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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冬至的秘密在線閱讀 - 第6節(jié)

第6節(jié)

    凌冬至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絲局促,“這個……太麻煩莊先生了。”

    莊洲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挑,“凌老師太客氣,其實是我有事想要向您請教。”

    “哦?”凌冬至連忙坐直了身體,能讓一個學生的家人用請教兩個字來詢問的,毫無疑問是有關(guān)學生的問題。凌冬至心里的那點兒小局促立刻被拋到了腦后,整個人不自覺地流露出一副危襟正坐的架勢來,“請教不敢,有什么問題您盡管提。”

    莊洲的視線淡淡地從他臉上掃過,這是緊張了?怎么敬語都用上了呢?

    “是這樣,”莊洲發(fā)動車子,慢條斯理地駛出了自己家的院子,“老三前段時間跟我說以后要學美術(shù)。如果他真想選擇這個方向發(fā)展……凌老師覺得他有沒有這個資質(zhì)?”

    凌冬至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因為正在想心事的緣故撲簌簌地抖個不停,兩道英挺的眉毛也不自覺地蹙了起來,“他跟你說的?”

    “是啊,”莊洲側(cè)過頭看了他一眼,貌似隨意的一眼,似乎又別有深意。凌冬至一時間有些猜不透這位大少爺?shù)男乃迹窃谝尚那f臨是受了自己的挑唆?或者像他們這種大家族的孩子將來都要去學商業(yè)管理這一類的專業(yè)?

    凌冬至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你不希望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莊洲沉吟片刻,緩緩搖頭,“我不贊同是因為我覺得促使他做出這樣一個決定的原因不是他的愛好,而是……賭氣。”

    凌冬至覺得賭氣兩個字聽著就有點兒陰謀的味道了。因為莊臨在他面前透露過自己和這位二哥的關(guān)系似乎并不那么融洽。無論他怎么回答莊洲的問題,似乎都有點兒……不那么安全。

    莊洲顯然誤會了他的沉默,眉毛舒展開來,竭力擺出一副和和氣氣的神氣說:“小臨其實不算小了,我覺得只有一個客觀的評價才能夠促使他做出對自己最為有利的決定。凌老師不必有什么顧慮,還請實話實說。”

    這個被拋到他面前的難題顯然是躲不過去的,凌冬至斟酌了一下緩緩說道:“莊臨是我班上的課代表,跟我的接觸要比其他同學多。相對的,我對他的了解也比其他的同學多一些。”

    莊洲點點頭,表示接受了這個開場白。

    話題繞到了凌冬至熟悉的領(lǐng)域之內(nèi),這讓他的神態(tài)也變得從容了起來,“以我對他的了解,莊臨的長處并不在美術(shù)這一塊……嗯,怎么說呢?”凌冬至稍稍有些糾結(jié)地看了看一臉傾聽狀的莊洲,盡量淺顯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他抓形很準,線條部分做的非常好,但是色彩這一塊太弱。我覺得吧,莊臨如果有興趣,將來可以考慮建筑設(shè)計或者工業(yè)設(shè)計這一塊。”

    莊洲挑了挑眉,眼睛里流露出真正的驚訝。

    思路一旦理順,凌冬至的口齒也變得伶俐了,“莊臨的年紀雖然小,但他是一個很理性的人。他給我的感覺,更接近于一個技術(shù)人員而不是一個藝術(shù)家。”凌冬至從小到大,接觸最多的就是搞藝術(shù)的學生和老師。這些人雖然年齡不同,性情也各異,但在他們身上有一些共同的特點,比如感性,比如敏感。對光與影的敏感,對色彩與形狀的敏感,對動與靜的敏感以及對于變化的敏感。而這種微妙的特質(zhì),他在莊臨的身上并沒有找到。

    莊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凌冬至在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之后,心里又開始擔憂自己學生的處境,“莊先生對弟弟的關(guān)心,我很感動。不過我覺得一個人未來的道路,還是要自己來選擇。因為做出了選擇就要承擔相應(yīng)的后果。無論是什么樣的后果,我想,最好還是由本人來承擔。”

    莊洲側(cè)過頭看了他一眼。貌似隨意的一眼,卻讓凌冬至有種錯覺,仿佛隨著他的視線掃過,他臉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被鋒利的刀尖細細地描摹了一遍。凌冬至的背后不自覺地就泛起了一絲冷意。然而細看,莊洲臉上仍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仿佛剛才的談話只是閑極無聊用來打發(fā)時間而隨意找出的話題。

