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緋心不答反問：“既然感情可以培養，莫愁，你為什么不喜歡蘇少？”

    這么平平淡淡地一個問題。

    剎那間。

    讓莫愁變了臉色。

    她原本看著冷緋心的清冷目光掠過一絲倉皇狼狽。

    一直像是帶著面具的那張清冷面容，像是龜裂了一般。

    唇色也是微微泛著白，連垂立兩邊的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冷緋心沒有想到這么一個簡單的反問，竟然會引起莫愁這么的情緒波動。

    她蹙了眉，沒有撤回剛才自己說的話，又是咬著唇重復了一遍：“你為什么不喜歡蘇少呢？莫愁，你知道蘇半月喜歡你吧……”

    “夠了，冷緋心，別再說了。”莫愁聲音僵硬地阻止冷緋心要繼續說下去。

    冷緋心微微一笑，淡色的唇角笑意很是輕柔，她輕聲說：“看吧，莫愁，其實我們很像，心意都很難改變，不是嗎？”

    蘇家少主喜歡莫愁。

    甚至還為了讓莫愁能夠離開二爺，提出條件讓她呆在二爺身邊。

    可就是蘇少做了那么多。

    莫愁也不見得有半分動心。

    她也一樣。

    二爺對她那么好，她感動，但也僅此而已。

    無法回應二爺的感情，她覺得愧對二爺。

    可是就是沒有辦法喜歡二爺。

    其實如果她能愛二爺的話，所有的事情就會變得簡單多了吧。

    早在八年前，她嫁給二爺，也不會離婚，就到現在。

    平平淡淡多好。

    可是人的情感不由自己控制。

    喜歡上了一個人，也很難改變。

    就是認了死理。

    如果沒有碰到南黎辰，該多好。

    她不認識那個高高在上的南小公子，她現在也許就還是溫家的小小姐。

    也許已經從大學畢業，脫離了溫家自己工作了，過著簡單平淡的生活也不一定。

    可是她又多么幸運，在那一夜碰到南黎辰。

    才有了哥哥。

    才能和他在一起。

    南黎辰驕傲肆意，做事我行我素，自我為中心，從來不管別人怎么想。

    可是也就是這樣的性格，深深吸引她。

    她是溫家的小小姐，寄人籬下，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必須乖巧懂事，都必須考慮到母親和弟弟。

    所以才會被飛揚跋扈，囂張邪肆的南小公子所吸引。

    了解越多，越喜歡。

    南黎辰還在等她。

    她對他說了她會回去。

    這是她給的承諾。

    那么她就一定會回去。

    莫愁到底是莫愁，再怎么被冷緋心刺激，剛才那失態的一瞬很快就沒了。

    她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臉上又恢復了平時的冷冽，冷聲道：“冷緋心，你不用跟我提蘇半月的事情，我和他的事情，跟你和二爺的事情完全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冷緋心一雙眸子清亮，她和莫愁兩個人臉上都是神色冷淡。

    她們曾經是“夫人”和“下人”，是“小姐”和“保鏢”，甚至是教官和徒弟。

    也是很好的朋友。

    冷緋心當初嫁來慕家，和莫愁兩個人年紀相仿，兩個人性子都冷淡，也像。

    很容易就談得來。

    只不過莫愁喜歡的二爺喜歡了冷緋心，冷緋心卻不喜歡。

    成了今天這對峙的局面。

    莫愁眉心一動，她擺明了不想談起蘇半月，但是冷緋心步步緊逼，竟是非得讓她回答這個問題不可。

    “你想知道有什么不一樣嗎？那好……”

    莫愁冷冷一笑，淡漠地聲音不帶一絲溫度，“我告訴你，我恨蘇家，恨蘇半月，恨不得蘇家的人全部都不得好死，那種骯臟，下賤，陰暗，冷血的家族根本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上，如果我有機會，我一定會殺了蘇半月，殺了蘇家所有的人，培養感情？別開玩笑了。”

    說這話的時候，莫愁的語調很平穩。

    甚至平穩到沒有一絲波瀾。

    那些充滿恨意的話，仿佛就不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她的眼底就像一潭冬夜冰冷的湖水，看著平靜無波，眼底隱隱透著瘆人的殺意。

    冷緋心從未見過莫愁這個樣子，一時間有些錯愕。

    莫愁倒是繼續說下去，她唇角勾一抹笑，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冷笑：“冷緋心，我能跟你一樣嗎？不管你是溫家的小小姐，還是慕家的小小姐，你從小到大，總歸是有一個家，我卻什么都沒有。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是的。

