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至于別人痛快不痛快,那跟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凌冬至看了看艾米麗,笑著說:“你算哪根蔥啊,就想跟我當情敵。” 艾米麗胸膛起伏。她也終于發現了,當一個男人壓根不在意你的淑女風度的時候,風度這種東西就成了她最大的絆腳石。她決定調整自己的作戰方式,“凌先生想必也知道,莊老爺子對于兒孫的生活已經有了很好的規劃。在他的規劃里,孫輩的繼承人是不可能選擇一個同性伴侶的。他會失去繼承人的資格。” “什么繼承人的資格,很稀罕么?”凌冬至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那玩意兒莊洲不是已經扔掉了嗎?”他轉頭去看莊洲,莊洲連忙點頭表示肯定,凌冬至攤開手說:“你看,我們不稀罕的。沒那個繼承人的資格,意味著我們有更少的麻煩和更多相處的時間,我覺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艾米麗的臉色青了白,白了青,語氣也變得更沖了,“你不覺得你這種想法非常自私嗎,你怎么知道莊少不希望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有孩子……” 凌冬至不客氣地打斷了她,“你怎么知道我們不是完整的家庭?至于孩子,我們已經有四個了,還不用喂奶粉、不用買紙尿褲、不用請保姆,不但不會哭鬧還能幫我們看家護院,每天回家的時候還知道給我們叼拖鞋。” 艾米麗在餐桌下面捏著餐巾,死命的克制著不把它扔到這青年的臉上去。 坐在她對面的和寬已經笑得快斷氣了。他看看莊洲,莊洲臉上帶著笑,眼睛里滿是寵溺的神色,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凌冬至沖著別人噴毒汁。和寬開始同情這位美女,他剛才應該提醒她一句的:沒事兒千萬別想著跟精神病搶東西。 尤其是搶男人。 凌冬至喝了兩碗湯,心里的感覺總算是舒坦一些了。再看艾米麗的時候神色也和藹了許多,“咱們也別置氣了,來,我跟你講講道理。” 艾米麗氣憤地瞪著他,這是置氣嗎?誰會跟這種不積口德的貨置氣?! 凌冬至拿出教育不開竅的學生的那套架勢,和顏悅色地給她講道理,“你看你還在國外念過書,那腦子一定是挺聰明的,所以我講的你一定能聽懂。” 艾米麗,“……” 和寬把臉埋在桌子上,笑得肩膀直抖,簡直不敢抬頭。莊洲覺得他這個樣子很猥瑣,在桌子下面狠狠踹了他兩腳,也沒能把他踹起來,干脆也不理他了。 凌冬至說:“第一,你想釣凱子這種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不能破壞別人家庭啊,對吧,這是最基本的道德底線。我們兩邊的父母都相互見過了,關系也固定了,就差抽時間出國領證了。我想你也不愿意走在大街上的時候被我攔住車,然后拖出來按在地上扒衣服吧,這種新聞前段時間貌似挺多……別懷疑!這種事情我干得出來!” 剛喘過一口氣的和寬再一次笑趴了。 面色鐵青的艾米麗還沒開口反駁,又被凌冬至給堵了回去。沒法子,他是當老師的,除非自己不樂意開口,否則比話癆的話誰能比的過他?! “第二,當小三也是要有點兒感情基礎的。你跟莊洲有什么私情嗎?沒有吧。我就知道不可能有。你看看咱們倆人雖然一個男一個女,但是站在一起的話看我的比看你的人多。至少從外表上講,你并不比我占優勢。對了,你年薪多少?” 艾米麗眼神中微有得色,冷著臉報了個數。 凌冬至點點頭,“不少。跟我賣一幅畫的價錢差不多。” 艾米麗,“……” 好吧,她似乎聽誰說過,莊洲找的男人是個畫家。但她真沒想過這年頭畫家都這么土豪。 凌冬至語重心長地開導她,“光有莊洲的長輩支持,小三是當不成的。真的,畢竟是新中國了,婚姻法你看過沒有?兩個人過日子還是得有感情基礎比較好。” 艾米麗用一種說不出的厭惡的眼神看著他,“任何時代,婚姻總是要講門當戶對的。” 凌冬至眼里流露出同情的神色,“那就更沒你什么事兒了。真要講究門當戶對的話,他得去跟大財團聯姻。你跟他站在一起也一樣是門不當戶不對。嗯,你還不如我,至少我掙錢比你多,也比你有名氣。” 艾米麗腦子里嘎巴一聲響,良好的風度徹底陣亡,“凌冬至,我真沒想過你一個男人能這么放得下臉皮。” 莊洲臉色一變,“艾米麗,注意你的措辭。” 凌冬至卻渾不在意,“在學生面前,我是德才雙磬的老師;在同事朋友面前我是講義氣重感情的伙伴;在長輩面前我是孝順懂事的好孩子;在立志勾引有夫之夫的準小三面前,我就是一個捍衛家庭完整的苦逼原配,我有什么放不下臉皮的?” 艾米麗抓起面前的水杯就要潑過去,被莊洲眼疾手快地按住。 