    凌冬至心里越發(fā)沒底。他和凌立冬之間的相處從來沒這么陰陽怪氣過,凌立冬生氣了會扯著嗓子跟他喊,小時候還跟他動過拳頭。后來大了,不怎么動手了,但也從來不會拐彎抹角地說話。他不了解莊家兄弟之間的相處模式,但明顯的莊臨對這個哥哥的態(tài)度并不是那么滿意的。

    或許自己說多了?凌冬至在腦子里把自己說過的話仔仔細細地過了一遍,沒覺得哪里有問題。于是越發(fā)覺得有錢人的脾氣都有些琢磨不透。

    車子緩緩繞過碧波湖邊的休閑廣場。凌冬至隔著一叢假山石遠遠看到教工生活區(qū)的西門。他從來沒覺得這個老舊的西門看上去會像今天這么順眼。

    “就這里吧,”凌冬至忙說:“這個門比較窄,車子進不去的。”

    莊洲掃了一眼那個闔上一半的鐵門,微微蹙了蹙眉,“這里離你住的地方遠嗎?”

    “不遠,不遠。”凌冬至指了指院墻后面的濃蔭中露出的一幢幢樓房,“我就住那兒,陽臺下面有一圈灰色橫紋的那幢樓。”

    莊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視線在他修長的手指上停留了一霎,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說起來我家莊臨非常信賴你,我呢,也就不把凌老師當外人了。如果有什么事兒是我能幫上忙的,凌老師千萬別跟我客氣。”

    “哪里話,”凌冬至雖然生性有點兒冷淡,不喜歡跟人接觸過多,但客氣話還是會說的,“他是我的學生,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

    莊洲似乎還想說什么,想了想又忍了回去,客客氣氣道了別。凌冬至目送他離開,轉(zhuǎn)過身一溜小跑地往家趕。

    或許是心里有事的緣故,凌冬至覺得這一路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樹枝上沒有麻雀嘰嘰喳喳,路邊的草坪里沒有貓貓狗狗在溜達,甚至樓后面那只呱噪的鷯哥也沒有高一聲低一聲地喊他的名字。

    這讓他感覺不安。到了最后的一段路,他幾乎是小跑回來的。

    他家的窗口半開著,陽臺上還晾著洗過沒收起的沙發(fā)套,但是陽臺上靜悄悄的,從樓下看不出有任何活物出沒的跡象。凌冬至三步兩步跑上樓,推開門的時候心里甚至是有些緊張的。然而屋里屋外到處都安安靜靜。

    小樣兒沒有來。

    碧波湖的另一側(cè),休閑廣場旁邊的灌木叢里,剛剛遭受了驚嚇的小樣兒縮成一團,懶洋洋地趴在草地上曬太陽,和它一起闖蕩江湖的同伴,一只渾身棕褐色的小貍貓西崽趴在它的身邊,安慰地用舌頭舔了舔小樣兒的腦袋。

    “冬至不會生你氣的,”西崽黃褐色的大眼睛警覺地掃過灌木叢的上方,略有些不安地甩了甩尾巴,“上次咱們把他畫室里那塊白色的毯子弄臟了,他都沒生氣。”

    小樣兒垂頭喪氣地說:“這次不一樣。”

    西崽安慰他,“沒什么不一樣的,你不是回來了嗎?冬至說過,犯了錯誤改了就好。”

    小樣兒把腦袋埋在了兩只爪子的下面,悶聲悶氣地說:“可是他的手帕被警察拿走了。我聽見他們說要從手絹上尋找線索,要找到系手絹的人。如果他們真的找到冬至……”

    “不會的,”西崽被它說的也有些不確定起來,“冬至不是說手絹上不會留下指紋嗎?而且那是新手絹,他也沒用過啊。”

    小樣兒其實不太明白什么是指紋,只知道警察順著這個名叫指紋的東西就能抓到人,很厲害。它現(xiàn)在明白這一次是真的闖了禍了,它心里有點兒害怕,怕冬至會被警察給抓走,以后都不能再給它們做油炸小黃魚了。

    西崽甩了兩下尾巴,“要不……咱們把那塊手絹偷出來吧。”

    小樣兒很是懷疑地看著它,“去警察局嗎?”

    西崽的眼神稍稍有些興奮,尾巴也甩的更歡快了,“你不是說有人跟著你嗎?他們是不是要去見那個拿著手絹的家伙?咱們干脆跟著他們好了。”

    小樣兒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覺得它說的也有道理。

    “手絹拿回來了,警察就不會再找到冬至了。”西崽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我這就去找剛才跟蹤你的那個傻大個兒。”

    小樣兒看著它一溜煙地從灌木叢下面的樹洞里竄了出去,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跟了上去,“西崽,你等等我!”

