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黑糖十分大度地把狗食盆往毛團面前拱了拱,這是它爹地剛剛從儲藏室翻出來的它以前用過的一個狗食盆,顏色是十分可愛的嫩黃,盆子邊上還畫著一串狗爪印。黑糖早就不用這么幼稚的東西了,所以被它爹地給收了起來留做紀念。這會兒翻出來給這個毛團用,它頓時覺得自己是一個十分大度的狗狗。嗯,又寬容又善良,以德報怨什么的。 凌冬至兩條腿盤在沙發上,身子歪在莊洲懷里笑瞇瞇地看著地毯上的兩只狗狗。小毛一開始戰戰兢兢不敢靠近狗食盆,后來大概是餓得不行了,壯著膽子湊過去叼了幾粒狗糧,驚慌失措地退到桌子腿后面吃。吃完了探頭一看,見黑糖趴在一邊沒動,膽子壯了一點兒,又湊過去叼了一口。反復幾次之后,它也消停了,踏踏實實地趴在狗食盆邊上開始吃它遲來的晚飯。 黑糖晃了晃尾巴,覺得現在的自己看上去一定非常慈祥,“你慢慢吃。家里還有好多呢。” 小毛怯生生地瞟了它一眼,見它沒什么異動,又低下頭繼續吃飯。 黑糖拿爪子把狗食盆里撒出來的狗糧朝著小毛的方向撥拉撥拉,“你別著急啊,我爹地說吃的太快容易消化不良。等下我可以分給你一罐酸奶,我爹地買的,可好喝啦。” 小毛舔了舔嘴角,挺惆悵地說:“你爹地真好。” 黑糖立刻得意起來了,“是啊,我爹地對我可好啦,給我買好吃的,放假還帶我去釣魚,我上次去打針的時候他還抱著我。” 小毛蔫蔫地縮成一團,“也不知道冬至能不能找到我家主人。” 黑糖被它的黯然神傷刺激了一下,頓時同情心爆棚,“別怕,要是找不到你就在這里住下來好了。反正我爹地給我買好多好多狗糧,咱們一起吃也夠啦。我還可以帶你去后院找我偷偷埋起來的骨頭。我爹地說埋過一遍的就不能再吃了,但是挖著玩還是可以的。我埋得可深了,我跟你說,你都不一定找得到……” 小毛睜大了眼睛,“我家主人也不讓我埋起來……” 黑糖頓時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興高采烈地往前湊了湊,“我跟你說啊,他們人類啊都這樣,說土里有細菌,還說要講衛生啊什么的……” 小毛連連點頭,“是啊,是啊……” 這算是找到共同語言了?凌冬至看的有趣,忍不住拿胳膊肘碰了碰莊洲的胸口,“莊洲,你有沒有發現,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有趣啦。” 莊洲笑著把他攬進自己懷里,“怎么有趣了?” 凌冬至順著他的手勁兒躺在他腿上,“因為……”話未說完,他便對上了莊洲的眼睛。莊洲的眼瞳是一種極濃重的墨黑,眸光沉凝,仿佛壓著很深很深的情緒。他的嘴角微微帶著笑,眼中的神色卻像在隱忍著什么。 凌冬至沉默了一霎,伸手勾住莊洲的脖子,朝著自己的方向拉了下來。 莊洲輕輕吁了口氣的聲音聽起來像一聲嘆息。 屬于另外一個人的呼吸越來越近,帶著淡淡的酒氣,刺激著凌冬至的感官,讓他從心里生出一種迷亂的微醺來。 莊洲的臉停在很近的地方,深沉對視的目光仿佛在最后一次確定他的心意。溫熱的氣息羽毛般拂過,微微有些發癢,凌冬至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在唇邊舔了舔。 莊洲的呼吸停頓了一下,然后低下頭吻住了凌冬至的嘴唇。 黑糖正眉飛色舞地跟小毛顯擺它的玩具,一回頭立刻傻眼了。雖然經過那天晚上的事之后,它對這兩個人之間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是冷不丁看到現場版,它還是會有種…… 驚訝? 憤怒? 傷心? 好像都有點兒,又好像都不是。 事實上,黑糖只是慢慢地把它的狗嘴闔上,沉默地在地毯上趴了下來。它有點兒困惑自己到底該不該生氣。凌冬至能讓爹地笑、還能讓他心甘情愿地去廚房做飯、還能聽懂它說話,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好。如果爹地一定要帶個人回家來…… 黑糖苦惱地把腦袋搭在了爪子上。 好吧,就算凌冬至有那么多的優點,為什么它還是這么的不爽呢? 小毛見它半天沒有出聲,湊過來怯生生的在它旁邊坐下,“你怎么啦?” 黑糖嗚咽了一聲,“你沒看見他們兩個在做什么嗎?” 小毛掃了一眼沙發上吻得難舍難分的兩個人,有些好奇地問:“你是不是不喜歡他們在一起啊?” “我也不知道。”黑糖從鼻子里噴了一口粗氣,“說不清。” “你是不喜歡冬至嗎?” 小毛不解,“可是他沒有哪里不好啊。” 黑糖不耐煩了,“哎呀,你不懂的。” 