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臣啟萬歲,萬歲和郡主的意思,臣也明白,只是……”他停了一瞬,似是在努力隱忍著什么:“前次在北狄戰場上,臣為了保郡主的中路軍身涉險境,大家都當微臣已死,郡主仁義慈心,心里過不去才做出靈堂結親之舉,此般高義微臣銘感五內,只是婚姻之事不但要名正言順,門當戶對,還須得情投意合,陛下也知道,當初臣年少輕狂時,也曾經糾纏過郡主許多年,可郡主她卻對微臣不曾有一分動心,可見微臣定然不是郡主心中佳婿之選,如今她感念微臣在北狄之戰中的回護,一時沖動便欲委身下嫁,微臣卻是唯恐她將來會后悔,到時我們成了怨侶事小,耽誤了郡主的終身事大,故而臣切不敢接受郡主和陛下的好意,還請陛下也替臣勸一勸郡主,恩義不是情意,臣不需要她用一輩子的幸福來償還什么。”說著,便俯身叩首,再不言語。 他一番話出口,承平帝和蘇有容二人均是一陣心酸,承平帝嘆了口氣言到:“仲康啊……其實你就沒想過,其實踏雪她想要嫁給你,原因不是你想的這般……”他這么說著,凌逸云卻只是伏地不起,承平帝無奈地搖搖頭:“罷了,此事容后再議,你們也先回去歇著吧。” 二人這才行禮退出了后殿,走在初春和暖的陽光下,蘇有容心里卻是一片陰郁,剛想開言勸解她幾句,卻聽后面一陣急促地腳步聲趕過來,二人回頭一看,卻是小郡主李踏雪。 蘇有容看了看此處離后殿的距離,便知道她定然是躲在后殿里聽了剛剛三人的對話,想是承平帝要讓她自己聽凌逸云表明心跡,讓她高興高興,卻不想是這樣的結果。 蘇有容暗道一聲“不好”頭皮一麻就想撤退,轉念又一想:若是自己就這么回避了,依他二人的性子,這婚事八成是又要起風波了,便硬著頭皮迎了上去,對著李踏雪嘿嘿一笑:“郡主,好巧!” 李踏雪卻是連看都沒看他,直接走向凌逸云:“不巧,是我厚顏無恥求了皇兄,想要在屏風后面看你怎么允這門婚事,卻沒想到……” 蘇有容看她表情,知道事情恐怕是又要壞,剛要上前解釋,卻不想一向堅毅自持如男兒的小郡主,居然雙睫一眨,兩行清淚就滾了下來:“仲康,是我惹了你,招你煩了是吧,是我冷酷無情,一再辜負你的心意,你心灰了,恨我了,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她這幾句,說的凌逸云心如刀絞,趕緊搖了搖頭:“郡主,你千萬別這么說,是我配不上你,況且……我剛剛也向陛下稟明了,你不要一時沖動,我之前做的那些,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不用你來報償什么,我……以前一直糾纏你,這幾日我也想明白了,只要你平安順遂,我就是遠遠看著你,也是歡喜的!” 李踏雪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便破涕而笑:“原來是這樣!”她一把抓住凌逸云的手,略提高了聲音:“凌逸云,你口生生說一直喜歡我,我李踏雪是什么性子,你還不知么?若是我對你無意,承了你的恩情我會用命還你,不是把自己給你!”不等他反應過來,她又抬手抹了抹眼淚:“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愿意跟你打機鋒,就一句,你心里到底還有沒有我,有,你就娶了我,我向你保證,自此一生一世,心里就你凌仲康一人,若是你厭了我,不想要我了,我也不多說,左右從今兒起不煩你就是了!”說完,眼圈一紅,眼見是又要落淚,卻強自忍了,目光灼灼地看著凌逸云。 她這幾句,按說是再好理解不過了,凌逸云卻是愣愣的許久回不過神兒來,急的蘇有容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大哥,人逢喜事變白癡了么?趕緊答應郡主啊!” 凌逸云被他這么一拍,才反應過來,瞬時心就歡喜地像要跳出來,卻在看到自己被她拉著的左手時猶豫了一瞬,李踏雪還沒說話,蘇有容先急了: “你磨嘰啥啊,你還擔心郡主嫌你臉丑手殘么?”