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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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幽連忙應(yīng)了聲“諾”。 沈曄是親軍都尉府的指揮使,上一世時,這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他不需要去考慮沈曄是否樂意幫蘇妤,他只要吩咐沈曄照辦便是了。 “陛下。”沈曄入殿后一拱手,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剛毅。皇帝半句過渡的話語也沒有,開口即道:“朕要你辦件事。” “但憑陛下吩咐。” 他習(xí)慣于照辦皇帝的每一道旨意,這一件卻讓他驚訝而惶恐,皇帝說:“你知道朕要大婚了,六禮已過兩步,下一步納吉,朕要無論如何都是‘不吉’。” 沈曄短促地吸了一口冷氣:“陛下您……您如此是……” “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皇帝口氣平淡,“去照辦。” “可……”沈曄猶豫道,“那可是……太廟?!?/br> “朕知道?!被实鄣恼Z氣仍是毫無波瀾,言罷就淡看著他,直到他硬著頭皮應(yīng)了一句:“諾?!?/br> 皇帝讓“納吉”時的占卜無論如何都是不吉,說白了,就是要讓他在太廟動手腳。 . 蘇妤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清晰的夢。 夢里她看到……好像是皇帝與竇綰昏禮的那日,章悅夫人在蕙息宮里冷笑著讓宮人去請她。卻不是去蕙息宮,而是長秋宮。 到了長秋宮椒房殿,宮女躬身請她自行進(jìn)寢殿,她雖有疑惑卻不敢不照做。 她看到榻上放著一套禮服,亂七八糟地堆在榻上,殿中卻再無旁人。不明就里地四下望了一望,她就不敢多留地退了出去。 退出這本該屬于她的椒房殿。 但她在殿門口被宮正司的司正荀氏攔住,荀氏向里看了一看,冷冷問她:“貴嬪娘娘在這里干什么?” 然后畫面一片混亂,她什么也看不清、亦聽不到自己答了什么。再回歸清晰的時候,已是荀氏拿著那套禮服出來見她,她這才瞧見禮服上被剪刀剪開的兩道口子。 接著,荀氏二話不說就押她去見了皇帝。 最后一個畫面,是皇帝一掌摑在她臉上,大罵她:“妒婦!” 蘇妤猛然驚醒,夢中的一切都那么真實(shí)。她的心驚、她的無助到現(xiàn)在都清晰地感覺得到。 甚至是臉上火辣辣的疼。 她撫著胸口緩了好久,才揚(yáng)聲喚道:“折枝。” “娘娘。”一個宮娥入殿一福,不是折枝。她這才想起來,皇帝給她的霽顏宮補(bǔ)齊了宮人。看似是關(guān)照,其實(shí)……不如說是監(jiān)視吧。 她冷聲問道:“折枝呢?” “折枝jiejie睡了……”那宮女恭敬答道,打量著她的神色又說,“奴婢去叫她?” “不必?!彼畔滦膩恚么醪皇前才帕巳诉M(jìn)來又把折枝調(diào)走了。揮手讓她宮女退下,她回憶著夢境中的每一個畫面,冷涔涔地沁出笑來:葉景秋,你囂張?zhí)昧?,連老天都看不過去,要助我一把。 從前的所有夢,近也好、遠(yuǎn)也罷,都是模模糊糊地一些影像,讓她看不出個原委,防無可防。換言之,那些夢雖是預(yù)示,卻除了帶給她無盡的恐懼以外別無用處。 今日這個卻不同了……時間、事情、結(jié)局,她看得清清楚楚。 也許能有機(jī)會避開…… 她這樣想著,琢磨著該如何做為宜。也不好做太多安排,畢竟前兩日的夢都不曾應(yīng)驗(yàn),誰知這個準(zhǔn)不準(zhǔn)? 皇后禮服…… 她輕笑著感慨葉景秋真是好心思,仗著皇帝本就厭極了自己,在皇后禮服上動手腳栽贓給她,皇帝自然會重罰她??