小毛在它身邊臥了下來,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老氣橫秋地說:“人類和我們不太一樣,他們在長大之后總要找個人陪著自己一起生活。如果沒有伴兒,他們就會覺得寂寞,而他們骨子里都是很害怕寂寞的。就算沒有冬至,你的爹地也會找來其他人。”它瞟了黑糖一眼,底氣不那么足地補充了一句,“要我看,其他人還不如冬至呢。至少他能聽懂你說什么,還能跟你聊天啊。” 黑糖不吭聲,呆呆看著沙發上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凌冬至的臉頰已經變成了粉潤潤的顏色,像一個新鮮誘人的大蘋果——它爹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停地在他臉上咬來咬去嗎? 小毛勸它,“反正大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好了。”它看看神情呆滯的黑糖,不放心地問它,“今晚我們就睡在地毯上嗎?” 黑糖卻像被刺激到了似的,一下子跳了起來,發狠似的汪汪兩聲,“就睡在地毯上。我要親眼看看他是怎么欺負我爹地的!” 小毛想說明明是凌冬至在被欺負。不過看到黑糖眼圈發紅的樣子,又什么都沒說。反正在沒吃沒喝地過了半個多月的苦日子之后,它在哪里都能睡得著。這個軟綿綿的地毯對它來說,已經是非常理想的條件了。 莊洲氣喘吁吁地坐直了身體,竭力地平復自己的呼吸。他的一雙手還按在凌冬至的腦后,可是他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凌冬至躺著沒動,漂亮的茶褐色的眼睛里泛著迷蒙的水光,“怎么?” “不怎么。”莊洲苦笑著用手背輕輕摩挲他的臉頰,“就是剛剛想起來一個問題,我今天喝酒了。” 凌冬至覺得這個回答簡直莫名其妙,“喝酒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喝了啊。” 莊洲微微搖頭,眼中的笑意別有幾分意味深長,“是沒什么了不起。不過我喝了酒之后比較容易失控。”他抵住凌冬至的額頭輕輕蹭了蹭,用一種曖昧低啞的調子喃喃說道:“冬至,我們之間的第一次,我不想鬧出什么讓你受傷之類的不愉快的事。你明白么?” 被個男人這樣摟摟抱抱的,還用那么性感的嗓音在耳邊說著煽情的話,凌冬至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更熱了。這讓他有點兒惱羞成怒,莊洲這么說他娘滴是個什么意思?怎么搞的好像他饑渴難耐,而他則一邊拒絕一邊安撫似的? “不繼續就趕緊滾吧,老子困了,要回屋睡覺了。”凌冬至推開莊洲,正要起身又被莊洲從背后抱住了。 莊洲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又炸毛了?其實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凌冬至揮開他的腦袋,沒好氣地問:“還有什么好說?” 莊洲鍥而不舍地湊過來,一只手將他緊緊固定在自己胸前,另外一只手則順著他的胸口慢慢地向下滑去,“我的意思是,雖然有件事我想留到下次再做。但是現在,我們可以做點兒別的。” 一邊說著,那只不老實的大手已經十分利落地解開了凌冬至的皮帶,在他的掙扎還沒有成形之前,另外的一只手已經順著他的褲腰探了進去。 凌冬至驚叫一聲,腰身猛然一彈,又癱軟地倒回了莊洲的懷里。 黑糖忍無可忍,從地毯上一骨碌爬起來,叼起小毛就往餐廳的方向跑去。在餐廳和廚房之間還有一個儲藏室,天冷的時候,他的狗窩就放在儲藏室的門口。從那里既看不見厚著臉皮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也隔絕了他們發出的羞人的聲音。黑糖覺得如果繼續留在客廳里看熱鬧,它爹地還好說,凌冬至是一定會惱羞成怒的。 人類管這種事情叫隱私,它懂的。 小毛圍著黑糖的超大型狗窩嗅來嗅去,轉了一圈之后不太放心地問它,“我們怎么辦?就睡在這里嗎?” 黑糖哼了一聲,“有這里能睡已經不錯啦。難道你還想跟白雪公主一樣,被獵人追著躲進可怕的大森林,去七個小矮人的家里睡覺嗎?” 小毛,“……” 黑糖顧影自憐一番之后,又開始安慰自己,“至少我還沒有被他打發去干活……也沒有獵人來挖掉我的心肝什么的……這比起白雪公主的處境來,已經好得太多了。” 小毛遲疑地問它:“白雪公主……又是什么?” 黑糖,“……” 尼瑪,跟沒看過童話故事的同類說話真浪費感情。 這一霎,黑糖忽然覺得凌冬至似乎……僅僅是似乎…… 也挺不錯。 