    她什么都沒有。

    沒有家，沒有親人，甚至連她的命，在蘇家，甚至比一條狗還不如。

    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人，是二爺。

    那個人彷如天神一般出現在她面前。

    救她于水火之中，把她從黑暗的深淵中解救出來。

    她至今還記得二爺說的那句話。

    輕輕一笑，低醇清冷的嗓音猶言在耳，很是性感：“倒瞧著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就帶回去養著吧。你愿意跟我走嗎？”

    男人那時眼睛還沒有瞎。

    一雙黑色的眼睛湛黑如深邃夜色。

    一望，似乎會把人吸引進去。

    她原本是對人警惕的。

    可是那時，她不知怎么的，就陷進去了。

    十歲。

    她在十歲那年見到二爺。

    而二爺，也不過才二十二歲。

    你愿意跟我走嗎？

    “我愿意。”怎么會不愿意呢？

    瞧著倒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

    為了這么一句聰明伶俐，她努力讓自己變得完美，完美，再更加完美。

    她要站在男人身邊。

    永遠，就站在他身邊。

    只要他需要，她可以做任何事，能夠做得到任何事。

    “我恨蘇家，所以不可能會有感情。可是你呢？你恨二爺嗎？”莫愁聲音驟然提高，平靜的臉色仿佛帶了一張面具，反過來質問冷緋心。

    冷緋心咬了咬唇，輕聲說：“我怎么可能會恨二爺。”

    二爺對她好，不是感受不到。

    她有什么資格恨二爺？

    “可是……”她深深吸了口氣，要說什么。

    話到了嘴巴還沒有說出口，一道淡漠低醇的聲音就打斷了冷緋心的話，似乎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可是你到底是喜歡南小公子，可是你心里只有他一個人，你是不是想這樣說，小緋心？”

    冷緋心的腦袋轟地一聲響。

    她的下意識地往聲音來源處望去。

    二爺正站在客廳的入口的門那里。

    男人一身深灰色的西裝，領口帶著一條深藍色的條紋領帶，身材高大健碩。

    僅僅只是站著，就散發出沉冷強硬的氣勢。

    慕二爺不知道站在那里站多久，聽了多少。

    俊美如刀刻的五官似乎帶著笑意。

    可是那眼底眸光深邃，分明，沒在笑。

    “怎么了？小緋心……”

    慕二爺聲音很溫和，甚至溫和到像是一個長輩在和晚輩講話。

    他邁開長腿，一步一步走得很穩健，在剎那間安靜下來的客廳里傳來沉悶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一下一下重重叩在冷緋心的心里。

    二爺每靠近一步。

    冷緋心就想逃。

    可是她動不了，甚至連微微抬一抬小指末梢也做不到。

    渾身僵硬著，像石頭一樣。

    她的神經末梢崩得很緊，那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倒映出成熟英俊的男人一步一步靠過來的剪影。

    “二，二爺……”冷緋心張了張淡色的唇，她要說什么，聲音細如蚊吶，喉嚨就好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掐住了。

    在慕二爺冷冽淡漠的目光下，她就好像一只落入獵人陷阱的幼獸，其中的掙扎和反抗幾乎弱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慕二爺走到冷緋心面前，站定。

    莫愁恭恭敬敬地對著二爺鞠了個躬，低聲道：“二爺！”

    慕二爺沒有看莫愁，也沒有回答。

    莫愁抿了抿唇，眼底劃過一抹暗色，退到一邊。

    慕二爺的目光淡淡落在冷緋心提著行李箱的手上。

    那銳利的視線仿佛有溫度一般，冷緋心察覺到二爺在看，手仿佛被燙了一下，差點拉不住箱子。

    “這么急著想要離開嗎？小緋心？”

    二爺收回目光笑笑，他瞧緊了冷緋心的小臉，雪白的臉蛋嫣紅嫣紅的，那淡色的唇也被她自己咬得嫣紅嫣紅的。

    冷緋心沉默著，拉著行李箱的小手緊了緊，低垂著頭。

    她是怕慘了二爺。

    男人身軀高大健碩，陰影籠罩著她，那么嬌小玲瓏，簡直就像個大人和小孩子一般。

    無法反抗，不可反抗。

    他要做什么，其實很容易。

    她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那一晚上。

    男人的眉宇間是粗蠻的戾氣。

    強勢，瘋狂，霸道，那么濃烈的占有欲，她真的是怕了。

    冷緋心緊緊咬著牙關，這么一個字，幾乎是從喉嚨里震出來的：“嗯。”

    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