家也沒有什么血緣羈絆,與其留在那里掙扎度日,還不如換個新的環境從頭開始。 青樹也沉默了。似乎在考慮這個建議的可行性。 “他們兄弟兩個,老大可以去我朋友的寵物醫院工作,”凌冬至想了想,覺得把老大送去和清那里應該問題不大,“老小……” 凌冬至猶豫了一下,這個老小不知道有些什么技能,只會跑腿的話,還真不好安排工作。要不跟莊洲商量商量,看看他那里用不用人。凌冬至又想到他那筆基金,覺得替小七申請一筆培訓資金,自己學點兒什么也不是不可以。濱海市各方面的條件都不錯的,他們兄弟倆在這里安家落戶應該比山窩里要過得好。 青樹沒什么把握地說:“我去跟他們談談。” “好。”凌冬至說:“我這邊也聯系一下,爭取他們來了不會出現生活沒有著落的情況。不管怎么說,咱們可是這世界上最親的人了。” 掛了電話,凌冬至立刻關了爐灶的火,湯罐里的魚湯已經熬成了濃稠的奶白色,配上翠綠的香菜末,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 凌冬至嘗了嘗味道,幸福地瞇起眼睛自言自語,“味道真不錯……莊二你可真有福氣。” 剛走進廚房的莊洲,“……” “湯端出去,開飯!”凌冬至趕緊給人派活兒,自己拿了湯碗率先走出廚房。 莊洲端著湯罐走進餐廳,隨口問道:“剛才跟青樹通電話?” “是啊,”凌冬至想起剛才電話里說起的事情,連忙問莊洲,“你那里用人不?能不能給安排個工作?” 莊洲詫異,“什么樣的工作?” “呃,”凌冬至也不知道那對兄弟的詳細情況,“男性,大概跟我同歲。特長什么的,我現在還不知道。” 莊洲想了想,“喬蕓休產假了,我身邊現在就只有一個李賀,你說的那個人要是手腳麻利的話,可以先過來讓李賀帶一帶。” “待人接物方面應該沒問題。”凌冬至想了想,青樹不是說小七一直跟在慕容家老當家身邊跑腿嗎? 莊洲也沒當回事兒,“行,人什么時候過來都行。” 莊洲這邊安排好了,和清那邊還需要特意關照一聲。凌冬至想了想,干脆把人約出來吃個飯,好好談談。上次聚會的時候莊洲摔筷子就走了,雖然是很要好的朋友,能夠互相體諒,但也不能無節制的瞎發脾氣。 凌冬至選了幾個地方都不太滿意,最后直接定在了和寬的私房菜館。 莊洲那天發了一通脾氣,醒過神來之后也有點兒后悔。夏末娶媳婦的事兒跟人家和家兄弟根本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當時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沒控制住。為了表達自己的歉意,莊洲特意帶了一瓶自己的珍藏佳釀。 和家兄弟本來也沒生他的氣,有酒有美食,氣氛很快就熱絡起來了。莊洲趁著氣氛正好主動道歉,“我那天確實是受刺激了,被夏末要訂婚那個消息給刺激了。哥兒們別跟我計較。” 和寬跟他碰了碰杯,大大咧咧的數落他,“你真是吃飽了撐的。你在這兒瞎cao心,人家領情嗎?” 莊洲不語。 凌冬至極其不想讓他們的話題又繞到夏末那個渣渣的身上,連忙見縫插針地問和清,“你的診所招人都要什么條件?” “條件?”和清想了想,“沒什么條件。” 凌冬至,“……我是認真在問你。” 和清的表情變得正經一些了,“怎么了?有人想上我這兒來工作?” “也不是。”凌冬至猶豫了一下,“老家有兩個兄弟要來濱海這邊。那個哥哥以前是開獸醫館的,所以我想先替他打聽打聽,看你那里要不要人?” 聽完他的話,和清還沒開口,和寬先笑了,“你這話說的特別趕巧。我前天還聽他嘀咕,說想在城南這片開個分店呢,就是琢磨來琢磨去湊不出人手。” 凌冬至頓時驚喜了,“真的假的?” 和清笑著說:“是真的。就像我哥說的那樣,有想法,地方也看好了,就是人手不夠。你那個哥哥以前干過,也算熟手,過來幫忙正好。” 凌冬至為難地看著他,“你先別答應的這么痛快。我得跟你說說情況,我那個哥哥就是在鄉下給家畜什么的看過病,豬、牛、羊、雞鴨什么的。你們寵物醫院上崗得有個證書吧,那個東西我估計他沒有。” “問題不大。”和清琢磨了一會兒,“開寵物醫院除了要有執證上崗的大夫,還得招幾個助理。你哥哥有這方面的經驗,過來了先從助理干起。接手快的話,咱們可以從這邊考證。他有實際經驗,考這個不難。” 