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居然是她的老鄉(xiāng)? ☆、病中 蘇妤扶著床欄坐起來,定神許久,腦中的各樣畫面仍不住地攪擾著她。她覺得無力極了,不自覺地蜷縮起身子,雙臂環(huán)著膝蓋縮在床榻的角落,禁不住地發(fā)著抖,茫然無助地看著那些一遍遍在眼前晃著的畫面。宮人們幾次試著來勸她,她都毫無反應,不動也不吭聲。 直到那玄色的身影再度出現(xiàn)在她視線中的時候,她禁不住地渾身一冷。抬頭望過去,空洞的眼眸中驚懼交加。 賀蘭子珩在她的視線中腳下一滯,看她僅穿著中衣裙不覺眉頭一蹙,信步走過去在榻邊停住想給她把錦被蓋上,但看了看她這樣的坐姿——實在不好蓋。 “陛下……”蘇妤笑意凄凄地開了口,發(fā)啞的嗓音弄得賀蘭子珩心里一陣不適。沉了一沉,伸手過去拉她的手,覺出她因出了虛汗而有些滑膩的手微有一搐分明是在躲她,輕一嘆溫聲道:“你病著,躺下休息。” 蘇妤的下頜擱在膝蓋上,笑意清清淺淺地浮在臉上,望著白色的中裙裙擺輕輕說:“陛下您娶妻了……” “……”皇帝一啞,心知她是燒糊涂了,在榻邊坐下來解釋道,“沒有,只是封了夫人,朕沒冊后。” “哦……”蘇妤微微緩過神來,揉了一揉額頭,“臣妾如是不能去拜見佳瑜夫人……” 陛下會下旨禁足么?她把這句話噎在了口中。僅僅是一個夢罷了,如此問出來也太奇怪。 “你好好休息便是。”皇帝仍在拽她,手上微用了幾分力讓她挪動了些許,就勢扶著她讓她躺了下去,“拜見也不急這一時。” 蘇妤的頭一陣陣泛著暈,任由他把錦被給她蓋好,就又沉沉地睡過去。 如果不是病得身子太虛,她大概是不會這么在自己面前安睡的吧。賀蘭子珩凝睇著她,她燒得面上血色難尋,明明已睡得無知無覺,眉心還是緊緊蹙,不知是在想什么。 剛才她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怕極了。上一世時,他從沒見過她這樣,只覺她是一個根本沒有柔弱一面的女子。任何時候見她,她都是冷冷漠漠的,和其他千嬌百媚的嬪妃們擱在一起,實在顯得格格不入。 也因如此,他對她半點憐惜也沒有。 原來……她一直在怕。 . “子珩。”蘇妤的嘴微微翕動,繼而眉頭蹙得更緊了,貝齒死死咬在下唇上,很快就咬得下唇發(fā)了白,還是半點沒有松勁。 “阿妤……”皇帝低低一喚,怕她再這么咬下去咬破嘴唇,手撫上她的臉頰想讓她松開,見她毫無反應,拇指輕輕在她下頜上撫著,不知她能不能聽到而勸得很無奈,“再咬就破了,快松……” 蘇妤驀地一松勁,下唇碰在他的拇指上。 賀蘭子珩心中生出一陣奇怪的痛感。抬起手來一看,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紅得刺目。 那血珠好像有著散不盡的溫度,順著他的指尖灌入胳膊、刺入心底,直弄得他連呼吸也不穩(wěn)了。 那是曾經(jīng)貫穿他魂魄的溫度。 他怔怔地凝望了那顆血珠好久。血珠一動不動的,好像已經(jīng)凝固住了,靜靜地停在他的指尖,一遍遍地提醒他,他曾經(jīng)犯過多么可笑的錯誤。 不自覺地窒息了須臾,直到一個聲音帶著幾分猶豫細聲細氣地詢問道:“陛下您……受傷了?” 他抽回神思,回頭看了看一旁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折枝,輕咳一聲道:“沒有。”遂站起身往外走去,一壁走著一壁吩咐折枝說,“照顧好貴嬪。有什么事,讓郭合去成舒殿稟一聲。往后幾日讓她不必去晨省了,就說是朕說的。”頓了一頓,又覺再補一句,莫要讓蘇妤誤會是禁了足才好,便道,“她若愿意,多出去走走也好,多加件衣服便是。” 聽著皇帝一反常態(tài)絮絮地吩咐了許多,折枝生生怔了半天才應道:“……諾,奴婢謹記。” . 長秋宮。 剛接受完內外命婦拜見的竇綰歇了下來,換了身舒適的襦裙,卸下頭上簪釵步搖。從鏡中瞧見宮娥在她身后一福,稟道:“夫人,竇夫人求見。” 是母親。竇綰一笑:“快請。” “佳瑜夫人安。”