伞屎蟮亩Y服,就算是寵妃也毀不得吧? 皇帝不能容她此舉,也未必能容葉景秋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 并且……從先前夢到的種種,她隱約覺出,在往后的時日里,竇綰和葉景秋十有j□j會聯(lián)手對付她一個。若能讓她們先翻了臉,那是再好不過的。 哪怕她已與后位無緣,不必同時應(yīng)付兩個,日子也總能輕松些。 “椒房殿……”她徐徐念叨了一遍這三個字,微微露出了笑意。 . 三日后,在宮正司一連忙了幾日、好不容易歇下來的張氏被敲響了房門。門外是熟悉的聲音:“女官大人,奴婢是折枝?!?/br> 張氏微怔之后隨即心下一喟:從前皇帝很少親自召見她這個宮正,蘇貴嬪那邊更是不愿麻煩她。 如今倒好,皇帝突然讓她重查當(dāng)年之事不說,蘇貴嬪居然也前后腳地遣了折枝來。 必定也有事……這夫妻倆想干什么? . “進(jìn)來吧?!甭牭綇埵习l(fā)話的折枝推了門進(jìn)去,盈盈一福:“女官大人安。” “免了,坐。”張氏和顏悅色,待她坐定后又嗔笑說,“鮮少見你主動來。” “是……”折枝訕訕地頜了頜首,不好意思地喃喃說,“這次……是蘇貴嬪娘娘……有事想勞煩大人……” 張氏微有一凜,輕道:“你說。但凡我能辦得到,必定不會推辭?!?/br> 齊眉大長公主托她多幫著蘇妤,可蘇妤不僅沒來找過她,甚至為了不給她惹麻煩時常避而不見。如今會主動開口,可見是有不得不托她相助的事。 “娘娘說不是難事……”折枝說著,從袖中取了個緊緊封好的信封擱在她面前的漆案上,“娘娘未同奴婢說是什么事,都寫在里面了?!?/br> 這么謹(jǐn)慎?張氏抬了抬眸:“我知道了,你回去復(fù)命吧,就說我一定照辦?!?/br> 蘇妤那樣地不愿給她惹麻煩,說不是難事就必定不是。 折枝施禮退下,張氏起身閂上了門,才撕開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張紙箋,紙箋上只有兩行小字,直看得她疑惑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菲菲扔的地雷o(hù)(*≧▽≦)ツ 謝謝郭中碩鼠扔的地雷!Σ(っ °Д °;)っ剛開坑就被你一連砸了三天雷好激動好驚恐…… 謝謝粉紅色的黑瘋子扔的地雷!Σ( ° △ °|||)︴你的昵稱似乎改得正常了些呢…… _(:3」∠)_繼續(xù)打滾求收藏…… 注釋 1【關(guān)于昏禮(婚禮)】漢族傳統(tǒng)昏禮共有六步,分別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于是現(xiàn)在的情況是納采和問名已經(jīng)finish了……到納吉了,納吉說白了就是占卜一下吉不吉,但是還有一層含義就是……納吉要取回女方的生辰八字,于是這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這事兒已經(jīng)敲定了。 ☆、納吉 后宮突然出了一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各宮女眷都知道輕重,誰也不敢擅自往外說去。 皇帝與新皇后竇氏的納吉禮行了,結(jié)果是……不吉。 聽聞此事的蘇妤輕輕一哂:“不吉就不吉唄,過幾天還要再占就是了。” 誠然,納吉禮也確實(shí)就這么回事。說是占卜吉與不吉,然則從皇宮到民間都有一套不成文的規(guī)矩:如若是“吉”便罷,如若“不吉”,便找些“我心不誠”或是“我齋戒日子沒夠”這般的理由,改日再占,占出“吉”為止。 蘇妤嫁為太子妃時占卜占得順利,一次便成了。不過這些規(guī)矩她也是早早就知道,心覺不會影響這位新皇后入宮。 