凌冬至的臉色也微微沉了下來,“莊洲今天非把我叫過來,一方面是不希望我對他有什么誤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一向受的教育讓他對女人說不出太重的話。你不能把他這個優點看做是可以利用的楔入點。小姐,恕我直言,你說的那種放得下臉皮的人是你自己吧。那位老爺子到底許了你什么好處?錢?地位?還是許諾讓莊洲娶你?莊家少奶奶的招牌對你而言真有那么重要?” 艾米麗胸膛起伏,眼里流露出深刻的恨意,“你懂什么,我認識莊洲的時候你還不知道躲在哪里吃奶呢。” “原來還有這樣的淵源在里面,”凌冬至了然地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可惜的是,感情這回事兒,從來都與時間無關啊。” 艾米麗把臉扭到一邊,眼圈微微紅了。 飯桌上的氣氛陡然沉默了下來,和寬也不笑了,只是神情還有點兒迷糊,搞不明白突然間幾個人的神態都不對了。 莊洲握住了凌冬至的手。事情的發展有點兒超出了他的計劃。他原本是打算把凌冬至介紹給艾米麗,然后告訴她自己已經有了愛人。沒想到凌冬至一出場就氣場全開,句句帶刺。雖然他看起來不爽到了極點,但他這樣的反應對莊洲而言實在是個巨大的驚喜。 “艾米麗,”莊洲猶豫了一下,解釋說:“無論是我還是冬至都沒有要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把我的愛人介紹給你認識,我想通過你去告訴我爺爺,我們感情非常好,無論我還是他,都不是會輕易變心的人。至于你,你很聰明,也有能力,別被我爺爺給坑了,傻乎乎的被他當槍使。真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艾米麗抹了一把眼淚,一言不發地拿起皮包轉身走了。走到餐廳門口的時候又停住了,想了想又折了回來,站在餐桌旁邊看著凌冬至說:“我從沒見過像你這么沒風度的男人,你一直都是這么討人厭么?” 凌冬至笑了起來,“我從來沒想過要讓我討厭的人喜歡我。敵人的好感對我來說一點兒也不值錢。再說你是為了傷害我才出現的,我討厭你不是很正常嗎?” 艾米麗真心說不過他,她覺得自己瘋了才會折回來跟他吵架。可是有些話她不說的話實在是太不甘心了。 “我真想看看你能囂張到什么時候,凌冬至。” 凌冬至盯著她,茶褐色的眼睛里映著窗外的陽光,璀璨奪目,讓人無法直視,“如果真心實意的活著在你看來是一種囂張的話,那么請你務必相信,我會一直一直囂張下去的。” 93、冬至的條件 ... 莊洲捏了捏凌冬至的手,“你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吃一點兒,” 凌冬至一臉不爽地看著他,“我氣都氣飽了。” 和寬在一邊悄悄揉了揉鼻子,心說明明是他把別人氣飽了好不好。不過他不敢說出聲,明顯的凌冬至現在正憋著勁兒要折騰莊洲,他可不想把自己送到槍口上去。 莊洲做伏低做小狀,“你看這個事兒吧,用和寬的話來說,就是老爺子沒事兒干了,拿孫子消遣。而且你看看我,認錯態度多么積極,都沒等你旁敲側擊我就主動招認了,一點兒都沒敢藏私。” 凌冬至冷颼颼地瞪著他,“你把我叫來是想讓我看看你有多受歡迎吧?” “那絕對不是。”莊洲捏著他的手,一臉正色地解釋,“你看我都有家有室的人了,只要受你歡迎就足夠了,別人歡迎不歡迎對我來說有啥重要的。” 凌冬至氣鼓鼓地坐了一會兒又問:“這女人認識你好久了吧?” 莊洲覺得有點兒頭疼,因為這個問題他真回避不了,“艾米麗的父親原本是我爺爺身邊的工作人員,所以兩家人認識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對她沒有別的心思啊,就算我對著女的能硬的起來那也不會是她呀,你想我是會吃窩邊草的人嗎?” 凌冬至琢磨了一會兒,神情疑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在暗示你還有離窩比較遠的草?” 莊洲哭笑不得,“絕對沒有!” “真沒有,我可以作證!”和寬也看不下去了。難怪人家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負,像眼前這兩只似的,翻來覆去說著毫無意義的話,這難道就是戀愛綜合癥的典型癥狀嗎?! 凌冬至看看莊洲,再看看一本正經的和寬,點點頭,“好吧,這個問題我不追究了。不過我心里還是很不爽。” 這一次,莊洲很聰明的抓住了重點,“那么,親愛滴,怎么樣才能讓你爽起來捏?你盡管提好了。” 和寬也豎起了耳朵,暗暗揣測難道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的凌老師耍起脾氣來也需要用上鮮花、巧克力、珠寶、金卡……這一類的降火神器才能哄的他回心轉意咩? 凌冬至想了想,開始提條件了,“我今天晚上要吃城南劉老頭家的鹵雞爪。” 莊洲溫柔地點頭,“好。” 