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卻是如柏到了。 如杉喜得趕緊起身把他迎進堂屋,笑到:“二哥可真是貴人,如此不經念!” 如柏進屋,看到一大屋子人,愣住了:“今兒……是有什么喜事么?” 如箏笑著起身拉他坐下,又讓浣紗給他上了碗筷,才把如詩婚事的事情和他細細說了,末了笑到:“我看天色晚了,你路途又遠,便沒有叫你,誰知道有福之人不用忙,你卻自己找上門來了!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如柏笑著點點頭,先賀了如詩定親之喜,又轉向如箏笑到:“jiejie猜的不錯,我此次回來正是給jiejie你賀喜來的,沒想到又趕上了大jiejie的喜事,這樣一來,便是雙喜臨門了!” 如箏見他笑的詭異,心里突然一動,臉就紅了:“卻是何事?” 如柏壞笑著搖搖頭,指了指桌上:“我餓了!” 如箏咬唇給他夾了一筷子素八珍,如柏慢悠悠吃了,又到:“我要吃rou……” 如箏怒,舉手作勢要打,一桌子人笑的東倒西歪,如柏討了個饒: “jiejie息怒,我說了!”說著放下筷子笑到:“我有一位要好的同窗,父親是兵部的官員,他也知道蘇世兄出征的事情,便著意幫我打聽了一下,說是東征軍大獲全勝,蕩清了殘寇,不日便要班師回京了!”看著如箏驚喜的樣子,如柏又趕緊說道:“本也不是什么機密,過幾日便要昭告天下的,還有一樁……”他歪頭笑看著如箏:“我那未來的好姐夫,因為軍功卓著,如今已經被被擢升為正六品武略將軍嘍!” 如箏聽他這么說,先是一喜,又發覺他話里揶揄之意,當下舉手便打,如柏笑著逃到如杉身后,如書和如文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一桌子賀喜的宴席,笑鬧著吃到了上燈時分,倒連晚飯都省了,宴罷,送走了如書如杉和如文,如柏也回了外院,如箏便拉著如詩到了自己屋子,姐妹二人梳洗了并肩躺在床上,感嘆人生境遇奇妙。 乍暖還寒,隱隱有暗香浮動,春天快要來了…… ☆、121凱旋(上) 因為王家放出消息,說是春闈之后便迎親,如詩搬進沁園的第二天,就放下了書卷,一頭扎進了繡品堆里,嫁妝的準備也變得緊張了起來,宋氏更是天天府里、侯府兩面跑,又要忙著長子備考的事情,又要忙活女兒出嫁。 如箏更是責無旁貸,也抄手幫著jiejie準備起嫁妝來,每日里帶著如書如文在如詩面前轉悠著。 她此舉,不但幫了如詩大忙,也恰巧給自己打了掩護,趁亂開始搜集薛氏謀害自己娘親的證據,每日里過的極為忙碌又充實,一晃,就過去了小半個月。 這一日,如箏帶著崔mama打開小庫房,著意選了幾件名貴又雅致的擺件字畫和一套紅寶石的頭面首飾,準備給如詩添妝。 帶著東西走出院子,卻看到慈園的小丫頭匆匆趕來,見到如箏福身一禮:“二小姐萬福,奴婢還說要去沁園請二小姐呢,便在這里碰上了,請二小姐移步隨奴婢去慈園吧,老太君有請。” 如箏笑著點點頭,讓浣紗賞了她便交代崔mama把東西先拿回沁園,自己帶著浣紗去了慈園。 進屋給老太君請了安,如箏便乖巧的坐在她身邊為她揉著膝蓋,老太君笑著拍拍她手: “囡囡,昨兒晚上你大伯母過來跟我說,這半個月你是幫了她們大忙了,祖母還不知我囡囡竟然如此能干!” 如箏笑著紅了臉:“祖母,孫女兒哪有大伯母說的那么好,不過是打個下手,不添亂就不錯了!” 老太君笑著搖搖頭:“總之,你是辛苦了,也該好好歇歇。”