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薛氏笑到:“那媳婦看花廳倒是還算合適,離慈園也近,到時候回來守歲也方便,不知母親意下如何?” 老太君點點頭:“很好,你安排吧。”薛氏笑著應了,又叮囑了如箏幾句,轉向如書到:“你送去的跌打藥膏,婳兒用著很好,讓我謝謝你呢。” 如箏看著薛氏笑的慈愛,心中一動,又以笑意掩了:“說到婳兒,不知她現在如何了?不如我和書兒請了安便去看看她,母親意下如何?” 薛氏笑到:“她若是知道你們這么上心她,定會感動舒心的,不過現在她發著熱,大夫囑咐了不能著風,也怕病氣過給了你們,故還是算了吧,等我回去會把你們的好意帶給她的。” 如箏如書趕緊福身應了,薛氏便轉身出了慈園。 又過了會兒,老太君乏了要補眠,如箏和如書便告辭出來,并肩向沁園方向走去,待行至沁園門口,如箏回身正色到:“書兒進來,我有話說。”說著便轉身進了沁園。 如書何嘗見過如箏這樣嚴厲,忙慌張跟了進去,姊妹二人進了里屋,屏退了下人,如箏看著惴惴不安的如書,嘆道:“你給如婳送跌打藥,和徐姨娘商量了么?” 如書一愣,搖搖頭:“沒有,我自己遣人送去的。” 如箏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是自作主張,若是姨娘知道,定不會讓你如此行事。” 如書不解,皺眉問道:“我是好心,難道……” 如箏凝眸看了她一眼:“我不管你是不是好心,此事你辦的大大不妥。”見如書還云里霧里,如箏嘆道:“昨夜之事,母親除了回稟了慈園,就連挨著靜園的我這里都不知情,荷香小筑又是如何得知的?” 如書咬咬唇:“是姨娘……”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容色大變:“我果然是糊涂了,大jiejie……” 如箏搖頭拍拍她手:“明白了?你這樣清晨便送了藥去,不是明擺著告訴母親,她院子里風吹草動,姨娘都了若指掌,再說,如婳最重容貌,你送藥膏過去便是告訴她你已經知道她摔傷了臉,她如何能不氣?今日母親特特提起你的藥膏,一是點撥你,二來,也是為了在老太君面前給你姨娘下……”她想說“下蛆”又覺得不雅,便閉了嘴。 聽了她一番話,如書差點哭出來:“大jiejie,那可怎么辦啊?我……” 如書安撫地拍拍她手,略一思忖,緩緩說到:“無妨……老太君慈愛,雖然這次如婳動靜鬧得太大了點,她老人家下午歇過來還是會去探她的,你就去慈園到靜園途中等著,裝作偶遇老太君,然后跟著老太君一起去,到了以后,你就說……”她細細想了想:“就說夜間淺眠,聽到靜園喧嘩,忙派了小丫鬟去探,得知是如婳摔傷了,早間放心不下便派人送了藥,還要點出姨娘并不知情……” 如書急到:“是,我便說姨娘斥責我辦事不穩妥,不弄清楚藥性便送了藥可以么?” 如箏沉吟著說道:“甚好,你順勢還可以要回藥膏,以免如婳趁機……”她沒有點明,如書卻已經明白了: “大jiejie,我都記下了,可……這樣母親會信么?” 如箏看她嚇得一雙盈盈大眼泫然欲泣,笑著拍怕她頭:“別怕,沒事的,母親信不信不重要,老太君信了……便可以了。” 如書略一思忖,點點頭:“書兒明白了。”又起身屈膝,深深的沖如箏福了福:“大jiejie教誨,書兒感激萬分。” 如箏忙摻起她,又細細囑咐了幾句,送她出了沁園。 晚間,如書依如箏之計,隨老太君去探了如婳,巧妙的把話都說了,察言觀色下,果然看到老太君眉間略舒展了些,又要回了藥膏,陪老太君略微坐坐,又送了她回慈園,這才放心地回了荷香小筑。 