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慧曼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幾乎是泣不成聲。

    向管家在書房門口看到了，臉色閃過錯愕的表情，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不敢再看。

    主人家吵架，實在不是他們這些下人能多加評論的。

    不過向管家在南家這么年。

    從許慧曼進了門，就沒有見過這位夫人掉過一次眼淚。

    許慧曼性格強硬，又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

    后來當了南家的當家主母。

    又有誰敢給她臉色看。

    這次和南曲巖講到慕紅楓的事情，再也是忍不住，痛哭起來。

    南曲巖看著痛哭流涕的許慧曼，低低嘆了口氣。

    許慧曼沒有說錯。

    這么多年，他雖然娶了她，對著她，卻沒有當初對慕紅楓的那種感情，甚至很多時候，還下意識地避開她。

    許慧曼強勢，這么多年硬是扛著，也沒有在他面前說過什么委屈的話。

    在別人看來，許慧曼當年嫁入南家，是祖墳冒青煙，麻雀變鳳凰。

    一個普通人家的小女孩，能夠嫁給南家的當家。

    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他給了她足夠優渥的生活。

    但是感情上，一片空白。

    在得知慕紅楓自殺死了之后。

    他的心也跟著死了。

    這么多年。

    是他虧待了許慧曼。

    南曲巖的腦海里浮現出慕紅楓的臉。

    小女孩兒十分羞怯，神色溫柔。

    淺淺一笑，唇角的笑意就好像微風輕拂過一片紅色的楓葉林。

    那么溫婉柔和。

    “南老師，我喜歡你。”

    “南老師，不行嗎？喜歡你，不行嗎？”

    “不行啊，南老師，我沒有辦法再喜歡你了。”

    “南老師，我好想見你啊，就現在，現在就想見你，好想，好想見你。”

    南曲巖的額頭凸凸地跳。

    一邊是許慧曼痛苦的哭泣聲。

    一邊是慕紅楓少女清亮柔和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重擊他的耳膜和心臟。

    南曲巖心亂如麻，他閉了閉眼，許久后睜開，重重嘆了口氣。

    他繞過桌子走到許慧曼面前，抬手擦去許慧曼臉上的眼淚，把許慧曼摟進了懷里，沉聲說：“慧曼，別哭了。明天我們去慕家。”

    “真的？”

    聽到南老爺子松口了，許慧曼通紅著雙眼，抬眸去看他。

    眼底是掩蓋不住地驚喜。

    南曲巖看著眼底煥發出神彩的許慧曼，點了點頭，半響，應了聲“嗯”。

    翌日。

    慕家。

    冷緋心晚上睡覺前就把東西收拾好了，她昨天和容遠凌通過電話。

    昨天沒有簽成的租房協議改到了今天。

    那個要出國出租房屋的房主已經把房子騰空了。

    簽完了，只要三個月的押金付了，就可以直接住進去。

    冷緋心所有收拾好的行李，就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其他的一些昂貴的首飾衣物，都是二爺給她置辦的，她不能帶走。

    冷小白的東西也不多，就是一些上學用的書和身上穿的衣服。

    她跟冷小白說了要搬離慕家的事情。

    冷小白一點也沒有吃驚，反而點了點頭，一副“我早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看著冷緋心：“搬就搬吧，不過jiejie，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嗯。”冷緋心點了點頭，她遲疑了一下，有些愧疚地說：“哥哥，對不起，讓你跟著我到處跑。”

    哥哥小的時候她就讓他吃了很多苦。

    現在哥哥大了，明明不用像之前過得那么辛苦了。

    可是這一年來，哥哥受的苦，卻比前幾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jiejie，你說什么呢？”

    冷小白擺了擺小胖手，臉兒上笑瞇瞇的，“不就是搬個家嘛，你不搬家我才覺得奇怪。”

    冷緋心怔愣，問：“為什么？”

    “因為你喜歡南壞蛋啊。”冷小白一臉明了的小模樣，得瑟著呢。

    別看他平時和南壞蛋不對盤。

    但是關鍵時刻，他冷小白還是挺給力的。

    給自己點贊。

    南壞蛋有他這個兒子，簡直是他走了狗屎運好嘛！

    冷緋心微微一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輕輕說了句：“是么。”

    “是啊。”冷小白重重點了點小腦袋，“jiejie，雖然我不喜歡南壞蛋，但是我說過了嘛，只要是你喜歡的，我一定無條件支持。”