說著,她拿起旁邊小桌上一封信箋: “剛剛崔府來了信兒,阿衍和阿柔要接你去過明日的女兒節呢,你回去收拾收拾,午后便出發吧,到了你舅家也可以松泛松泛。” 聽老太君這么一說,如箏才想起原來明日就是二月十八女兒節了,當下喜得點點頭:“謝謝祖母……” 老太君看她喜得像個小孩子似的,笑著摸了摸她頭,又留了她一會兒便趕著她回去準備了。 午后,如箏收拾停當,辭別了如詩,又交代了院子里的人好好看家,便帶著浣紗登上了去舅家的馬車。 一進崔府內院,便看到琳瑯笑瞇瞇地等在游廊下,如箏趕緊下了車,幾步上前拉住自家表姐:“二表姐~” 琳瑯伸手捏捏她的臉頰:“嗯,不錯有點兒rou了,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么?” 如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臉紅紅的:“表姐好壞!”姐妹二人說說笑笑地進了主院,見過了崔侯和謝氏。 謝氏拉著如箏的手笑到:“嗯,總算是豐腴了些,有點待嫁女子的樣子了。”謝氏一句話,說的如箏又羞紅了面頰,崔侯笑著說道: “箏兒,成親是好事,我和你舅母也為你高興呢,如今有容那孩子在淦城立下了戰功,于你這親事就又是錦上添花了,應當高興才是!” 琳瑯笑著拉她坐在自己身邊,眨眨眼說道:“箏兒,你可知我們為何接你來家里過女兒節?” 如箏看著她輕輕搖頭:“我自然知道是舅舅舅母疼我的緣故,不過除了這個……” 琳瑯神秘地笑笑:“除了這個,自然還有原因,明日便是東征大軍入城的日子,圣上特地選了女兒節讓大軍入城,便是要京師女子都上街去……”她話還沒說完,便被崔侯笑著喝止: “琳瑯,愈發無狀了,怎可妄揣圣意?!” 琳瑯笑著起身福了福,一副無賴的樣子。 如箏還沉浸在琳瑯說的喜訊中,心里如同踹了一只小兔子,竄上跳下的,臉色也紅了。 琳瑯在一邊看得好笑,把她頭搬過來對著自己:“所以啊,箏兒,明日你也要隨我上街,迎接……”她壞笑著,如箏眉毛一立就要翻臉,琳瑯卻閑閑地說出后半段: “我大哥啊!”她一刮她鼻子:“不然你以為是去接誰啊?小妮子?” 如箏被她逗得“嚶嚀”一聲站起身,一頭扎進謝氏懷里:“舅母,表姐欺負我!” 謝氏笑著摟住她,沖著琳瑯瞪了瞪眼,卻憋不住笑出聲來。 這一晚,如箏便住在了舅家,和琳瑯并肩躺在雕花拔步床上,嘰嘰喳喳了半宿,直到三更時分才朦朧睡去。 清晨,如箏被琳瑯“吃吃”的笑聲驚醒,詫異的看著自家表姐翻身抱住了一個迎枕,埋頭進去蹭了蹭,如箏笑著把她推醒,琳瑯迷迷糊糊地看著如箏,笑到:“箏兒,怎么是你……” 如箏搖著頭壞笑:“自然是我,不然你以為是誰?”她穿起衣服,瞥了琳瑯一眼: “表姐,你究竟做什么夢了,又抱又蹭的?” 聽她這樣說,琳瑯立時便清醒了,抓了枕頭便劈頭蓋臉朝著如箏打下,如箏一邊笑著躲,一邊穿好衣服下了地,姐妹倆說笑著梳洗完畢,略微用了點飯便到主院給崔侯夫婦請安。 崔侯笑著叮囑了她們幾句便吩咐人套車,早早送她們到了京師南門。 南門又名德勝門,是軍隊出征和凱旋必然要走的城門,兩個多月以前,如箏在這里默默看著蘇有容身著戎裝離開,兩個月以后她卻是帶著雀躍的心情和琳瑯一起等待著,等著令自己望眼欲穿的那個身影出現在城門外。 琳瑯如箏如此焦急,忍不住笑著拉拉她衣袖,看她回過頭,才笑到: “箏兒莫急,像此等大軍得勝還朝,朝中定然是有人要出城十里相迎的,聽說此次圣上本來要親迎,只是身體不適,才特命太子和恭王出城迎接,怎么也要折騰一兩個時辰,我估計不到辰時,大軍是難以入城的……” 如箏笑著點點頭,放下簾子,突然看著琳瑯眨眨眼,湊到她耳邊:“表姐,你想不想凌表哥?” 