他說的直接,對面兩人卻是笑了,李踏雪輕輕拉起凌逸云的手,笑到: “我父王當年也是翩翩公子,在邊關被沾了火油的流矢射傷了臉,半邊臉頰都是傷疤,我卻一直覺得,父王是這世間最英俊的男子,你這點兒,比父王差的遠著呢!”她咬了咬唇,又到: “大男人猶猶豫豫地好不爽快,你這手是耽誤拿劍了還是耽誤吃飯了,除了解腰帶系紐子還有什么用?!大不了,今后日日我給你解!”她聲音不大,旁邊的蘇有容卻是著實驚了驚: “郡主,果然巾幗不讓須眉!” 李踏雪一時心急,此時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羞得臉色紅紅地就要逃,嘴里抓不住話兒隨口說了一句:“不反悔了吧,我去跟皇兄說了……”卻被凌逸云一把捉住,踏雪轉身低頭,羞澀地不敢看他,蘇有容覺得自己這忙幫的差不多了,燈泡也當得夠意思了,便笑著一拱手,轉身向著宮外走去,沒走出幾步,卻聽到凌逸云的聲音: “踏雪,這種事情,自是應該我去說……” 蘇有容回頭看著他二人相攜向著后殿走去,臉上便忍不住樂開了花兒,他拐了個彎兒,走到了翊盛城長長的甬道里,腦子里突然冒出前世聽過的一句戲詞,忍不住便哼了出來,荒腔走板的聲音,卻回蕩出十分的歡喜:“愿天下有情人皆成姻眷,愿邦家從此后國泰民安~~~” 第二日早朝,承平帝宣布開恩科為國家廣選良才,同時也下了恩旨為安國郡主李踏雪賜婚,下降武威侯府二公子凌逸云,相對于這兩樁眾人都心照不宣的消息,冊封宣威將軍蘇有容為蘭陵侯的旨意倒是令人意外地很。 旨意傳到國公府時,如箏正閑坐著繡一個荷包,納悶自家夫君好好的鴛鴦不要,非要自己拿銀線繡上一對兒狼是什么意思?還特地說要分出雌雄,她又沒見過狼,怎么分雌雄! 正躊躇間,便聽得自家院子里熙熙攘攘的,夏魚慌慌張張跑進來,面帶喜色: “恭喜小姐,賀喜小姐!小姐大喜了!” 如箏被她說的摸不著頭腦:“喜什么啊,怎么冒冒失失的,好好說。” “是!”夏魚福了福:“恭喜小姐,咱們姑爺封侯了,小姐也封了侯夫人,老國公爺派人來叫小姐去二門下接圣旨呢。” 如箏且驚且喜,看看身上,忙命夏魚踏雪給自己更衣,匆匆趕到二門,聽傳旨太監宣讀了圣旨。 領旨謝恩,恍如夢幻,如箏只是憑多年侯府生活的本能對傳旨太監陪著笑,打了賞,聽著他說的吉祥話。 喧囂散去,如箏回到寒馥軒,看著桌上流光溢彩的五翟珠冠和下面的云肩通袖膝襕云蟒袍,一時回不過魂兒來,突然,她腦子里靈光一閃,卻又稍縱即逝,蹙眉喚了一聲:“夏魚。” “噯!”夏魚喜滋滋地從門外跑進來,逗得如箏也微笑了:“剛剛傳旨的公公說,你家姑爺封的是什么侯?” 夏魚笑道:“奴婢記著呢,是蘭陵侯。”她歡喜地又念了一遍:“蘭陵侯,小姐,多好聽啊。” 如箏心頭巨震,兩行清淚流下:“這封號,定是他自己求來的,蘭陵侯,當真是……好聽極了。” 夏魚見她笑里帶淚,只當她是歡喜過頭了:“小姐,依奴婢說,您趕緊穿戴起來吧,等侯爺回來看到您穿著命婦大裝,也定會歡喜的。” 如箏擦擦眼淚,笑到:“好,你叫環秀進來,一起給我梳妝吧。” 夏魚笑應著下去了,如箏輕撫著鳳冠,喃喃自語:“蘭陵崔氏……蘭陵侯夫人……子淵,我何德何能,堪承你如此相待?” ☆、第259章 禍福(上) 塵埃落定,新朝也正如它的年號一般慢慢走上了盛世承平的道路,進了春天,連因廢太子叛亂提前的宵禁也回復了正常,蘇有容封了侯,本該分家開府,但顧及著老國公和老太君舍不得,最后只是用了個權宜之法,他親自上書求了恩旨,皇帝念在老國公年事已高,蘇有容又年少,便特旨令國公府一府雙掛敕造匾額,蘇府便將將寒馥軒和勁節齋用圍墻圈起,只留了個月亮門供日常請安傳遞消息之用,又將角門翻修,掛了“敕造蘭陵侯府”的牌子。 到了五月里小郡主李踏雪終于十里紅妝嫁入了凌家,蘇有容和如箏等人也借著這個因子,終于團聚了一次,他們這些出生入死的患難兄弟和惺惺相惜的手帕交們,在小郡主的婚宴上才算真正放下了一年來的顛沛和傷痛,痛痛快快樂了一次。 