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如箏心里一凜:正題來了!面上卻做出恭順之態:“母親說的是,女兒會早作打算的。” 薛氏又笑到:“好在你的嫁妝都是現成的,jiejie留下的鋪子莊子和嫁妝也就夠了,母親倒是放心,比起你,婳兒的嫁妝倒是令我憂心啊……要說,怎么也不能比你差了,可現下府里這日子是日漸緊巴……”說到這里,她抬眼看看如箏。 如箏心里一陣冷笑,如何不知她這是借機來敲自己的竹杠,想要自己拿出自家娘親的嫁妝為如婳添妝,當下笑到:“母親說笑了!我娘親留下的嫁妝雖然還算豐厚,但是這許多年下來,卻也耗損了不少,母親也是知道的,莊子上的事情……”她抬頭看看薛氏,目光中帶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冷意:“也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哪里比得上母親家富可敵國,想來母親的嫁妝拿出個三五分,就夠婳兒十里紅妝,聲動盛京的了,女兒便隨著就是。” 她一番話,看似奉承,實則推拒中又帶著威脅,說的薛氏一陣火起,卻又不愿現于面上,微微一笑:“說的也是,婳兒的嫁妝倒是要好好籌謀,畢竟那邊是國公府將來的世子爺,不說十里紅妝,最起碼也不能失了禮數,反倒是箏兒你的嫁妝,母親倒是不擔心呢……” 如箏抬頭看著薛氏,目光中并沒有露出一分薛氏所盼望看到的傷感或是屈辱,云淡風輕的還帶了幾分笑意:“母親說的是,母親還要憂心meimei的嫁妝,箏兒作為長女,更應為母親分憂,我的嫁妝,便不勞母親費心了……” 淡淡說出這么一句,她如愿看到薛氏平靜如水的眼波也起了一絲波瀾:“好,你也長大了……”她揉揉額頭:“我乏了,你回去歇著吧。” 如箏起身,又叮囑了幾句讓她注意身體,便福身告退。 出了靜園,如箏臉上才現出一絲諷刺的微笑:薛氏今日這一番話,一面揶揄她即將嫁給庶子,一面又言語暗示她給如婳添妝,真是里子面子都想要占全啊! 看薛氏似乎已經不顧之前經營的溫情脈脈的面紗,如箏心中也到了一聲“正好”,想想她一貫的表現,知道她又要想辦法對付自己了,之前的幾次失利,讓她知道自己還嫩得很,如今,更當萬分小心才是…… 她這樣想著,不留神旁邊花墻后面突然傳出如婳的聲音:“沒用的東西,讓你送個東西都送不到!” 聽到她的聲音,如箏心里一陣膩煩,又不愿趟渾水,便回頭給了浣紗一個臉色,主仆輕輕轉身向著花園那邊走去。 離開之前,她清楚的聽到那丫鬟低聲抽泣著:“小姐,不是奴婢沒有去送,是蘇公子說,他從不用荷包,讓小姐不必費心……” 后面的話,被如婳的厲喝打斷,如箏心里一陣好笑,又是一陣鄙夷:按說如婳對蘇百川也算是癡心了,他卻這樣冷硬地拒了她的心意……想來如婳定是怒不可遏,又凄涼透骨的吧。 她倒是沒有閑心,也沒有那么大的氣量去可憐她,只是對蘇百川的行為又升起一絲無奈,況且,可以預見的,如婳怕是又要遷怒于自己了…… 來便來,難道還怕她不成?這樣想著,如箏嘴角邊露出了一個微笑。 旁邊浣紗看著自家小姐又露出了這樣久違了的矜傲微笑,心里也浮起一陣歡喜:定親之后,眼見小姐是一天天開朗起來了呢…… 105就計(二) 緊緊攥著手里竹青底子繡著蝶戀花圖案的荷包,想著里面那個自己苦苦求來的上上簽和護身符,如婳心里如刀絞一般:不用丫鬟說,她也能想象蘇百川拒絕自己的荷包時那個冷淡中帶著嫌惡的表情,她低頭看看自己手上尚未痊愈的針孔,兩行清淚沿著臉頰流下,又滴在荷包上,她舉起荷包,想要扔到一邊的花叢里,卻終是舍不得,還是仔細收在袖里,轉身回了靜園。 