琳瑯見一向端莊羞澀的她竟然也問出這樣的話,先是驚了一下,又笑了: “真是龍娶龍鳳娶鳳,老鼠的媳婦兒會打洞,你這定親以后,眼見就學了蘇子淵那一張利嘴!” 如箏臉色一紅,自轉過去不理他,琳瑯笑著把她拽過來,卻是小聲說道:“廢話,自然是想的,你不想蘇三?” 她這一說,如箏就的臉就更紅的跟熟蝦子似得,看的琳瑯一陣呵呵笑。 辰時三刻,南門外一陣喧囂,伴著震耳的車馬聲和開道的儀仗鼓樂傳入城中,如箏和琳瑯趕緊撩開簾子看,卻被重重的人群擋著看不清楚,索性帶了帷帽鉆出車廂,站在車轅后面那小小的一塊車板上翹首張望著。 先入城的,是騎著高頭大馬,身著朝服的太子和恭王,在他們半馬之距處隨行的正是此次東征的總帥,凌家和謝家的兩位元帥,后面跟著的是一些老將,再往后,才是東征軍中年輕的一代,打頭的便是圣上御口欽賜的“淦城四將”。 如箏早就聽琳瑯說過,雖然有了明德帝的正式封號,京師的女子們私下里還是愿意叫他們“淦城四少”,原因嘛,自是不必說了! 如箏看著并轡而行的四人,平心而論,其間最有威勢的當屬凌朔風,最具風姿的,要算謝如風,若論風流俊逸,便以自家表哥為上,蘇有容反倒是四人中最不起眼的,可她的目光,就是沒辦法移開半瞬,死死地膠在他身上。 銀葉亮甲,玄色戰裙,鳳翅明盔,長刀硬弓,一身戎裝的他周身帶著如箏從未見過的風姿氣勢,數月的行伍生活,在他的眉梢眼角刻上了些許風霜,也讓他顯得更瘦了,但那種閑適瀟灑的氣度卻依然沒變,目光流轉間的光華,也還是那般奪人心神。 琳瑯看如箏從剛才就一動不動,顯見已經是癡了,笑著一拉她胳膊,低聲道: “你家蘇子淵卻是輸了……”說著朝四人馬上一指。 如箏順著她的手看去,馬上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大盛自開國以來便有一條規矩,得勝之師入朝,是要享盡京師百姓敬仰的,哪怕是圣上,也要到宮門前親迎,這敬仰當中就有一條,便是允許京師女子往入城將士們的弓袋,箭囊和馬鞍上插花,那些老帥威儀懾人,沒人敢上前,這些花便都插到了年輕將領的馬上,如今正是梨花和桃花開放的季節,那些各色戰馬上便紅紅粉粉白白的,好不漂亮! 而這其中,幾乎被插成了花籃的,便是淦城四少的坐騎……不過,看上去蘇有容馬上的桃花倒是相對最少,琳瑯笑的也便是這一層。 可在如箏看來,那些花卻是太多了,多的可惡!眼見又有一個小姑娘羞澀地走上前,拿著手里的桃枝要往他弓袋里插,如箏氣的暗自咬了咬牙,卻又馬上失笑:自己這是…… 想著,臉就紅了。 望著望著,那四人的馬便漸漸行到了眼前,如箏心里如擂鼓一般,踮起腳尖看著,卻見蘇有容突然像是感到了什么,往自己這邊掃了一眼,臉上便漾起一個舒心的笑容,把韁繩往旁邊崔明軒手里一塞,便翻身下馬。 如箏愣了愣,看著兩邊的百姓自動給他讓出了一條道,他便那樣笑著笑著,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邊,朝著自己伸出雙手: “我回來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四個字,卻讓如箏霎時間淚流滿面,只是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來。”