李踏雪的婚事排場很大,雖然只是郡主下降,承平帝卻以公主年幼,這是自己第一次嫁妹為由,欽賜了李踏雪公主鑾駕,還頒下恩旨賜了郡主大婚這一天“滿京同歡不禁夜”的殊榮。 看到小郡主拜了天地親,被凌逸云一根紅繩牽進了凌府后宅,如箏一雙杏眼也笑的彎了起來,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二人成親的那日,婚宴結束,僥是凌朔風和蘇有容著意替凌逸云擋了不少的酒,他依然是有些薄醉了,如箏隨著眾人進了洞房,笑了一陣子又退出來,剛說叫了自家夫君回府,卻看他同凌朔風幾人鬼鬼祟祟地沖女眷們一擺手,卻是到洞房墻下聽起了壁角。 如箏忍不住失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得搖頭先到車上去等他,不多時,蘇有容掀了簾子上車,如箏便嗔笑著給他倒了杯茶:“蘇侯爺,眼見今兒是真喝大了,堂堂國之重臣,弄得跟鄰家稚童一般去聽壁角,也虧難了叔罡表兄,這么高的個子,竟然能蜷縮在窗根底下,他不憋屈的慌么?” 蘇有容笑著接了她的茶,吃了一口長嘆道:“今兒這府里沒有什么侯爺將軍,我們都是他的兄弟,咱們這幾段姻緣,義兄這一路走的最苦,可結局倒是很甜,我們都真心替他高興……”他微笑著搖搖頭:“他此番守得云開見月明,想必是會十分珍惜的,更何況郡主她,又是那樣……”他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小郡主此番的轉變,想了想還是決定直接說: “箏兒,你知道郡主為何婉拒了陛下冊封公主的旨意么?”他輕輕拉住如箏的手:“我們都覺得奇怪,倒是大哥自己心中很清楚,郡主要避的,只是我朝駙馬不可任要職這個禁令,還有,她想要陪著大哥住在凌府里面……” 他一言出口,如箏也是恍然大悟,忍不住又對小郡主心生欽佩,剛要感嘆一番,蘇有容卻是又笑了:“前次我就說過,郡主巾幗不讓須眉,那天在宮里,她說以后要日日幫大哥解腰帶,系紐子,今日倒是真做到了,只怕……”他搖了搖頭,樂不可支地前仰后合了一番:“只怕大哥明日啊,是很難按凌家的規矩五更出房門,聞雞起舞嘍~”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郡主端的是巾幗不讓須眉!!” 如箏怎么不知他說的是何事,口里雖然嗔怪他輕狂,臉上卻也是笑著的。 不禁夜,很多京師的百姓都知道今天成親的是北狄之戰的功臣,紛紛應景放起了焰火,火樹銀花此起彼伏,看的如箏花了眼睛,笑彎了唇角。 凌府,不遠處的喧嘩漸漸散去,從回雁關特地趕回來參加弟弟婚事的凌驚雷揉了揉因薄醉而微漲的頭,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臥房。 床邊,成親五載的發妻謝蕓正在親自幫他鋪床,凌驚雷繞到她身側,借著燭火打量著她,才發現自己這個容貌算不得十分美麗的妻子,在燭光下看著卻是端莊柔雅,別有一番韻致。 謝蕓抬頭看著自家夫君這樣的眼神,心里卻是一窒:她知道他喝了酒,心里就想著,許是酒的緣故吧…… 她低下頭,忍不住又想起定親那年,母親特地將自己叫過去,說了凌家這門婚事的利弊,雖然身在江南,謝蕓也知道京師凌家崔家和皇家糾纏不清的那一場公案,心里多少就有些猶豫了,思量再三,她還是求母親帶她去一趟凌家,母親寵著她,便借著賀壽的因子,帶她去了一趟京師,還算順意,也見到了那人…… 再回了江南,謝蕓就告訴母親,自己愿意應下凌家的婚事…… 成親五載,聚少離多,恐怕在一起的日子,還不到百天吧? 謝蕓有過喟嘆,也有過傷懷,卻從不怨,更不悔,自己是知道他心有所屬的,卻執意要嫁過來,便該承受這些。 想想當年下定決心時告訴自己的那個理由,謝蕓到如今都會覺得面紅耳赤,那是怎樣的不知羞…… 她只是想著,這樣好的一個男子,不該孤苦一生…… 只是自己,又怎么襯得起他!