薛氏還在平復著如箏頂撞帶來的怒火,抬頭卻見自家愛女一臉頹喪,頰邊還帶著淚痕走進來,忙起身拉住她的手:“婳兒,你這是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如婳抬頭看到薛氏,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撲到她懷里哽咽到:“娘親……我給世兄求的祈福荷包,被他退回來了……” 薛氏心里一凜,突然意識到一個自己一直忽略的問題:自己和廖氏這樣苦心籌謀一番,終于給如婳搶來了國公府的親事,但那蘇百川的心意卻是自己二人無法勉強的,看著自家女兒哭的傷心,她心里也是一陣心酸:“好了,婳兒,百川不過是因為定親的事被他家騙了才遷怒于你,等這段日子過去,他明白了你的好,自然就不會再辜負你的好意了……” 如婳淚眼模糊的抬頭,唇角卻帶著一個嫉恨陰毒的弧度:“母親,您也在自欺欺人么?哪有那么簡單,如今子澈哥哥心里全都是那個賤人!即使是如箏和他的庶弟定了親,他仍然沒有死心!”她眼睛一瞇,回頭看著沁園的方向:“林如箏,我定要殺了她,才能真正了結了后患!” 看著她陰狠的眼神,薛氏這個害人的老手心里都是一顫:“婳兒……好了,此事容后再議,她如今氣焰正高,再說你也已經得了蘇百川的親事,難不成御口賜婚的親事還能有什么變數么?如箏早晚是要嫁給那個庶子,到時候她和蘇百川就是大防的關系,國公府那樣的地方,斷斷是容不得他們有什么勾連的!” 如婳搖搖頭:“那也不行!我不要她嫁入國公府,哪怕是嫁給庶子,給我當弟妹都不行,我不要再見她,更不要她天天在子澈哥哥身邊晃!我定要她死,要她死!!”她歇斯底里地喊著,唬得薛氏一把捂住她嘴:“哎呦,我的小祖宗,噤聲!!” 好一會兒,如婳才冷靜下來,抬頭看著薛氏:“娘親,我定要把如箏從這世上抹去,才能快意!娘親要幫我!” 薛氏見她痛苦的樣子,心疼的也差點落下淚來,再想想剛剛如箏對自己的頂撞和她在府里日漸提高的地位,心里一橫,點點頭:“不錯,終究還是要除了她的,不過……現在她身邊靠山太多,沁園又日日嚴防死守,倒要想個漏子開頭才好……” 聽了自家娘親的話,如婳低頭沉吟了一陣:“娘親,前次莊子上的事情,女兒就覺得奇怪,她林如箏也不過是比我早出生一年,怎會對賬目如此清楚明白,現下想來,必是那個崔婆子從中作梗……不如便從她開始下手,女兒倒是有個好計策……”她笑了一下,俯身在薛氏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陣,聽的薛氏也連連頷首:“好,我婳兒是長大了,這計策不錯,那顆棋子,也是該用一用了……” 夜,如箏解散了頭發,讓浣紗點亮燈燭,坐在琴臺邊取出那本曲譜。 《梅花》一曲,她早已爛熟于心,練了一遍,便翻開第二頁,抬頭寫著《將軍令》,后面還有釋語曰“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如箏知道那是西漢名將甘延壽和陳湯給皇帝的上書中所說的話,此時用在此處,卻讓她不由得遐想連篇,當下便決定先練這一曲,沉下心讀曲譜時,更驚喜于曲子的精妙,漸漸便看的入了神。 正練到佳處,浣紗卻走進來在她耳邊輕輕一語:“小姐,雪纓說,待月又有動作了,請小姐示下,跟不跟?” 如箏想了想白天在靜園那一節,冷笑到:“讓雪纓跟上去,跟進一點聽聽她們說什么。” 