    12、自作聰明

    凌冬至找到小灰的時候,它正窩在櫻花公園的假山石上打盹。

    這里稍稍有點兒偏,游人不多,又是背風的地方,太陽暖暖地照著,有時候小樣兒和西崽也會過來。不過小灰喜歡待在這里,是因為趴在這里一睜開眼就能看到它和原來的主人居住的小區(qū)。那是一個很老舊的居民小區(qū),單元口甚至沒有安裝防盜門,小區(qū)門口也沒有值班的保安,所以它和它的主人當初才會遇到打劫那種事。

    小灰順著凌冬至的視線掃了一眼遠處的小區(qū),抬起爪子抹了抹臉,懶洋洋地嘆了口氣,“唉,老了,老了,就矯情起來了。”

    凌冬至伸手揉了揉它的脖子。

    小灰不客氣地撥拉開他的手,不怎么高興地說:“別拿我當小樣兒那樣的貓崽子。”

    凌冬至莞爾,“我來找你還真是為了小樣兒那幾個貓崽子。”

    小灰警覺地支棱起了耳朵,“他們又闖什么禍了?”

    “你得幫我找找它們,”凌冬至說:“它們從有錢人家偷拿了一塊表,現(xiàn)在有警察在跟著它,我怕它沉不住氣再闖禍。”

    小灰的藍眼睛眨巴眨巴,“它沒去找你?”

    凌冬至搖搖頭。

    “我知道了。”小灰甩了甩尾巴,“你回去吧,這件事交給我。”

    誰也不能指望一只貓在遇到事情的時候會跟你手機聯(lián)絡(luò)。凌冬至雖然能聽懂它們的喵喵喵都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從來沒指望過這些毛茸茸的小東西能記住他的電話號碼。何況,即便它們能記住那一長串數(shù)字,又該上哪里去找電話呢?

    找不到小樣兒和西崽,現(xiàn)在連小灰也不見蹤影。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凌冬至有點兒坐不住了。雖然那天莊洲告訴他小樣兒已經(jīng)被放了,但是他畢竟沒有親眼看見,誰知道小樣兒是不是真的自由了呢?如果左鶴當時只是跟莊洲敷衍一下也是有可能的,畢竟沒有人會在意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少了一只野貓。

    凌冬至開著車尋找野貓們出沒的地方,小樣兒經(jīng)常去的公園、碧波湖附近的灌木叢,他甚至還冒失地攔住了兩只正在街邊打鬧的野貓,向他們詢問小樣兒的消息,結(jié)果把那兩只小貓嚇得夠嗆,一溜煙地跑走了。

    凌冬至繞著御景苑轉(zhuǎn)悠了一圈,失望地往回走。車子繞過碧波湖的時候,凌冬至隨意一掃后視鏡,竟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凌冬至連忙停車,從車窗探出腦袋仔細看,果然是左鶴。不過他身上并沒有穿警服,而是穿著一身很普通的運動裝,看起來像一個出來散步的普通職員。他正彎著腰在綠化帶里翻著什么,手里還拿著一根尺把長的干樹枝。

    凌冬至看清楚了他手里拿著的東西,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或許是職業(yè)警覺使然,凌冬至不過多看了他一會兒,左鶴已經(jīng)回過身,一雙利眼帶著審視的神色看了過來。四目交投,左鶴微微一怔,收斂起了眼里那種警覺的神色,“好巧,凌老師這是剛下班吧?”

    凌冬至下班其實不走這條路。被他這么一問,心里不由得有些緊張,“是去辦點兒事。左隊長這是?”

    “我是在找貓呢。”左鶴聳肩了聳肩,“凌老師還記得前幾天在御景苑的時候見到的那只野貓嗎?”

    凌冬至心頭一跳,喉頭稍稍有些發(fā)干,“我聽莊先生說已經(jīng)放走了?”

    “是啊。”左鶴留意他臉上的表情,嘴里卻不緊不慢地聊著天,“不過我總覺得這幾只貓有點兒不同尋常。心里放不下,想找找看看。”

    “怎么不同尋常了?”凌冬至越發(fā)緊張起來,“不是說是野貓嗎?”

    “是野貓。”左鶴肯定地點了點頭,“不過是野貓的話,為什么會聽從系手絹的那個人的命令呢?”

    凌冬至張了張嘴。難道說這件事其實是他多此一舉連累了小樣兒嗎?如果當時他沒有自作聰明地用手絹,小樣兒和西崽把表弄回去雖然要費點兒勁,但是卻不會引起這些人的懷疑?