老太君和如書剛走,如婳便斂了笑容冷下臉,對薛氏賭氣到:“如今什么阿貓阿狗都敢來笑我了,我不過是擦破了點皮,她便上趕著來看笑話,若是哪天我死了,她必是要額手稱慶才痛快呢。” 薛氏聽她說的不像話,呵斥道:“嘴里胡說什么不忌諱的呢!”她看如婳縮了縮脖子,泫然欲泣的樣子,又心疼地把她摟在懷里:“你是侯府嫡女,何必跟她一個小小的庶女置氣?” 看如婳在自己懷里哭得傷心,薛氏又嘆道:“她來探倒是小事,我只不放心,她今日說的這些圓場的話,如此精細得體,老太君都信了□分,這樣的話,她這個年紀必是說不出來的……” 如婳好容易止住哭,恨恨說到:“還能有誰,必是她那個賤人姨娘教的。” 薛氏嘆道:“你這孩子,都多大了還沒點閨秀樣子,賤人這種詞也是你該說的?”又嘆到:“若是徐氏說的,到不怕了,不過我聽著卻不像……”說完,她揚聲喚過貼身mama虞家的:“去,打聽打聽今日早間四小姐從老太君那兒出來,去了哪里了?” 虞mama領命下去,薛氏又摟著如婳溫言安慰了許久,待她睡下了,才起身出了里間,正巧虞mama走進來,低眉順眼的行了禮,小聲說道:“夫人,奴婢打聽清楚了,四小姐早間回來后,跟著大小姐回了院子,坐了小半個時辰才出來,聽院子里灑掃的小丫頭說,似乎像是哭過……” 薛氏心里一沉,揮手叫她退下,多日來縈繞在心里的奇怪感覺又浮了上來,她隱隱覺著,自己那個一向老實聽話近乎愚蠢的繼女,似乎變得有些不同了…… 她不想輕舉妄動,決定還是再看看,便壓下心思,歸攏起過年的事務來。 19新年(上) 進了臘月,日子便一天緊似一天,才剛剛喝過臘八粥,拜了灶王爺,各院就又忙著灑掃,除舊布新,轉眼便祭了祖先,家塾也放了假,各院貼了門神窗花,年味兒便足起來了。 轉眼,便到了除夕,午后定遠侯林承恩也放了年節假,早早便到了慈園陪老太君說話,未申相交的時候,少爺小姐們便陸續都來到了慈園,一時間老太君的屋子里笑語喧嘩,好不熱鬧。 申時三刻,老太君在眾兒孫的陪伴下來到了中廳,因庶出的長房大老爺和三房三老爺都在外地做官,節下只派人送了節禮來,故今年陪著老太君過年的只有嫡出的二房。 老太君攜著眾兒孫坐定,因是家宴,便也沒分席,而是按長幼圍坐一桌,不一會兒各色菜肴端上,觥籌交錯間,一家子人無論對盤還是不對盤的都說說笑笑,其樂融融,老太君看著兒孫們一團和氣的樣子,滿意地笑了。 待菜品上齊,薛氏趕緊起身為老太君布菜,宋、徐二位姨娘也侍立在一旁幫忙,老太君笑到:“采茵,你也忙了一年了,還守這些勞什子規矩作甚?讓丫鬟們來就行了。”又笑著轉向兩位姨娘:“你們也歇歇,大年下的,讓丫鬟們在旁邊開一小桌,你們也吃酒聊天去。” 三人應了,又謝了老太君體恤,薛氏便凈了手坐在老太君旁邊,指揮丫頭們布菜。 菜色豐盛,如箏吃的也香,只可惜陪笑陪得太累,撤了膳便不愿再動,偎在老太君身邊看如棋和如婳打絡子,她不得不承認,如婳真的很聰明,學什么都快,相貌又好,自己前世活的那樣糊涂,在旁人看來,必是大大不如如婳的吧,怪不得蘇百川…… 想到這里,她搖搖頭,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念頭壓下,透過半扇開著的窗子笑看著外面如柏帶著如杉如楠放煙花,金黃的煙花在天空中炸開,如箏突然想起,這是自己重生后的第一個新年,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但很多事情,還是按照前世的軌跡進行著,今生自己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還是未知,但既然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就絕不能再回頭,絕不能再認輸…… 這樣想著,如箏又往老太君身邊偎了偎,聞著她身上令人沉靜的檀香味道,昏昏沉沉地合計著這幾個月間發生的事情。 