蘇有容笑著攤開手掌,像是邀請,又像是命令,讓如箏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下一瞬便落進了他的懷抱: “想死我了,丫頭……”熟悉的聲音夾雜著熟悉的感覺,讓如箏喜得頭都昏昏的: “總算……回來了……”她話語尾音混著細微的抽泣,聽得蘇有容心里也是一酸。 蘇有容笑著脫下玄色遍繡云雷文的披風,輕輕披在如箏身上,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盯穿那層礙眼的青綾紗似得。 一瞬間,什么世家風范,閨名容止,都似乎被拋掉了九霄云外,如箏一把拽下帷帽,淚眼朦朧的杏眼,便對上了含著風霜的鳳眼: “子淵哥哥……你,可好?” “好!好的不得了!”蘇有容笑彎了眼睛,仔細看著眼前的女子,還沒等他再說什么,遠處便傳來凌朔風雷鳴一般的呼喝:“蘇子淵,你給我滾回來!” 蘇有容回頭看看橫眉立目的安東將軍,對著如箏抱歉地笑了笑,輕輕說了聲“等我。”便轉身快步回到隊伍,騰身上馬,又回頭沖著如箏揮手。 如箏含淚笑著點頭,待他走遠,卻哭的更兇了。 直到琳瑯拽她,她才反應過來,大軍已經去的遠了,而自己身邊環繞著的,是京師百姓好奇,羨慕,祝福的目光,還夾著些嫉妒的眼刀。 如箏心里一慌,趕忙帶上帷帽,拽著琳瑯的手登上帷車,鉆進車廂里再也不敢露面,心里的小兔子,也從一只變成了三只:自己這是……瘋了么?! 她取□上的披風,緊緊地摟在懷里:自己定然是瘋了……唇角浮起一個明艷的笑容,淚水卻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樣流下。 琳瑯收起震驚,鉆到帷車里吩咐車夫回府,然后就抱膝坐在如箏對面,笑著瞪了她一眼: “我收回剛剛的話,你不但把蘇子淵的利嘴學來了,連那高興起來就不管不顧的瘋勁兒也學了個十成十!這小子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能把你迷成這樣?” 被她這么一說,如箏才回過神兒來,尷尬地擦了擦眼淚:“表姐,今日之事你可千萬要為我保密,切不可說給舅舅舅母聽啊!” 琳瑯看著她,笑的花枝亂顫:“保密?!你自去和外面半條街的百姓商量吧!” 如箏想想外面剛剛黑壓壓的人群,又想到自己居然跟中了邪似得就把帷帽給摘了,當下也是倒吸一口涼氣,卻又無奈,只是把頭埋在膝頭,漸漸紅了臉頰。 大軍緩緩的行在通往皇宮的大道上,凌朔風橫眉立目地看著身邊的同袍,旋即又是一笑:“行啊你,老話兒說蔫兒人出豹子,古人誠不欺我啊!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如箏那個連走路都要數步子的丫頭,居然也會跟著你一起瘋,你別是給她下了什么藥兒了吧!” 蘇有容轉頭看著凌朔風,臉上帶著一個無奈的笑:“我很過分么?是你太膽小了,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箏兒旁邊那個便是崔家小姐!” 凌朔風被他一句話噎得愣了愣,剛想抬手,又想到這是大軍入城的當口,便咬牙忍了,自回過頭去不看他,心里卻也浮起一絲落寞:還是定了親的好啊……豁出去了,今兒回家就讓家里去提親!早訂下,早踏實!! 他這樣想著,暗暗攥了攥拳。 ☆、122凱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