42、官兵捉強盜 ... 凌冬至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 還沒睜眼就聞到空氣里漂浮著一種暖融融的香氣,似乎是某種食物的香味。從樓下隱隱傳來黑糖和小毛嬉戲的聲音。凌冬至伸了個懶腰,覺得自己很久沒有睡得這么舒服了,或許是身邊有人陪著,所以睡得就格外踏實吧。床頭柜上的手機還在鬧,凌冬至摸過手機閉著眼放到耳邊,“喂?你在公司?中午回來嗎?” 學校最近都在忙著期末考試,美術課自然也都停了。他這個美術老師只要給幾個預備考美院的畢業生安排好功課,平時去不去學校也沒人管了。前幾天他還是老老實實地按時到校,跟學生們一起在食堂混三餐,剩下的時間就泡在畫室里搞創作。不過今天已經晚了,他索性懶個夠本。 電話里的人沒有出聲,只能聽到沉默的呼吸聲。凌冬至十分納悶地把電話舉到眼前,這才發現不是莊洲打來的電話,而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凌冬至納悶了,“喂?哪位?” 電話里遠遠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打電話的人應該是在戶外。 凌冬至懷疑這是打錯的電話,正要關掉,就聽一個男人沙啞的聲音說:“我在你學校門口。能出來一下嗎?” 是鄭辭。 凌冬至愣了一下,“你在校門口?有事?” “是。”鄭辭的聲音里有種很難用語言來形容的疲憊,像一個長途跋涉的人,好容易坐下來喘口氣似的。 凌冬至從床上坐了起來,抓過床凳上的衣服往身上套,“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鄭辭固執地說:“我在校門口等你。” 凌冬至有點兒頭疼,“今天沒有我的課,我根本就沒去學校。有什么事兒你電話里說也是一樣的。” 鄭辭不為所動,“我就在這里等你。” 凌冬至暴躁了,“……那你慢慢等。” 這都什么毛病啊,大早上的也不讓人安生。凌冬至把電話扔到一邊,頂著亂蓬蓬的腦袋去洗漱。等他收拾利索從浴室出來,發現手機還在響。凌冬至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一組數字,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起來。 會不會真有什么事呢?他印象里的鄭辭并不是會死纏爛打的類型,他傲氣得很,分手的時候連一句道歉都表達得十分高姿態。 凌冬至沉思片刻,再次接起了電話,“你說個地方吧,我現在過去。” 鄭辭反而愣住了,幾秒鐘之后才反應過來,“你們學校正門外面有個清河茶苑。我在那里等你。” 凌冬至一言不發地掛了電話。 或許是時候把話說清楚了。回避的態度對某些腦回路比較奇葩的人來說并不起作用,他們會認為對方的這種反應表示一切還有希望。 凌冬至可不希望鄭辭會產生這種錯覺。 廚房里有米粥和包子,莊洲還留了張紙條提醒他熱一熱再吃。凌冬至剛把包子放進蒸鍋,就聽客廳里一陣雞飛狗跳。凌冬至探頭向外一看,正好看見黑糖從外面蹦了進來,聲音興奮得都變了調,“快點,快點,追到我才算贏。輸了的那個沒有酸奶吃!” 小毛倒騰著它的四條小短腿氣喘吁吁地追在后面,跑進客廳來的時候還腳底打滑的險些摔一跤。 凌冬至,“……” 黑糖在客廳里東一頭西一頭地亂竄,眼看小毛從餐桌下面鉆了過來,一扭頭沖進了廚房里,好巧不巧的一頭撞在了凌冬至的腿上。黑糖一點兒沒防備廚房里還有人,嚇得自己一聲狼嚎,背上的毛毛統統炸了起來。 凌冬至,“……” 小毛追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跟凌冬至打招呼,“冬……冬至,你……起來了?” 凌冬至看看它,再看看驚魂未定的黑糖,想發火又忍了回去。教育專家都說了,小孩子鬧矛盾啊,或者吵架打架的,大人最好不要插手,他們自己就會和解。因為成人和孩子的思維角度是不一樣的。凌冬至覺得這個理論放在這里應該也是適用的。他看著小毛追在黑糖后面跑怪可憐的,說不定人家自己還玩的很哈皮。 凌冬至沖著它們露出笑容,“在干嘛呢?” 黑糖從驚嚇中緩過神,不怎么高興問他,“你在這里做什么?” “熱早飯。”凌冬至拿著筷子敲了敲蒸鍋,“你們倆在干嘛?” “在玩。”小毛湊過來蹭了蹭他的腿,“黑糖說這個游戲叫官兵捉強盜。我是官兵,它是劫富濟貧、又帥又酷的飛天大盜。” 凌冬至忍了又忍,到最后還是沒忍住,“怎么它不當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