竇樊氏銜笑一福,竇綰急忙起身迎了上去,笑道:“不敢受母親的禮,母親快坐。” 二人一并坐下,竇樊氏環(huán)視四周,徐徐笑道:“這個時辰,陛下該和你一起在椒房殿的。” 是,不僅是這個時辰。今天他們應該一直在一起,但他在合巹禮還未行完時就離開了,留她一個人去見內外命婦。 竇綰想著,笑意不覺有些發(fā)寒:“聽說蘇貴嬪突然病了。” “呵……”竇樊氏冷聲而笑,閑閑地撥弄著指上丹蔻,話語輕輕幽幽,“早不病晚不病的,非趕在這個時候病。”遂是目光一凜,問她,“問過了么?” “問過了。”竇綰淺一頜首,“這病倒是不假,當真是發(fā)了高燒。說實在的,碰巧在這日子生病倒沒什么奇怪,女兒更奇怪陛下的態(tài)度。” 宮內宮外不是一直都說,陛下最不待見的就是這位發(fā)妻么? “陛下的態(tài)度沒什么奇怪的。”竇樊氏抿著笑意,眸中有幾許抹不掉的厲色,“聽說了么?從今兒中午,齊眉大長公主就一直陪著那蘇貴嬪。” “是。”竇綰輕鎖黛眉,點了點頭,“可這又如何……” “如何?”竇樊氏笑看著女兒,笑意更濃了幾分,“這說明……皇家還是有人認她這個天子發(fā)妻的;又或者,霍家還是在意這個外孫女的。是哪樣也不能小覷,畢竟你還沒真正坐到后位上。” “陛下不會讓她做皇后。”竇綰凝神微笑道,“是誰也不會是她,若是肯讓她做,又何必讓這后位空到現(xiàn)在?”她說著輕垂了羽睫,“女兒倒是更擔心那一位。” “章悅夫人。”竇樊氏一哂,“得了,不管你更擔心誰,這二人你都得鎮(zhèn)住了。若不然,你早晚得從這長秋宮搬出去。” “諾,女兒謹記。”竇綰長長地沉下一口氣,看向母親,“那禮服的事……母親可聽說了么?母親怎么看?” “是誰的設計都不重要。”竇樊氏淡泊道,“總之這二人都是不服你的,拿捏得住她們,你才坐得穩(wěn)正妻的位子。不過么……”竇樊氏思索著,話鋒一轉,“母親聽說,近來陛下待那蘇貴嬪確實不同于往日。相較于章悅夫人一直掌著宮權,只怕這東山再起的更難對付。” 竇綰緩緩點了點頭:“女兒心中有數(shù)。” . 蘇妤的病養(yǎng)了五六日終于大好,只身子還有些發(fā)虛。便讓郭合去成舒殿回話,稟說高燒已退,可以去長秋宮問安了。 皇帝思忖了片刻:“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蘇妤聽了郭合的話長舒了口氣,準備著明日一早便去長秋宮問安去。心覺有著禮服那事,反正佳瑜夫人斷不能和章悅夫人聯(lián)手了,能少得罪一個便少得罪一個為好。 當日仍是在霽顏宮中安心歇著,這幾日皇帝再沒親自來過,倒是日日譴人來送東西。有時是些精巧的首飾,有時是幾道清淡的點心,每次送來都附著親筆寫的紙箋一張,每次都是同樣的四個字:好好養(yǎng)病。 蘇妤每每見了,都對他的態(tài)度疑惑不已,對他的態(tài)度疑惑不已的卻不只是她。 徐幽就曾忍不住問過:“陛下既關心貴嬪娘娘的病,何不去看看?” 皇帝思量了片刻,只說:“還是等她病好了再說吧。” 他在,她就明顯忐忑不安、每一刻都緊張著,哪還能好好養(yǎng)病? . 午膳時分,成舒殿的宦官又來了。一連幾天都是他來送東西,蘇妤都和他熟了,一見他進殿便笑道:“又勞何大人走一趟。” 那宦官連忙笑應說:“臣也是奉旨行事。” 便將食盒擱在案上,向她一揖:“臣告退。” 躬身退到殿外,一轉身卻碰上另一個宦官。兩人相互一頜首,各走各的。 何勻多留了個心眼,在殿外駐了足,側耳聽著。他是御前的人,想聽兩句,這闔宮上下也沒人敢攔他。 卻聽里面那宦官向蘇妤見了禮,尖聲稟說:“佳瑜夫人傳貴嬪娘娘椒房殿侍膳。” 侍膳? 何勻一驚,正巧碰見郭合進來,忙拉了他出去,低聲道:“長秋宮來人傳貴嬪娘娘侍膳,你務必跟上,我現(xiàn)在去成舒殿稟陛下。” “侍膳?!”郭合登時出了一身冷汗。雖在霽顏宮時日不多,但這位蘇貴嬪的脾性他也摸得清楚,心知她從前是陛下的正妻,不愿向妾侍們低頭。如今佳瑜夫人傳她侍膳,分明是要給她個下馬威。 