她心里一沉,壓下心酸抬起頭,還是那樣柔柔地笑著,眼波沉靜平和,又帶著一絲傾慕。 凌驚雷看著謝蕓的眼睛,那里面的光五年來從未變過,一直就是這個會讓他不自覺沉醉其中的樣子。 凌驚雷拉起謝蕓的手,本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卻莫名帶了一絲陌生感:“蕓兒,今日又勞煩你了。”這么多客人,免不了她這個長嫂支應,便如這五年來的每一天,她為他,為凌家付出的。 謝蕓笑著搖搖頭:“夫君怎么這樣客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累了一天,早點歇著吧,我去讓丫鬟們準備熱水……”她轉身要走,卻還是壓不下心里的凄楚,咬了咬牙挑起一個笑容,回頭貌似隨意地問了一句:“今次回來,幾日走?” 她這樣簡單的一句,卻如細錐直刺凌驚雷的心,讓他忍不住便起身將她擁在了懷里:“不走了。” 謝蕓身子繃得直直的,唯恐是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凌驚雷感覺到了懷中人的僵硬,心里又是一酸,趕緊開口:“我說我不走了,以后都不離京了,昨兒陛下召我去,又說要調我回京任職,我應了,如今回雁關已經寧定,不管是兵部還是指揮使司,左右我是不離開你了,以后日日我都回家,回來陪著你……” 謝蕓抬起頭,一向平和的臉上此時卻是掛滿了淚痕,哭的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夫君,你說真的?你不騙我?你不討厭我了……你愿意看我了么?”她乍聞喜訊,心里如狂風暴雨一般,這幾年來給自己訂的禁令已經渾然拋諸腦后,在心里問過自己千百遍的問題,就這么直接地問了出來。 凌驚雷心疼地把她抱在懷里,嘆道:“傻姑娘,我何時說過討厭你,我又怎么會不愛看你?你是我的發妻啊……” 謝蕓自在他懷里哭到哽咽,勉強斷斷續續地說著:“我以為,那件事之后,你心都冷了……你日日在回雁關,不是為了躲我么?我厚顏無恥地上趕著嫁給你,我哪里都不如她……” 她素日里溫柔隱忍,一顰一笑都堪稱世家命婦典范,凌驚雷何曾見她如此失態,一時也是慌了手腳,手足無措地拽了袖子給她拭淚:“好,好蕓兒,別哭了,你這是想差到哪兒去了!我這五年在回雁關,一是替陛下盯著顧家,二來,我倆以前的事情……她畢竟是宮妃,我怎么也得避一避皇家的忌諱!她已嫁,我已娶,若是心里還藕斷絲連,非但對不起陛下,也是辱沒了她,更是辜負了你,我怎會做那樣的糊涂事!” 謝蕓聽他這樣慌亂地說完,才明白自己這五年究竟是錯會了多少事情,忍不住想哭又想笑,糾結了一番,終于還是笑了:“我就是這樣啊,貌丑人笨,不過如今你想要反悔可是晚了!” 凌驚雷看她笑了,才放下心,又覺得她這樣嬌花帶雨,梨渦淺笑的樣子,說不出的誘人,索性也不顧別的,直接抱了她扔在床上: “我倒是不會反悔,我就怕你反悔呢!保險起見,我看還是早點要個孩子,把你牢牢拴在我凌家院子里才是!” 凌家今日很熱鬧,也很歡喜,便如這承平年間的京師,處處散發著欣欣向榮的氣氛。 忙完了小郡主的婚事,如箏總算是有時間靜下心來想了想自己的事,忍不住又想到了吳氏那包藥粉,正琢磨著該找個時間去趟仁信堂,沒先到葉濟世倒是先來了蘇府拜訪。 給如箏把了平安脈,又改了改調理的方子,葉濟世拿了那包藥粉放在桌上,說到:“蘇夫人,這藥倒是沒什么問題,只是也沒什么效用,不過是些尋常的補藥,在下想著,也不過是內宅婦人想子嗣想的狠了,便杜撰出來聊以□罷了,在下還是勸夫人不要用,若是定要用,也不要多用,畢竟補藥,多服無益!” 如箏聽他這么說,心里放下了一塊石頭,也忍不住略感失望,卻還是笑到:“既然先生不讓我用,我自然是不會用的,我的身體都是先生調理好的,我只信先生一人。”