凌冬至心花怒放,“不管這事兒成不成,我先謝謝你。” 和清也笑了,“怎么還客氣上了?是你特別親的親戚吧?” “是啊,特別親的親戚。”哥倆的事兒都有著落了,凌冬至心里特別高興。不管他們倆以后干不干這個,至少初來乍到的時候能有個養活自己的營生,這就比什么都強。 和清笑著跟他碰杯,“別說的這么客氣,要說幫忙咱們算是互相幫忙。來,干。” 幾只酒杯碰在一起,清脆的聲音帶著某種充滿希望的、喜悅味道。凌冬至一邊傻笑一邊腦子里還在盤算著小六小七哥倆過來之后的情況,自己買的那套學校的房子可以借給他們住。房子雖然不大,但也是兩室一廳的結構,正好哥倆一人一間臥室。和清的新診所要開在南區,正好小六上班也不用擔心路遠。那一片挺安靜,但出行并不麻煩,地鐵公交都在附近。學校生活區外面就有菜市場和超市,生活也方便…… 山神一族的長輩們要是知道他們找到了自己的同族,應該會感到很欣慰吧。 凌冬至想著想著,居然鼻子開始發酸了。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響了一下,和寬拿起來看了一眼,臉色變得古怪了起來,嘀嘀咕咕說了一句,“草,不是冤家不聚頭啊。老二,你那個哥哥又來了,帶著他那個緋聞女友剛進了東邊的聽雨閣。我說,他這事兒算是定了?” 莊洲竭力想擠出不在意的表情,不過臉色還是有點兒不好看,“誰知道呢。” 和清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真想攪和黃了也不是沒辦法。曹明珠不是還有個弟弟么,讓那小子鬧他去。我就不信他能受得了有那樣一個小舅子。” 莊洲期盼地看著他,“怎么個鬧法?” 和清一臉壞笑地看看在座的幾個人,壓低了聲音說:“這事兒簡單,只消有人到曹明河跟前說一句:你那個準姐夫多能耐啊,能幫著擺平你身上那些麻煩,還不會驚動你家長輩。你說,就曹明河那個渾人,還不哭著喊著去抱夏末的大腿?” “行么?”莊洲和和寬面面相覷。 凌冬至無語地看著幾個男人密謀破壞別人的婚事,心說要不要這么無聊啊?這是打算挑著他們窩里斗?從內部瓦解夏末的耐心?沒想到和寬這個一看就滿臉和氣的家伙居然這么的蔫壞蔫壞。 莊洲一臉不放心的問和寬,“真能行?” 和寬反問莊洲,“這就看夏末對曹小姐到底有多深的感情了。” 莊洲撇嘴,“他們有屁的感情。” “那不就結了?”和寬攤手,笑得一團和氣,“到曹明河跟前遞話的事兒都不用咱們自己人出馬。你們就等著瞧熱鬧吧。” 107、雙胞胎 ... 對凌冬至來說,八月份注定是個不得消停的月份。 先是莊洲跟和家兄弟暗地里算計夏末的婚事,搞的這兄弟仨人隔三差五就湊在一起,吃飯喝酒交換情報,商量怎么讓人繼續挑唆曹明河鬧事兒,鬧完事兒還不能忘了找夏末這個冤大頭……哦,是準姐夫給他善后。 凌冬至沒事的時候偶爾也翻翻本地的報紙,夏末露面的機會不多,偶爾經濟新聞介紹在濱海科技園落戶的外來企業時會提提他的名字。曹明珠卻依然高調的很,頂著個名媛的稱號今天參加時裝周,明天出席慈善酒會。不過最近曝光的照片上,陪她出席活動的男伴并不是夏末。這讓凌冬至有些疑心難道莊洲他們的花樣當真湊效了, 其實那天在莊家老宅吃飯的時候,莊城言和莊老爺子說的話凌冬至并沒太聽懂。估摸著是勸夏末顧念骨rou親情的意思。或許夏末從中受到啟發,決定放棄愚蠢的聯姻主張,轉而一心一意去抱莊家的大腿? 凌冬至想不明白也就懶得再費腦筋,因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更加重要的事情吸引了過去:青樹打電話告訴他小六小七要過來了。 凌冬至趕緊找人把自己的房子收拾出來,私人物品統統搬到御景苑。原來的一間臥室一間畫室重新裝修,改成了兩間臥室。重新添置了一部分家具,窗簾、床具也都重新買過,又請人過來搞衛生。 這一切雜七雜八的事情都忙乎完的時候,也快到八月底了,他等的人終于來了。 不得不說,想象和現實之間的誤差還是很大的。凌冬至腦補的小六小七都長著一張憨厚淳樸的臉,衣著打扮比較土氣,咳。 當他站在人潮涌動的火車站等著接站的時候,腦子里翻來覆去想的還是電影《秋菊打官司》里面的某些畫面,厚重的頭巾什么的。