和寬,“……” 凌冬至又說:“既然你一出門就招蜂引蝶,周末還是老老實實在家里呆著好了,正好這個周末要搭絲瓜架子……自己搭!” 莊洲連忙點頭,“沒問題!我一個人足夠了!” 和寬,“……” 凌冬至繼續開條件,“吃完晚飯背著黑糖去小區門口買蘋果。注意:背著去!” 莊洲,“……” 和寬,“……” “一周之內,每天晚上睡覺前做兩百個伏地挺身,黑糖和小樣兒它們還得輪流坐你背上!” 莊洲的表情裂了,“……” 和寬,“……” 凌冬至還要接著提,被莊洲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親愛滴,給我留點兒面子行不?雖然和寬這廝不是外人,但是……” 凌冬至看了看和寬,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那就先這些吧。你要是做不到我再繼續提!” 和寬默默地擦一把額頭的冷汗。原來凌老師發起飆來這么嚇人,還伏地挺身,貓貓狗狗還得坐在他背上……這還挺的起來么?!和寬很是同情地瞥一眼他的發小。不過,在看到他臉上那種被鄙視了還發自內心地流露出來的愉悅神情之后,和寬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兒明白為什么莊洲會選擇這樣的一個男人了。 莊洲繼續獻殷勤,“下午有課嗎?我送你回學校吧。” “不用了,”凌冬至看看時間,“我下午去師大。離得不遠,我自己過去就行了,你們哥倆忙去吧。” 和寬松了口氣,“凌老師慢走。” 等莊洲把人送走了之后,和寬拉著莊洲的袖子悄悄吐槽,“你家凌老師發起飆來還真是挺厲害的,人不可貌相啊。” 莊洲不樂意了,“我家凌老師哪里厲害了?” 和寬,“……當我什么都沒說。” 凌冬至下午的課是一節色彩構成,教室里照例擠進來一堆旁聽的學生,課后還有一幫嘰嘰喳喳的男孩女孩圍著他問東問西。這個年齡的孩子都這樣,帶一點兒小頑皮,帶一點兒小花癡,稍稍有點兒鬧騰人,但總的來說還是很可愛的。凌冬至并不反感這些半大孩子,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他看待他們的心情和看待黑糖小灰它們是一樣的。 教室里的孩子們中間又一次爆發出新的喧鬧,凌冬至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后門旁邊,靜靜地看著講臺。看見凌冬至抬頭看過來,他的臉上綻開一個極耀眼的笑容。 旁邊一個女孩子興奮地叫了起來,“凌老師,那個人是你哥哥嗎?長得跟你很像呢。” 凌冬至笑著說:“是啊,是我哥哥,帥吧?” 女孩子們猛點頭,“好帥!” 凌冬至給他們下迷藥,“我布置的作業誰做的最好我就把他的電話號碼給誰。” 女孩子們尖聲笑起來。 凌冬至收好自己的東西跟學生們道別,沖著青樹跑了過去。 青樹遠遠看著他朝自己跑過來,忍不住伸手過去把人攬進自己懷里,隨即又有些不放心,“我這樣沒問題?你的學生們還看著你呢。” “沒事,”凌冬至笑著說:“他們都知道我年輕。” 青樹也笑了起來,“真沒想到我的小魚這么厲害。” 凌立冬笑了笑,伸出手很小心地攬住他。 凌冬至自己可能都沒有意識到,他在面對青樹的時候,潛意識里總會帶一點兒小心翼翼的感覺,好像生怕他的出現會是自己臆想的產物,再眨眨眼這個人就會憑空消失一樣。青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心里的惶惑,但他不知道該如何打消他心里的不安,只能摟著他的肩膀,試圖用這樣的肢體語言來安慰他。 凌冬至可以說是從小被家里人寵大的,凌爸凌媽就不用說了,凌立冬也當他是心尖子似的照顧,但和青樹在一起的感覺相比又有所不同。他在凌立冬面前的時候,總像個無所顧忌的小霸王似的,因為他知道無論他捅了多大的婁子,凌立冬都會幫他的忙。但是跟青樹在一起,他會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孩子,會有一種由心而發的依戀與信賴。 這是一種十分奇怪的心態。然而兩個人都無意去改變。 “怎么今天有時間過來?”凌冬至看看時間,“外面逛逛還是回我家去?” 青樹注意到他把和那個男人同居的地方稱作“家”,表情微微怔了一下,隨即流露出一個稍稍有些苦笑的表情,“去外面逛逛吧,有些話,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凌冬至點點頭,帶著他去了海邊。 快到五月了,天氣已經暖和了起來,海邊的風卻仍然帶著涼意,兩個人沿著棧橋靜靜走了一段,凌冬至忽然問道:“哥,咱們一族的人為什么能聽懂動物們說話?” 青樹眺望著遠處的海面,微微瞇起眼,“小時候聽村里的老人講故事,都說我們是山神的后代。我想,這說不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