待堂屋里的西洋鐘打過十二響,眾人又圍坐在堂屋里吃了扁食,小輩們依次給老太君和林侯薛氏磕過頭,便踹著裝滿金銀花錁子的荷包各自回院去了。 走在夜間的侯府,如箏吸了一口沁涼的夜風,看著前面自家父親和薛氏并肩前行的背影,旁邊嘰嘰喳喳的如婳,奶娘懷里睡熟了的如楠,還有沉默的宋氏如棋,身后不遠處,是如書和如杉清脆的聲音,不知在爭執著什么,偶爾還有徐姨娘溫柔的聲音隨風飄來。 如箏吸了吸鼻子,看看身側的浣紗和待月,苦笑著看看昏昧的夜空,娘親的面龐又浮上了心頭,潤濕了眼底,就在此時,一個略細卻有力的臂膀從后面挽住了她的胳膊,如箏驚訝回頭,對上的,是如柏眉眼彎彎的笑臉:“jiejie,今日我陪你回沁園。” 如箏微笑,又蹙眉,前后看看,才發現早已過了靜園,徐姨娘她們也去的遠了,周圍就只有如柏和自己,便笑到:“你不是應該回外院去住么?” 如柏笑著摸摸鼻子:“今兒過年嘛,我陪你。”看如箏不放心的樣子,他又笑:“別擔心,祖母允了的。” 如箏這才放下心,任他挽著,姐弟二人回到了沁園。 入了堂屋,如箏帶著如柏給崔氏上了香,在心理默默祝禱著母親保佑自己和如柏平安遂愿,報仇雪恨。 秋雁走進來,告訴如箏已經把如柏的被褥安排在了主屋旁邊的暖閣兒里,炭火也升上了,如箏回頭看看昏昏欲睡的如柏,心疼他學業辛苦,便趕著他去睡了。 回到堂屋時,沁園上下伺候的丫鬟們在崔mama帶領下給如箏拜了年,如箏笑著一一賞了,便帶了值夜的浣紗秋雁回了房。 一進屋,秋雁便從貼身衣服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信,交給如箏:“小姐,這是武國侯府表少爺晚間命人送來的,說是節禮。” 如箏趕忙拆開看了,除了舅舅一家給自己和如柏的平安家書,便是厚厚的一打房契,貨品清單和掌柜伙計的花名冊,末了是一張小條子,上面飛揚的行書帶著崔明軒特有的風格:“過年開張,生意興隆,忙前跑后,紅包拿來。” 如箏“撲哧”一聲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她把房契收好,信則放在了枕頭底下,命浣紗給自己松了頭發,梳洗睡了。 一夜好眠。 又是一年了…… 轉天便是初一,小輩們還賴在主屋陪老太君嬉笑,薛氏便忙開了闔府到護國寺祈福上香的事情,這護國寺是盛京第一大寺,因本朝太祖平亂開國之時曾經得寺僧相助,故欽賜護國寺寺名和國寺地位,每年的正月初一,都是皇家上香的日子,按例要清場不許官宦百姓進入,從初二開始,允許京內官宦人家入寺祈福上香,一直到初十才允許普通百姓進入,往年林府怕亂,都是初五之后才去,今年如箏如婳接連出事,老太君也疑心是沖撞了什么,便交代薛氏提早安排,趕在大年初二早早便去上個頭香,祈求來年侯府萬事順遂。 接近午膳時分,如柏和如杉不愿落下功課,先到書齋讀書了,如楠困了在里間睡著,只剩下如箏如婳和如書如棋陪著說些笑話兒。 不一會兒,照花來報,說薛氏到了,姊妹幾個趕忙下地立在門邊。 薛氏進了堂屋,姐妹們見了禮,母女幾人重新坐下,薛氏便笑到:“母親年前提的到護國寺上香的事,媳婦已經安排好了,明日寅時動身,不到巳時就能到。” 老太君笑著點點頭:“辛苦你了。” 薛氏道了一聲“不敢”,又說到:“只是侯爺明日要進宮值守,母親看咱們闔府誰去誰留下呢?” 老太君笑著看了看姊妹幾人:“若是天氣好,小字輩的就都去吧,你也陪我去轉轉沾沾佛氣。” 