浣紗點點頭,自下去傳話,如箏則將曲譜合起妥善放好,自上床拿了卷書看著,等雪纓的回報。 快到二更的時候,浣紗帶了一身夜行衣的雪纓進了如箏的臥房,雪纓福身笑到:“小姐,奴婢跟著待月jiejie又到了后花園,這次她去見的卻是四小姐本人……” 聽了雪纓詳細地回稟,如箏思忖著開了口:“她威脅待月偷奶娘的貼身小衣?”如箏冷笑著搖搖頭:“貼身衣服,自然是用來栽害名節的,如婳還是這一手……”她抬頭,看著浣紗:“此事你和奶娘通個氣,就說這幾日著實看好了各人貼身的衣物,不要讓她得了手。” 浣紗點點頭,剛要走,又回身猶豫著說到:“小姐,要不要叫待月來提點敲打一番?” 如箏抬頭看看她:“敲打?我這段日子對她的敲打還少么?敲打無用的,況且如今不能驚了她,你家四小姐用她給我添堵,我到也正要靠她和婳兒聯絡呢……”她冷哼了一聲,又抬頭看看浣紗,目光中帶了一絲暖意:“我知道,你們是表姐妹,你不愿她這樣一錯再錯,但我之前給過她機會,她還是執迷不悟,我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她。” 浣紗點點頭,苦笑了一下:“這也是她自己作出來的,小姐,奴婢懂了,奴婢這就去和娘親說。” 浣紗退下以后,如箏又笑著對雪纓說到:“這幾日辛苦你了,不過還有一件事,要你出府去辦……” 翌日晚間,雪纓自府外回來,交給如箏一個藍布小包袱,笑著福了福:“小姐,奴婢幸不辱命,和那家人也說好了……”如箏贊許地點點頭,喚入浣紗,向她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 幾日后,如箏看著崔mama拿來的石青色半新不舊的汗巾子,疑惑的拎起來看了看: “看著,有些眼熟……”她抬頭看看崔mama,崔mama滿臉憤慨,還帶了一絲尷尬: “小姐好記性,這是老張的汗巾子……”她搖搖頭,嘆了口氣:“沒想到奴婢一個半老徐娘,還能勞動四小姐這么興師動眾的栽害,也是待月那小蹄子可惡……”她眉毛一立:“若不是小姐說將計就計,奴婢就去打殺了她!” 如箏微微一笑,把那汗巾子遞還給崔mama:“放回原處吧,省的咱們四小姐到時候找起來費力。” 崔mama看著手里的汗巾子:“小姐,還是燒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箏笑著拍拍她手:“那還有什么意思,婳兒這么大費周章地排了這么一出好戲,我若是不讓她演完了,豈非辜負了她一番心思?”她抬頭看著崔mama笑到:“奶娘這么多年一個人也夠辛苦了,我知道張叔一直不續弦,等的就是奶娘你,正好用這次機會,我便將計就計成全了你們的好事!” 崔mama聽了,臉上先是一紅,又苦笑著搖搖頭:“小姐,奴婢已經是奔四十的人了,此生也沒有什么別的奢望,只求能一輩子留在小姐身邊,看著小姐長大成人,嫁人生子,奴婢不想再走這一步了……” 如箏起身拉住她的手,歪著頭笑到:“奶娘,您對我好,我都知道,但是你這樣為了我自己苦著,我又怎么忍心呢,我實說了吧,將來我嫁到國公府,您,張叔浣紗她們和奶哥哥我定然都是要帶走的,如今不把張叔和你們配成一家,我哪有齊整的陪房可帶啊?您就依我這一次,有夫家的mama也不是不能在院子里伺候,您怕什么?” 聽她這么說,崔mama才紅著臉點點頭:“既然如此,奴婢便全聽小姐安排。” 如箏笑著點點頭,叫了浣紗幾人進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