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原來是討食來了。凌冬至心里有種被小孩子纏著要零食吃的愉悅感和幾分蛋蛋的煩惱。一方面覺得小孩子真是事事離不開大人呀,另一方面又有些猶豫這么沒節制的吃吃喝喝真的沒有問題嗎? 櫻桃比剛來的時候已經胖了一圈,眼睛明亮,毛皮油滑。吃起東西來狼吞虎咽的,有種誰也別跟老娘搶的勁頭,一看就是在外面吃過不少苦頭的。凌冬至覺得心酸,但還是很配合的沒有湊到跟前去。野貓和家貓不同,它們對于親疏遠近的距離更加敏感。 櫻桃吃完了點心,心滿意足地舔舔嘴唇,沖著凌冬至喵的叫了一聲。 凌冬至試探著伸手摸了摸它的后背,櫻桃瑟縮了一下,不過并沒有躲開。凌冬至頓時心軟的像要化開一樣。 “一次不要吃太多,會對腸胃不好。”凌冬至輕輕撫摸著它的后背,柔聲細氣地安慰它,“兩小時之后我再給你弄點兒吃的。” 櫻桃被他摸了兩把,全身上下的小皮rou沒有那么僵硬了,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凌冬至,流露出幾分柔軟的味道。 “餓著不好,但是也不能一次吃太多,每天還得保持運動。”凌冬至一邊替它捋毛一邊絮絮叨叨的囑咐它,“不然到生寶寶的時候會很難過。” “喵。”櫻桃舔舔他的手指頭。 凌冬至咧著嘴笑了起來,“你是在哪里認識西崽的呀?” 櫻桃輕聲細氣地說:“在大噴泉旁邊的那個廣場上。我和我的同伴住在廣場旁邊的假山洞里,出來曬太陽的時候有個人放狗要咬我們,是西崽把它們引開的。” 原來英雄救美的戲碼還具有超越種族的意義。 凌冬至感慨了一下,隨即又覺得它說的話似乎聽起來有種頗為耳熟的感覺,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是之前小灰受傷那一次。當時好像幾只貓在飯店后面翻垃圾袋,然后有人就牽著狗出來了,凌冬至暗中磨了磨牙,心說他家的貓不會這么點兒背,來來回回遇上的是同一個渣吧? 可是這樣的想法從腦子里冒了出來,一時間還真有點兒壓不下去,凌冬至忍不住問了一句,“放狗那人什么樣?你之前見過他嗎?” 櫻桃點點頭,“見過。他家就住在海邊那個好多樹的小區,我去過。他家養了好幾只狗。他喜歡帶著大狗出門,他jiejie喜歡帶著小狗出門。他還喜歡跟他jiejie吵架!” 凌冬至又問。“西崽有沒有說見過這個人?” 櫻桃遲疑了一下,“它說它記得那條狗的味道。” “……”凌冬至心里忽然就有些憤怒,緊接著又有幾分茫然的感覺。就算找著了放狗咬貓的混蛋,又能怎么樣呢?讓貓咬回去?這都好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再說他手里什么證據也沒有啊。 凌冬至忿忿罵了一句。 櫻桃自顧自地說:“他總是站在院子里扯著嗓子喊:曹明珠!你是豬嗎?!管好你的死狗,再敢過界,老子宰了它!”它模仿男人聲嘶力竭的喊叫,喊完了還抬起爪子撥拉撥拉自己的脖子,咳嗽了兩聲,“這個家伙每次都這么喊。” 凌冬至莞爾,“別學!又不是什么好人。”隨即又有些納悶,曹明珠這名字他到底在哪兒聽過呢?怎么這么耳熟? 這個小小的疑問在兩天之后的聚會上出人意表的被揭開了。 “你說曹明珠?”和寬一邊幫著幾個人開啤酒一邊問和清,“她不就是珠寶曹家的長女嗎?你什么時候跟他們家掛上關系了?” 和清慢條斯理的沖著莊洲舉了舉杯子,“我才懶得管這些事兒,這不是跟莊二有關系么。” 幾個人一起看著莊洲。莊洲回視著幾個人,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什么跟什么啊?