薛氏笑著應了,又轉向如箏:“不過箏兒大病初愈,此次路途顛簸是不是留在府里為好?”她思索了一下:“讓柏兒陪著你在府里休息可好?” 如箏早料到她會這么說,前世便是這樣,她一說自己便自請留在府里,連帶著如柏也陪著她,結果當晚薛氏她們住在了護國寺,府里就鬧起了“夜貓”,所謂夜貓,便是精怪一類,哀哀的哭聲響了一宿,如箏嚇得躲在崔mama懷里哭,好一會兒才想起如柏,趕過去看時,如柏已經嚇得昏厥過去,因林侯和薛氏都不在府里,請醫延藥也費了好大周折,如柏斷斷續續發了半個多月的燒,便落下了魘癥的毛病,一激動便會發作,倒地不醒。 今生,薛氏又重復前世那一套,如箏如何不知是她從中作祟。心里憤恨難抑,臉上卻依然是恬靜的笑意:“箏兒多謝母親體恤,只是前幾日如柏說起近日隨父親讀書,雖還算勤奮,卻總覺得吃力,我想要陪他到護國寺拜拜文殊菩薩,求些智慧來呢,至于身子,女兒感覺好多了,應該不會給母親和祖母添麻煩,況且婳兒書兒她們都去,女兒自己留在家里,覺得好寂寞呢……”說著她紅著臉笑了笑,一副貪玩兒的小女兒態,逗得老太君笑著點點頭: “你看看,你明明是為她好,反倒誤了她游玩惹埋怨,還是讓她去吧,她們姊妹幾個也好做伴,柏兒和杉兒讀書也不在這一天兩天的,一起都去,也熱鬧。” 薛氏也笑著應了,看不出一點不悅,如箏松了口氣,心里的恨意又滋長起來。 定下了上香的日子,小輩們便早早散了,晚間如箏特意早早用了晚膳,又叮囑丫鬟們帶好明日的行李,便早早洗了睡下。 轉天天還沒亮透,崔mama便早早叫如箏起了床,如箏迷迷糊糊爬起來,任浣紗和待月在自己頭上鼓搗著,梳好頭,草草用了早飯,便里三層外三層的裹上衣服,抱著手爐向二門走去。 到了二門下,如婳和如棋已經到了,如書因離得遠還沒趕到,如箏走上前去,和如婳如棋見了禮,遠遠便看到薛氏面帶微笑穿過內院夾道走了過來,后面跟著抱了如楠的乳母和五六個丫鬟婆子。 如箏如棋如婳趕忙迎上前,施施下拜:“母親萬福。” 薛氏頷首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如書笑著站起身,余光看到如書也帶了貼身的丫鬟匆匆趕來,走到薛氏身前福下:“母親萬福,女兒來晚了。” 薛氏安排著乳母帶了楠哥兒先上了車,便帶著如箏等人轉回了慈園,剛進堂屋,便見老太君穿戴一新在照花燈影的攙扶下走了出來,看到薛氏等人,老太君慈和地笑道:“還是你們早啊,我老婆子老了,不中用了……” 薛氏笑到:“母親精神旺健著呢,哪里就老了,我們也是剛剛才到。” 眾人便陪著老太君說笑著到了二門上,分乘幾輛青帷小驢車一路出了外院,在門口和如柏如杉匯合,便分長幼蹬車。 打頭的是老太君的一品誥命夫人彩帷轎車,老太君自帶著照花燈影和韓mama坐了,再后面跟著的是薛氏的三品淑人綠呢帷轎車,本應是薛氏帶著嫡出的子女坐的,因如柏如杉大了騎了馬,便帶了如楠和如婳,本應該再帶上如箏,誰知如婳上車時非要拉上如棋,說是上次二人的絡子打了一半,她想不起來了,要如棋在路上教他,這樣一來便沒有如箏的地方了,薛氏呵斥了幾句,被如箏攔了,如箏知道如婳這是在給自己沒臉,卻也不愿與她計較,笑著拉如書坐了第三輛青帷小車,一行人便向著護國寺迤邐而去。 20新年(下) 一上車,如書便氣鼓鼓的一拍凳子:“大jiejie虧你能忍!她這明擺著是給你沒臉,平時欺負我們這些庶出的也就罷了,你可是長姊啊,是嫡長女,她也敢這樣……”她氣憤之下,聲音不小,嚇得一旁的貼身丫鬟雪茉直拽她衣袖,如箏嘆了口氣,挑開車簾,看外面馬嘶人叫,如書的聲音并不顯,才放下心撂了簾子笑到:“好了,消消氣吧,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如書咬牙到:“我還不是替大jiejie你不忿,你倒是大度,真是皇帝不急……”她氣的扭頭不語。 