所以當兩個身高腿長,相貌出眾的青年一起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凌冬至都有點兒傻眼了。他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看的雙胞胎兄弟,哥哥斯文俊秀,弟弟神采飛揚。 與凌冬至的溫和精致不同,這對兄弟的好看有一種鋒芒畢露的感覺,英俊迫人。最重要的一點,他們的身上都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韻。凌冬至遠遠看著,心里竟莫名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舊時代的讀書人。這種氣韻風度很可能是成長的過程中在慕容家族近乎封閉的環境影響之下潛移默化形成的。 那是一種畫中人的感覺,仿佛周遭事物都與他們格格不入。 哥哥文質彬彬的與他握手,“我是慕容陸,我弟弟慕容輕。給你添麻煩了。” 陸?輕?這兩個字其實還是從小六小七兩個小名上順過來的吧?凌冬至想起兩個人成長的環境,驀的一陣心酸。 “我是凌冬至。添麻煩什么的就別說了,咱們本來就是最親近的人,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凌冬至與他們依次握手,最初的陌生感退去之后,一種更為濃烈的血脈相連的感情慢慢襲上心頭。三個大男人互相打量,眼底都不自覺的有些泛紅。 凌冬至伸手替他們拎起那兩個一看就沒什么分量的旅行包,“走吧,先回家,洗洗澡休息一下,然后給你們接風洗塵。” 兄弟倆相視一笑,默契十足地跟了上去。 結果到了停車場,一看見凌冬至那輛舊車,慕容輕就哎呀一聲叫了出來,“這個車是你的呀,我在鎮子上見過一次。” 凌冬至嚇一跳,“鎮子?青石鎮?不會這么巧吧……你過目不忘?” 慕容輕搖搖頭,別有深意的瞥了凌冬至一眼,“你看你這個車牌號,最后兩個數字一個是六,一個是九,放在一起怎么看都挺不正經的。我當時還想呢,這車也不知是啥人開的……真沒想到,嘿嘿嘿。” 凌冬至,“……” 慕容陸滿頭黑線,伸手在弟弟腦袋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嘴里呵斥,“最不正經的那個人其實是你吧。” 慕容輕摸著腦袋嘿嘿嘿。 凌冬至抹了一把臉,他能假裝自己沒聽懂么? 這熊孩子! 凌冬至上了車,問這哥倆,“你倆都會開車不?我把這個車給你們留下,以后……” 慕容陸還沒說話,慕容輕笑著說:“我倆都會開,就是沒有本。車你還是開走吧,回頭我們開出去再被警察扣下,就更麻煩了。” 凌冬至想想兄弟倆長大的那個環境,好像山里人確實不在意有本沒本,主要是沒人上那里去查。只得點頭,“那行,等你們安頓下來了再想法子考本吧。小區附近有公交站點,也有地鐵,我買了地圖,回頭你們倆好好看看。” 慕容陸連忙道謝,穩穩當當地坐在座位上。 從細節上就能看出這對兄弟性格上的不同。哥哥更沉得住氣,弟弟則有些無所顧忌。凌冬至對這一點稍稍有些疑惑,他記得弟弟是跟在老當家身邊做事的,這樣跳脫的性格真的沒問題嗎? 慕容輕趴在后車窗邊東張西望,一點兒也不掩飾眼里的好奇,“哎,哥,那個是啥?” 慕容陸,“……” 凌冬至笑著說:“那是水上游樂場,后面那個白色園頂的建筑是游泳館,正式比賽用的,平時不對外開放。這邊的大廈是酒店……” 凌冬至客串一把導游,兄弟倆聽的津津有味。 等他們回到家,兄弟倆又吃了一驚。雖然之前青樹也說過住宿的地方凌冬至會安排,但是他們倆誰也沒想到會安排的這么好,墻壁地板看得出是新裝修過的,很多東西都是新添置的,廚房里沒拆包的鍋碗瓢盆,衛生間里全新的洗護用品以及臥室衣柜里的新衣…… 直到這時,遠道而來的兄弟倆那顆始終有些忐忑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下來。 凌冬至從廚房里翻出水壺,又找出一盒茶葉,泡了茶出來的時候,客廳里只有慕容輕一個人。聽見腳步聲,慕容輕轉過身沖著他微微一笑,“我哥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