我哪兒知道曹明珠是誰啊,我根本不認識好吧?” 說起來并不是什么大日子,和寬和莊洲的生意暫時告一段落,幾個人忙里偷閑在一起聚一聚。天熱,幾個人也沒什么胃口,懶得費心思琢磨聚會的地點,就直接選在了御景苑附近的一家鐵板燒。 “你當我誆你吶?”和清笑著說:“這人真跟你們家有關。你沒聽說夏末最近跟曹家的人走動的特別近嗎?” 莊洲愣了一下,“夏末做的是電子產品,跟珠寶什么的沒關系啊。” 和清用一種“你out了”的眼神看著他,“夏末收購了元翠樓,在這個節骨眼上跟珠寶曹家聯姻是最正確的選擇。”曹家不僅僅在濱海市的珠寶圈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在東南亞一帶的原礦買賣中也占有相當大的份額。 莊洲心里卻茫然了一下。他沒想到夏末有朝一日會這樣安排自己的終身大事。他原以為在看過了自己父母的經歷之后,他在面對自己的感情問題時會選擇另外的一種方式,隨心隨意的,更自由也更加溫情的方式。他完全沒想到的是,夏末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將婚姻這種東西看成了純粹的利益交換。他忽然有些拿不準,如今的夏末到底把莊家看做什么?想要報復的目標?還是潛在的盟友?這世界上人與人之間所有的感情紐帶,在他的眼睛里是不是都已經物化為實實在在的利益了?那他眼里的親情又變成了什么呢?可以選擇利用或放棄的潛在資源? 凌冬至本來對夏末也沒有什么好感,自然不會想那么多。相反他對和清的信息來源相當好奇,“你從哪兒打聽來的?” 和寬也很好奇他這個一向不愛理會旁人閑事的弟弟是怎么打聽到這些八卦消息的,“咱們家跟曹家一向沒什么來往啊。” 和清一臉賣關子的得瑟表情,“你們絕對猜不到。” 凌冬至一臉鄙夷地看著他,“對啊,你說對了。我們要是猜到了還問你干嘛啊?” 和清也不在意他的態度,笑嘻嘻地說:“咱們家是跟這些事兒沒關系,但架不住我職業特殊啊。” 凌冬至心頭一動。和清什么職業,寵物醫師。寵物醫師是干什么的呀,當然是照顧貓貓狗狗。櫻桃也說曹家養了好幾只狗。 和寬還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你那個小診所?又不是茶館飯店,能打聽到什么消息?” 和清笑著說:“哪里還用打聽。曹明珠自己把消息送上門來的。” 莊洲自從聽到夏末要跟曹家聯姻,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失望、擔憂、甚至還有一種隱約的憤怒,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攪得腦仁都疼。見和清還想賣關子,不管不顧地打斷了他的話,“曹明珠跟你說的?” 和清看看莊洲的臉色,知道這人現在已經炸了毛,絕對不適合再逗下去,于是略有些遺憾地說:“我也不認識她,她哪能跟我說呢。她不是養著好幾只吉娃娃么,前幾天帶著狗到我那里去打針,跟朋友打電話的時候就站在我旁邊,我就聽見了唄。” 莊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她原話是什么?” 和清想了想,又起了作怪的心思,捏著嗓子學女人的腔調說:“哎呀,討厭啦,明知道還問人家……可不就是他嗎,其實他原來不叫夏末,叫莊默。后來他爸媽離婚,他跟了他mama才改的姓……你說婆婆?婆婆還沒見過,聽說脾氣不好,不怎么好相處……哎呀,問題不大,以后結婚又不住一起,她也管不著我……過年過節坐下來一起吃個飯罷了……放心吧,訂婚喜帖少不了你的……”說完還攤開手,做了一個十分無奈的表情。 