葉濟世笑著道了聲“不敢”便要告辭,如箏想到了三房的事情,一時感慨便向葉濟世問詢了一番,葉濟世卻說是要號脈,如箏怕勾起三老爺的傷心事,便對葉濟世直言,葉濟世略沉吟了一陣,便說至少要能看到脈案才好用藥,如箏無奈之下讓他稍等,自己到了三房院子里向程氏直言了,本來還怕她怪罪,不想程氏卻是感激地幾乎落淚,一再謝了她惦念,回臥房便拿了一張脈案出來,又要同她一起去見葉濟世,如箏才知道,她對三老爺的病情從來都是這般上心。 如箏陪程夫人見了葉濟世,葉神醫拿著脈案沉吟良久,言到:“辦法是有,不過也要病人自己按時用藥才行……”程氏夫人略一遲疑,如箏便明白她是憂慮什么,當下便笑到: “三叔母您也太直性了,便騙騙三叔,就說是換季的補藥,喝一陣子就說是清火的涼藥,再喝到秋,又說是換季的補藥,左右瞞著他把藥用了就是!” 一句話惹得程氏失笑,直罵她鬼靈精,葉濟世到說這藥本來也不用日日都用,倒是可行,程氏這才千恩萬謝領了方子,自此日日撒嬌耍賴,騙著自家夫君咽下苦藥卻是后話不提。 ☆、第260章 禍福(中) 入了五月底,闔府就在準備著老太君的壽辰,如箏一邊忙叨著,一邊還不忘用葉濟世的方子,沒想到自己的喜訊還沒到,崔府倒是先傳了霜璟有喜的消息,沒幾日李錢根又自己入府來送賬本,卻是浣紗也有了!如箏為她們高興的同時,卻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這些手帕交,除了晚嫁的小郡主,如今都當了娘,她又如何不急!六月初一,吳氏又來了一趟,問她求子的藥用沒用,如箏唬她都用了,吳氏便笑著又留下一包,如箏便如第一包一樣,扔進了柜子底層,還是日日喝著葉濟世開的苦藥,盼著這個月的月信千萬別來。 到了六月初,如箏日日盼著別來的月信還是如往日一般準時光臨,悶得她恨不得摔盆砸碗,又惹了蘇有容一頓笑,仔細寬慰了幾句才稍稍緩解了。 到了六月中,老太君的壽辰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就在闔府等著為老太君祝壽這個當口上,六月十六,如往日一般去上了早朝的蘇家父子歸來,卻帶回了驚天的消息。 蘇有容一陣風似得卷進寒馥軒的時候,如箏還在看著丫鬟們換帳子,看著自家夫君臉上沉肅的表情,她也知道定是出了大事,趕緊迎上去一邊伸手要給他脫官服一邊問到:“子淵,怎么了?” 蘇有容卻是輕輕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箏兒,趕緊準備起來,把這院子里顏色太鮮亮的東西收一收,素服用的布也備下,別聲張也先別縫……”他嘆了口氣,眼里便浮起一絲傷感:“太上皇他老人家,怕是不好了……如今陛下也正傷痛著,我稍后還要到宮里守著去,你們早些準備!” 他一言出口,如箏心也是猛地一沉:“怎么說,郡主成親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么?”明德帝纏綿病榻多年,明德末年又連遭變故,身體便是每況愈下,但自傳位承平帝以來,一直安心頤養著,倒是好了許多,如今乍聞兇信,倒是讓如箏措手不及了。 即便是措手不及,也要強按捺著準備起來,蘇有容匆匆走后,如箏便指揮著丫鬟們將一切準備停當,又到了主院去幫老太君忙碌了,兩府剛剛安排布置下,便收了宮里的信兒,明德帝沒能闖過這一關,還是龍馭賓天了…… 承平帝在大行皇帝寢宮痛哭了一番,強支撐著出來下旨舉國齊哀,一時間,京師便成了素山銀海,家家戶戶都摘下了鮮艷的裝飾,換了白綾白絹,朝臣們也都換了孝服,傳信的使者八百里加急,將兇信報到各個驛站,傳遍大盛全境。 承平帝在寶和殿發下圣旨,又回到中極殿,先到配殿招了太醫問過傷心昏厥的凌太后現下的情形,又回到中極殿大行皇帝的寢殿,看著周圍伏地哀哭的宮女太監,微微皺了眉頭,揮手讓她們退下,自到到明德帝遺體旁跪下,看著自家父皇那張熟悉蒼老的臉,忍不住又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