    左鶴拿手里的樹枝撥拉了一下灌木叢,“我覺得這幾只貓后面應(yīng)該還有個人。”

    凌冬至干巴巴地笑了笑,“是嗎?就因為那手絹?”

    左鶴猶豫了一下,笑著說:“這案子已經(jīng)銷案了,跟你說說也沒什么。這案子金額雖然大,但是失主最后并沒有什么損失,充其量也只是個社會新聞。不過我還是覺得有人在控制著這幾只貓。如果不追查下去,說不定這人還會利用這幾只貓做別的事情。”

    凌冬至暗中吁了一口氣,“那您現(xiàn)在其實是下班了?你自己在這兒義務(wù)加班呢?”

    “沒辦法,”左鶴抿嘴一笑,“吃這碗飯,心思都在這上面。有自己破不了的案,心里就總也放不下。”

    凌冬至不知該怎么樣替自己這個幕后黑手做辯解,但是平白無故地被扣上一個控制小動物犯案的名頭,他有有點兒不甘心。

    “說不定只是湊巧。”凌冬至試圖旁敲側(cè)擊地混淆一下視聽,“說不定這人只是陪野貓玩一玩,看見表還以為是它從家里帶出來的,所以幫它系在脖子上囑咐它帶回家呢?說不定這只貓只是正巧跑去御景苑,并不是特意去送還失物呢?”

    “當然也有這種可能,”左鶴沉吟一下,緩緩說道:“不過要是那樣的話,手絹上不會什么線索都沒留下。”

    凌冬至,“……”

    “手絹是新的。”左鶴喃喃說道:“這也是疑點之一。”

    凌冬至簡直要吐血了,原來自己竟然弄出了這么多的漏洞嗎?不過從他這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說小樣兒真的沒有被抓,他也算能放心了。

    凌冬至不敢再耗下去,借著學校同事給他打電話的由頭飛快地遁了。他跑的太快,沒有注意到左鶴目送他離開的時候,眼神里除了疑惑之外,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13、這樣不好

    “小樣兒去王村了。”窗臺上的老貓甩了甩尾巴,懶洋洋地說:“昨天晚上就走了。”

    “王村?”凌冬至微怔,心不在焉地往手心里倒了些松節(jié)油,開始揉搓手指上的顏料,“就是它去年去過的那個漁村?”

    小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沒有出聲。

    濱海市靠海,但是都市沿海一帶都已經(jīng)開發(fā)成了景點,鋪設(shè)了石階棧橋,早年間那種漁舟唱晚的淳樸景色早就看不到了。凌冬至倒是知道附近有幾個出名的漁村,不過始終沒有去過。反倒是更遠一些的幾個海島,他去了不止一次。

    小樣兒曾經(jīng)跟他說起過這個叫王村的小漁村,說他們的漁船每天傍晚回來的時候,全村的人都等在碼頭上,大人笑小孩兒叫,熱鬧的好像過年。等他們離開之后,碼頭上會留下很多漁民們不要的小魚小蝦,新鮮得不得了。凌冬至曾經(jīng)查過那個小漁村的方位,知道從市區(qū)出發(fā)至少有兩個小時的車程。他想不出小樣兒是怎么過去的,跑著去?或者藏在人們不注意的角落里搭車過去?

    動物們總是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讓凌冬至驚訝的同時又覺得神奇無比。

    “它自己去的?”

    “還有西崽。”小灰不滿地抖了抖耳朵,“我找到這兩個家伙的時候,它們正想摸進警局里去找你的手絹。要不是我攔著,還不定又鬧騰出什么事兒來。”

    凌冬至被它的語氣逗笑了。他當然知道小灰的年紀已經(jīng)很大了,但是它那么個毛茸茸的樣子,怎么看都還是個可愛的小寵物,所以每次聽它老氣橫秋地教訓那幾個小貓崽子,凌冬至都覺得莫名的喜感。

    “你做得很對。”凌冬至笑著夸贊它,“如果真讓它們把手絹弄出來,那幫精明的警察會更加重視這個線索,到時候只怕更加麻煩。”

    小灰的貓臉上流露出一個驕傲且自得的表情。

    凌冬至又想笑了,雖然說小灰用行動證明了生姜還是老的辣這條定律適用于任何物種,但是看著小灰那雙水汪汪的藍眼睛,凌冬至還是覺得可愛到不行。如果不是顧慮它那嬌貴的自尊心,他真想湊過去好好摸摸它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