凌冬至憋笑憋得幾乎內傷,但是眼角余光看到莊洲陰沉的臉色又不敢明目張膽地大笑。瞎子也看出莊洲現在的表情有點兒不對。 和寬也沒注意到莊洲的一臉陰沉,自顧自地點頭,“要說起來,莊家、夏家跟曹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話音未落,莊洲扔下筷子起身走了。 剩下三個人面面相覷,和寬看看被莊洲扔在桌子上的筷子,再看看莊洲離開的背影,十分不解地問凌冬至,“我說什么啦?” “不關你的事。”凌冬至嘆了口氣,“是他自己想不開。” 作者有話要說:莊二被刺激了一下下~ 不過他很快就會想通了。夏末的事兒也用不著他管啊~ 104、家族遺傳病 ... 凌冬至在店里打包了一份牛rou飯,回到家的時候果然看見樓上樓下都黑著燈。凌冬至進了門,把手里的飯盒放到廚房,趴在儲藏室的窗口朝后園掃了兩眼,果然看見莊洲一聲不吭地坐在后院的葡萄架下,也不知是在生別人的氣,還是在生自己的氣。黑糖懶洋洋的趴在他身邊,百無聊賴的晃著尾巴。幾只貓都在絲瓜架下竄來竄去,也不知在玩什么游戲。 太陽已經落山,頭頂的天空變成了微帶冷意的青灰色。遠處的燈光穿過攀爬在小院四周欄桿上的茂密綠藤,影影綽綽的落在了葡萄架下的青磚地面上。草叢里蟲聲呢喃,夏天的夜晚一派靜謐。 凌冬至把打包回來的牛rou飯加加熱,又洗了幾樣水果切好裝盤,拿個大托盤裝著端去了后園,一聲不吭的放在了莊洲身邊的矮桌上。 莊洲還沒動,趴著裝睡的黑糖聳了聳鼻子,嗖的站了起來。它個頭大,站起來的時候狗頭剛好搭到矮桌的桌面上,再往前探一探就直接探進盤子里了。凌冬至伸手在它腦門上拍了一巴掌,“邊兒去,你晚上不是吃rou了嗎?” 黑糖壓著嗓子嗚嗚叫喚,“是吃rou了,可是我正長身體呢,消化的快。” 凌冬至又好氣又好笑,“你還長身體?蒙誰呢,你明明都已經成型了好吧?” “話不能這么說,”黑糖瞟著矮桌上的牛rou飯饞的直舔舌頭,“體型雖然不變了,但我還得長rou呢。昨天出去還有個善良的老奶奶說我長得太瘦。” “說你瘦就善良?說你需要減肥就不善良啦?”凌冬至一臉鄙視的看著它,“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標準體重?” 黑糖不干了,“標準什么的,還不是你們人類搞出來的?我們才不稀罕標準不標準呢,我們只講究健康!健壯!吃得飽!” 凌冬至也不干了,“誰沒讓你吃飽了?你還有沒有良心?我什么時候餓著你啦?哪天你是餓著肚子的?!” 黑糖,“……反正我餓了。” 凌冬至被它的無賴勁頭給氣樂了,正要反駁,坐在一邊的莊洲淡淡問道:“它又跟你要吃的呢?” “可不是,”凌冬至挺無奈的在黑陶腦袋上摸了兩把,“黑糖,你的和叔叔說了,你要是再這么沒節制地吃下去,很快就會變成禿頂凸肚的中年猥瑣大叔,就再也不帥了。你自己考慮考慮吧。” 黑糖猶豫了一下,“和叔叔說的?”在它心目中和清的地位還是蠻高的,那可是專門給它們治病的醫生,對它們的身體狀況最有發言權了。 凌冬至肯定地點頭。 黑糖掙扎了一會兒,傷心的掉頭跑了。 莊洲哭笑不得的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沒蒙它吧?” 凌冬至不屑的哼了一聲,“要么蒙它,要么讓你餓肚子。換了是你的話,你怎么選?” 莊洲,“……” 凌冬至總算逗的他開口說話了,拿起筷子放到他手里,“快吃吧,等下涼了就不好吃了。你說你也是,夏末娶媳婦兒,你著急上火的干什么呢?你這反應讓我怎么想?你是偷偷愛著夏末啊,還是偷偷愛著曹明珠?” “瞎說什么呢。”莊洲皺眉。 凌冬至聳聳肩,“你純屬吃飽了撐的瞎cao心。