非得出事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 推一下基友的坑 喜歡就跳坑吧!坑品有保證!求戳收藏哦!o(*////▽////*)q 【文案】 雜技團的臺柱子少女,卻穿越成了隨軍營妓。 好巧不巧,穿越第一天就被大將軍包養(yǎng)。 大將軍表示:愛上一匹野馬,我家里也有草原。 董小姐,你嫁我可好? ☆、斗法 何勻急匆匆地回了成舒殿,一時卻稟不得。幾位朝中重臣正在殿里和皇帝議政,他只好在外面等著,說不出的心焦。他和蘇妤其實并無甚交集,只是這幾日下來覺得這位貴嬪娘娘待人寬和,如今皇帝又肯護著她,故而不愿讓她白白吃虧罷了。 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幾位大臣才從殿里出來,何勻不敢耽擱地進了殿,伏地一拜:“陛下大安。” 皇帝知道這幾日都是他往霽顏宮送東西、目下也是剛從霽顏宮出來,微一挑眉,問他:“怎么了?” “臣方才按陛下的吩咐去霽顏宮送東西,正巧碰見長秋宮的宦官去霽顏宮,說是……傳蘇貴嬪娘娘長秋宮侍膳。” “什么?!”皇帝微怔。沒想到佳瑜夫人會來這出,這不是明擺著給蘇妤好看么? 略作思忖,他沉沉道:“擺駕長秋宮。” . 蘇妤在聽了傳召后沒有太多思索的時間,佳瑜夫人,那是她得罪不起的人。不管她心中服是不服,都要小心謹慎著才是。是以仔仔細細地更衣梳妝,備了轎輦往長秋宮去。 她在椒房殿外駐足一瞬,見殿外候著的宮人超出夫人儀制,大致猜到了今日還有別人受邀前來。不作多問,垂眸進了殿去,便見自己帶來的宮人也被擋在了門外。折枝略有不放心地輕喚了一聲“娘娘……”,蘇妤側了側首,淺一笑道:“在外候著吧。” 徑自移步進去,微抬了抬眼簾,見殿內菜肴已布好,坐上之人讓她心中一緊——佳瑜夫人竇綰自是在的,端坐主位頗是端莊;然在兩側的位子上,左邊是嫻妃阮月梨,右首則是……章悅夫人葉景秋。 換言之,除卻這個佳瑜夫人算是明媒正娶進來、且差一點當了皇后的,余下二人,都是她昔日的隨嫁媵妾。 蘇妤覺得心里一陣發(fā)悶,輕緩了口氣,還是斂衣拜了下去,卻只是道了一句:“佳瑜夫人大安。” 葉景秋預料到蘇妤必定是不愿給自己見禮的,凝睇著佳瑜夫人微有一笑,話則是對蘇妤說的:“有日子沒見蘇貴嬪了。上次一見,還是佳瑜夫人受封之前,在成舒殿里。” 便是出了禮服那事的時候。蘇妤心底冷冷一笑,漠然應了一句:“是。” “本宮也早想見貴嬪一面。”佳瑜夫人同樣只是淡看著葉景秋,“不過聽聞貴嬪一直病著才不便打擾。” 二人分明是一邊壓著蘇妤一邊又互相較著勁,誰也不先開口叫她起身,就看對方有沒有膽子不經(jīng)自己的允許就讓她起來。 一旁的嫻妃從見到蘇妤進殿時就心中一震。她聽說佳瑜夫人傳了低位的嬪妃來侍膳,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卻忍不住猜測佳瑜夫人傳的是誰。 竟是蘇妤…… 兩位夫人相互笑睇著對方,嫻妃亦是靜默了一會兒,長緩了口氣,不再理會二人的心思,看向蘇妤淺淺一笑,兀自道:“蘇貴嬪免禮吧。” 葉景秋和竇綰都神色一凜,同時瞟了嫻妃一眼,但見蘇妤已安安靜靜地起了身,總不好讓她再跪回去。 侍膳。這不是什么難事,卻是蘇妤決計不愿做的事。尋常人家,是妾室服侍正妻用膳;而在宮里,皇后亦可傳嬪妃服侍用膳——雖則有這規(guī)矩在,卻鮮少有哪個皇后或是執(zhí)掌鳳印的宮嬪當真這樣做,葉景秋也不曾用這樣的辦法為難過蘇妤。 這是竇綰為同時給葉景秋和蘇妤立威而想的法子,一面讓蘇妤知道日后她才是正妻,一面讓葉景秋清楚如今住著長秋宮的是她竇綰,葉景秋不敢做的事她也敢做,因為她住長秋宮住得名正言順。至于邀嫻妃前來,她只是想看看這個協(xié)理過一陣子六宮、又被疑毀她禮服的阮氏何許人也。 . 靜了一靜,佳瑜夫人的視線終于瞟了過來,瞥著蘇妤微有一笑:“今日就有勞蘇貴嬪了。” 蘇妤淺抿著笑意,垂眸應了聲“諾”。便自如地走上前去,執(zhí)了碗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