可欽天監(jiān)擇了吉日,再占,還是不吉; 第三次,仍是不吉。 議論就按不住了,吉與不吉,怎么說也是各一半。連占三次都是不吉,難不成這新皇后真是不吉、又或是祖宗不認(rèn)可? . 廣盛殿里,負(fù)責(zé)納吉事宜的禮官已經(jīng)跪了許久,坐上帝王始終沒有發(fā)話,似乎此事很是難以決斷——倒也確是很難以決斷,自本朝建立起,還真沒有過因納吉結(jié)果而退婚的皇后。 皇帝眉頭緊皺著沉吟了良久,終于緩緩開了口:“來人。” 那低沉的口吻讓禮官渾身一緊,簡直以為自己要被滅口了??蓺⒘怂€有一眾納吉執(zhí)事呢。 “去把這事稟給竇大人,讓他定奪?!被实蹮o波無瀾地說。 禮官見沒自己的事了,松了口氣,一叩首退到殿外去,是以他沒聽到皇帝在他退下后吩咐的另一句話:“再知會葉家一聲。” 宦官領(lǐng)命告退,賀蘭子珩倚在靠背上,一縷笑意若有似無。 他不能直接把不吉的事公諸于世,一來他的目的只是把后位留個蘇妤、不是讓竇家顏面掃地;二來……許多事,做得聲勢太大反倒叫人懷疑其中隱情。是以他細(xì)細(xì)思量了,假若前一世他迎娶竇綰之時,納吉的結(jié)果確實(shí)是屢屢“不吉”,他會如何做。 絕不是鬧得人盡皆知。 因此他便先只告訴了左相,讓他“定奪”。可左相就是權(quán)勢再大,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勸他不要理會納吉結(jié)果、照常迎娶。 可左相必定還是會費(fèi)盡心思勸他娶的,搞不好會勸他再納吉一次。眼看著到手的后位要沒了,哪家也不會那么輕而易舉地答應(yīng)。 就只能利用葉家了。章悅夫人,他知道葉家曾經(jīng)費(fèi)了多少力氣想把她推上后位——他曾經(jīng)也是有心立她為后的,反倒竇綰才是在朝中反對聲實(shí)在太大、立不得葉景秋的時候才出現(xiàn)的人選。 若此時再給葉家一線抓住后位的希望,他們必定不會放過。 左相會盡全力去彌補(bǔ)這件事,葉家也會盡全力阻止竇綰登上后位。 之后怎么做,先靜觀其變。 . 輕一舒氣,皇帝起身出了殿。立于殿前的長階上,他朝四周的宮殿環(huán)顧過去。 霽顏宮……再最西的地方,這里看不見??砂蠢碚f,蘇妤應(yīng)該住在另一個他在此處全然看不到的地方…… 長秋宮。 長秋宮在成舒殿的正后、成舒殿又在廣盛殿的正后,是以在廣盛殿前,看不到半點(diǎn)長秋宮的棱角。 “傳蘇貴嬪來?!彼f。 身邊的宦官微有一怔,即刻去了。自那日給了嫻妃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以后,他已有數(shù)日沒再見過蘇妤。不是他xiele氣,是怕一時做得太過給蘇妤惹得麻煩太多?,F(xiàn)在想來,那幾日的種種做法也是欠妥的,只不過那時驀地重活過來,尚有些失措。 好在目下蘇妤身邊的宮人都是自己遣去的,不會委屈了她。 . 平靜了二十余日的蘇妤忽地見宦官來傳,一顆心再度懸了起來,理好妝容,隨宦官去見。 她到廣盛殿的時候,抬眼見皇帝就在長階之上,好像是有意在等她。這個想法讓她有一瞬的失神,搖了搖頭,提裙行了上去。 長階很高,她始終都是微頜著首看著腳下,依稀能察覺出那直直射向她的兩道目光。 終于踏上了最后一階。蘇妤要俯身行大禮,被他一握手腕只好停住:“跟朕來。” 他不由分說地轉(zhuǎn)身往里走,她只好任由他拉著走進(jìn)去。 . 眼看皇帝在那胡床邊上停下,她微有一驚。這次皇帝卻連問她都沒問、連一句說話的機(jī)會都沒給她,轉(zhuǎn)過身來猛地一推,她后膝剛好被那胡床的沿一硌,不受控制地坐了下去。 皇帝淡看著她一聲驚呼后即要站起來,平靜地伸手按在了她的肩頭,眸中微顯厲色:“坐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