夏末這人雖然沒什么情商,但是那個人腦子厲害著呢,要玩心眼玩算計,只怕兩個你加起來都不是人家對手。你還擔心他被人坑了?我看還是擔心他別把人坑死了比較實際一點。” 莊洲嘆了口氣,“當初他離開莊家,我雖然也生氣,但是我知道他那么做是為了護著我母親。可是現在他怎么變成這樣了呢?你聽聽那個曹明珠說的話,一點兒也沒把我母親放在眼里。夏末當初可以為了我母親連莊家都不要,為什么現在卻可以允許自己還沒過門的老婆這么輕慢她……” 凌冬至淡淡接了一句,“因為這個沒過門的老婆可以給他帶來利益啊。” 莊洲沉默了。 沒錯,就是利益。這才是最讓莊洲感到難堪的地方。之前夏末刁難凌冬至的舉動他還可以理解為是對自己的關心,但現在就很難再自欺欺人說他是在真心實意的為自己的幸福考慮了。只怕夏末考慮最多的就是凌冬至進門能不能給莊洲、整個莊家甚至包括夏末在內的這些旁觀者帶來巨大的利益吧。 莊洲真心不想承認與他血緣相親的大哥已經變成了一個除了銅臭味之外,什么味道都聞不到的怪物了。 “或許是家里逼他?”莊洲試圖找出另外一個合理的解釋,“夏家那邊的長輩,或者是我爺爺他們施加了壓力?” “或許吧。”凌冬至懶洋洋的拿著水果叉在果盤里挑芒果吃,不怎么在意地提醒他,“這個很好證實,你現在打個電話給你爺爺不就得了?” 莊洲猶豫了一下,拿出電話撥通了老宅的號碼。接電話的是七伯,聽說有事要找莊老爺子,很快就接了過去。 孫子主動打電話過來,莊老爺子還是很高興的,聲音里都透著一股子興沖沖的味道,“怎么這個時候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莊洲也沒心思跟他繞圈子,直截了當地問他,“爺爺,你跟曹家的人有交情嗎?” “曹家?”莊老爺子反問他,“做珠寶生意的那個曹家?” “是,就是他家。” “認識,”莊老爺子想了想說:“他們家老太爺活著的時候還有些交情,現在基本上沒什么來往了。怎么問起這個?” 莊洲心里有點兒難受,“我聽說他們家跟夏末走的挺近。” “哦?”莊老爺子立刻就捕捉到了他的話外之意,“你說的不會是曹家那個閨女吧?” 莊洲悶聲悶氣地說:“我聽說夏末要跟曹明珠訂婚了,想問問你知不知道。” 莊老爺子琢磨了一會兒,覺得莊洲的這個語氣明顯不是來打聽情況的,于是有點兒不高興了,“你懷疑是我安排的?” 莊洲沒吭聲。 “混賬小子!”莊老爺子罵道:“老子連你們倆的破事兒都放手不管了,還能跑去管夏家的事兒?就算我想管,夏家的人能讓我管嗎?你的腦袋是不是被門夾了?!”被冤枉的莊老爺子十分憤怒,經過了莊城言夏雪瑩和莊洲凌冬至的連番刺激,他現在已經不怎么敢伸手去給人瞎牽紅線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現在很茫然,心里壓根沒有一個幸福的標準,不知道牽了紅線之后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真是豬腦子!”莊老爺子忿忿掛了電話。 莊洲,“……” 莊洲挺無辜的看著被掛掉的電話,再看看一臉看戲的表情的凌冬至,“我被罵了。” 凌冬至笑了起來,“你活該。跟老人家說話也不知道客氣客氣。” 莊洲煩惱的把電話扔一邊。這件事既然不是莊老爺子出面張羅的,那很有可能就是夏家的人牽的線了,夏家的事哪里輪得到他來發表意見呢? “你母親那邊……要不要問一問?” 莊洲搖搖頭。他跟母親多少年沒有心平氣和的說過話了,如果現在直截了當的問起夏末的婚事,那邊還不知會怎么揣摩他的用意呢。這樣一想,莊洲又覺得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