如箏看她說的誠摯,心里暖絲絲的,起身坐到她身邊:“好了,別氣了,氣有什么用呢?”她打開旁邊浣紗剛剛放好的食盒,取出一塊桂花豆沙酥餅放在如書手里:“好了,我知道書兒是為我好,我給你賠不是,嗯,別氣了。” 如書看著自己手里的點心,哭笑不得:“大jiejie你當我是小孩子呢,拿吃食哄我?”雖這樣說著,還是舉起酥餅咬了一口,香的瞇起了眼睛。 如箏笑到:“我說我不氣,不是忍下了,是真的不氣。”她拍拍如書的手:“她這樣排擠我,無非是兩個目的,一是當著下人的面落我的面子,二是故意氣我,讓我難受。” 她笑著接過待月遞過來的茶碗,飲了一口濃香的金駿眉,笑到:“她逞一時之氣,這樣爭,我這樣讓,在下人們看來,我雖有三分懦弱,卻也有七分謙和,而她除了無理嬌蠻還能有什么好樣子么?”她吹了吹浮在茶湯上的沫子,笑到:“而且她想要讓我生氣,我若真氣出個好歹來,不正遂了她意?” 如書點點頭:“大jiejie說的也是,可……她也太……” 如箏笑著端了杯茶遞到她嘴邊:“她現在還小,我讓她,但……我不會一直慣著她的,你放心……” 如書看著自家長姊意味深長的笑意,心里一頓,她以前一直以為這位溫婉賢淑的大jiejie是被繼母繼妹欺負慣了的老實人,最近這些日子的接觸卻讓她覺得,自己包括姨娘之前對大jiejie的印象恐怕有一點,不,恐怕是全盤皆錯了…… 想到這里,她斂了面上的怒意,就著如書的手飲了一口香甜的茶湯,又往如箏身邊偎了偎:“大jiejie自有主張,我就一句,我是向著你的,就完了。”說完,她把手里剩的半塊糕放在嘴里,索性靠著如箏閉上了眼睛:“困了,我補眠。” 如箏好笑地看著她像個小懶貓的側臉,終究不忍心推開,便伸手攬過她倚在自己腿上,看著她酷似徐姨娘的美麗容顏,不禁感嘆,自己這個庶妹骨子里是個至情至性之人,平日里流露出的那點小聰明,恐怕是被庶女的身份慢慢磨出來的小心謹慎吧,這樣想著,心里便升起了一絲憐惜。 如書躺在長姊的腿上,聞著如箏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味道,暗自想著回去該和姨娘說一說,還是盡早來拜訪大jiejie為好…… 窗外天光大亮,轔轔的車輪聲響過盛京烏衣巷平整的青石板路,向著護國寺緩緩而去。 迷迷糊糊地不知過了多久,顛簸的山路讓閉目假寐的如箏醒了過來,她低頭,看如書也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到了?” 如箏笑著把她扶起來:“怕是快到了,起來醒醒神,免得一會兒吹了涼風該難受了。” 如書點點頭,接了浣紗遞過來的梳子和靶鏡抿了頭發,便掀開簾子往外看:“大jiejie,你看,快到了呢。” 如箏向外看去,清晨迷蒙的輕霧中,一條小道沿著青山蜿蜒而上,山路的盡頭,一座巍峨的寺院影影綽綽地露出一角。 定遠侯府的馬車行至山腳停下,夫人小姐們下車改換山下專門為貴人們準備的軟轎,緩緩登上護國寺所在的青冥山。 如箏等人下了轎,隨著老太君進入大殿跪定,如箏抬頭看著寶相莊嚴的佛祖金身,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的她也曾經隨著老太君來護國寺參拜,每每看著老太君虔誠祝禱,她總是想著,這肅穆的佛像,裊裊的香煙,真的能夠保佑人順遂平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