    是的。

    只要是jiejie喜歡的，他都會喜歡的。

    他其實也喜歡慕容叔叔。

    可是jiejie不喜歡慕容叔叔。

    哪怕慕容叔叔救過他，對jiejie對他很好。

    哪怕南壞蛋對他很壞。

    只是因為jiejie喜歡南壞蛋。

    他也是希望jiejie能和南壞蛋在一起。

    冷緋心拖著行李箱和冷小白下到了一樓。

    王姆媽正準備好早餐，打算上去叫小姐和小少爺下來吃早飯。

    看到冷緋心手里拎著的行李箱，當即就愣了。

    她沒想到小姐說要搬離慕家，動作這么快，馬上就收拾好了東西。

    “小，小姐，你真的要搬走了？”王姆媽結結巴巴地說，“你不等二爺回來再說嗎？”

    “不了。”冷緋心搖了搖頭，輕聲說，“二爺回來了，麻煩您告訴二爺吧。”

    王姆媽還想要勸：“可是小姐……”

    “王姆媽，你下去吧。”

    王姆媽的話沒有說話，一道淡漠清冷的女聲橫插了進來。

    冷緋心循聲望去，看到來人，眉心一跳。

    王姆媽見到莫愁，臉上一喜，一顆懸著的心終于下沉了下來：“莫愁，小姐說要搬離慕家，二爺現在還沒有回來，你快勸勸小姐。”

    莫愁從客廳的另一邊走了進來。

    她穿著黑色的職業套裝，得體的剪裁勾勒出她健美姣好的身材。

    兩條腿修長筆直。

    干脆利落地邁步而來。

    在冷緋心面前站定。

    莫愁神色氣息清冷，淡漠的目光落在冷緋心手上提著的行李箱上，掃過一眼，吩咐王姆媽說：“姆媽，把小姐的行李箱拿回去。”

    “是。”王姆媽聽了莫愁的話，伸過手，要去接冷緋心手里的行李箱，說：“小姐，你把行李箱給姆媽，姆媽幫你收回去吧。”

    冷緋心白皙的手緊緊抓著行李箱，目光淡淡看莫愁，聲音清冷：“莫愁，我要離開。”

    “小姐，二爺的命令，您不能離開。”

    莫愁這時稱呼冷緋心是小姐，而不是她的名字，恭恭敬敬：“那么您就不能離開。”

    對于莫愁的話。

    冷緋心沒有絲毫的意外，仿佛莫愁一出現，她就知道莫愁是做來什么的。

    她臉上冷淡的表情紋絲未變，半響，扯唇輕聲說：“如果我今天一定要離開呢？”

    莫愁直視著冷緋心瓷白面容。

    細碎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白里透紅，蜜潤小臉上黑瞳清冷，仿佛有光。

    莫愁一向知道冷緋心長得好，而她自己長得很一般。

    也許二爺喜歡冷緋心，也有因為她長相的原因。

    大概是這樣吧。

    只是一瞬間莫愁就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她淡漠地看著冷緋心，恭恭敬敬地鞠了九十度的躬，謙卑而又恭敬地說：“小姐，請別讓我為難。”

    “莫愁jiejie！”冷小白瞧見莫愁這樣，白胖的臉兒上不知所措。

    他叫了莫愁一聲jiejie，小胖手拉了拉冷緋心一角袖口，小小聲叫道：“jiejie，現在怎么辦？”

    莫愁jiejie都朝jiejie鞠躬了。

    這還走得了嗎？

    王姆媽在一邊也跟著勸道：“小姐，您看莫愁都這樣留著您了，您就先別走了，有什么事等二爺回來再說不行嗎？別讓莫愁為難啊小姐。”

    冷緋心目光落在莫愁身上，她的兩手緊緊夾在身子兩側，鞠著九十度的躬，動作弧度沒有一處不完美流暢。

    過了好幾秒，冷緋心才慢慢開口，說：“莫愁，是你在讓我為難。”

    不管是之前莫愁拜托她不要離開二爺，還是現在莫愁以這樣低姿態懇求她不要離開慕家，不要離開二爺。

    都是莫愁在為難她。

    “我不可能留在二爺身邊的。”冷緋心臉上表情淡淡，眸色幽深看不透，她低聲說，“我對二爺，并沒有戀愛感情。”

    冷緋心這么說。

    已經算是把話擺到明面上來說了。

    王姆媽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之前就覺得二爺對小姐很好。

    但是那種好王姆媽也就覺得是長輩對著晚輩，畢竟小姐之前一直喊著二爺二叔了。

    一直沒有想到二爺和小姐是這樣的關系。

    一下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遲疑的目光在莫愁和冷緋心身上來回打量。

    莫愁慢慢直起身來，黑瞳清冷淡漠看著冷緋心。

    她似乎笑了一下，在莫愁這張萬年冷冰冰的臉，能看到這短暫的笑容，也是十分難得。

    莫愁淡漠地說：“緋心，感情是可以培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