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身下的人面容算不上漂亮,五官雖不粗糙卻也稱不上艷麗,眸光略顯拘謹,嘴唇也不瑩潤,臉色蒼白甚至仿佛透出幾分病容。論及容貌鮮艷,實在無法同煙花巷里的小倌相提并論。可是這份柔和的氣質卻分外讓人覺得可心,就如同他頸間的香味,聞著不甜,可絲絲縷縷地就滲進了心底。 溫雅臣再度感慨,朱家大少長進了,終于分清野雞和鳳凰了。回頭上他家鋪子買料子去,從老太太到摘菜的廚娘,一人添一身新衣裳。門口的兩頭石獅子也不落下,擦洗干凈,拿大紅綢子扎朵大花系上,要多喜慶有多喜慶。 這般想著,不由笑得更深,垂頭湊到葉青羽頰邊親一口,方才起身穿衣:“別起來。你累了,再多睡一會兒。” 怪道所有見過他的女人都眾口一詞地夸他好。比起眼神如刀的顧侍郎,溫少對誰都如此體貼周到。哪怕下一瞬就要抬腳邁上別人的床榻,這一刻他卻還能甜言蜜語地對你說著你的美。 葉青羽知他誤會了,急忙辯解:“我不是……” 溫雅臣敷衍地沖他揮了揮手,扶著昏昏沉沉的腦袋,背過身去看地上的狼藉。 原先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污漬斑斑點點沾滿衣襟,團成一團丟在地上,聞著味兒就像是餿了的咸菜。不待葉青羽開口,溫雅臣打開衣柜,徑自從里頭挑了一身好歹有些花色的:“怎么這么素?跟我二姐似的。” 葉青羽詫異他這旁若無人的做派,吶吶答道:“衣飾不過虛華而已。” 那頭的大少充耳不聞。他好奢麗喜繁華,平生最見不得“簡樸”二字:“呵,也是。你說是那便是。” 看他低頭四處張望,葉青羽明了他是在找腰間的玉飾。下床從那堆臟衣服底下撿起遞給他。溫雅臣大方地推手回絕:“送你了。就當買了你一身衣裳。”玉飾上也沾上衣服的臭味,還怎么帶得出門? 葉青羽抬眼看他,面前的溫雅臣眼梢依舊帶著三分笑,卻已然沒有了酒醉后的嬌憨模樣,飛眉入鬢,嘴角微翹,全然一派世家子弟的驕橫慢傲。 “值不了這么多。”看不慣他的鋪張做派,葉青羽皺眉。 溫雅臣早已不耐:“你看著花,我管不著。” 偏頭側跨一步往門外走,看葉青羽作勢追來,溫雅臣一拍腦袋,旋即又回身摘下了手上的扳指放在桌上:“朱大耳朵沒給錢?那個摳門的……這個給你,進貢的東西,值多少我也不知道。去朱大家的鋪子里換兩身新衣服總該夠。選個鮮亮的顏色,太暗了不招人喜歡。” 葉青羽臉上已有了怒容:“溫公子,這是何意?” 溫雅臣的頭痛還沒過去,暈乎乎地不想同他計較:“我知道,昨晚我沒碰你,你不高興。你放心,你們這一行畢竟是出來做生意的,既然留宿就只當做成了你一夜,銀貨兩訖的規矩我還明白。你叫什么?模樣還不錯,下回有空我再來看你。” 葉青羽完全變了臉色:“溫公子,說話要慎重。” “隨你、隨你……”按下性子把他推回到椅上,溫雅臣屈指勾起葉青羽的下巴。四目相對,惑人的面孔上再度泛起幾許柔情,“什么都隨你。我該走了,這些東西就當是我暫存在你這兒,可好?不許再搖頭,也不許再說話。嗯?” 葉青羽果真再未攔阻,拉開`房門,溫雅臣收斂起表情,揚長而去。 嘖,精簡素雅些是別有風味,可惜太刻板就無趣了。 望著那道瀟灑從容的身影一步步遠去直至消失在院門外,葉青羽掃了一眼桌上的玉飾,失望之情油然而起。終究,浪蕩子就是浪蕩子,連清醒時的承諾都會轉身置之腦后,更何況是酒后的戲言? “放心吧,以后你就不孤單了,我陪著你。”言猶在耳,卻人去屋空。呵……真是…… 第三章 出了院子一路走,巷子曲折深邃,胡同細長狹窄,環環相接,阡陌相連,彎折迷離仿若迷宮。尋人打聽了幾遭,溫雅臣方才尋到熟悉的所在。望著眼前宮燈招展的依翠樓,不禁啞然失笑。原來剛剛走過的巷子他曾經竟是走過的。 京中有處所在喚作照鏡坊。蓋因此地幽邃僻靜少有人煙,故而常有那荒廢祖業敗家欺祖的不肖子弟,在外偷偷娶了小納了寵,怕父母妻子見責,便在此置辦產業安頓外室。或是體面人家家門不幸,有人做了說不出口的丑事,怕遭人非議多惹是非,便也在此營造一幢小院,將敗德女兒與私生之子隱匿于此。因此處家家均是獨門小院,庭院深深,圍墻高起,白日里悄無人聲。外人乍見之下,只見房前門后俱是相同模樣,毫無差別,故而有了照鏡之名。 曾有人將此間的一座精舍當作壽禮贈與顧明舉。前榜的探花郎自打掛上了高相這棵百年大樹,可謂仕途順遂炙手可熱。上調六部時,已是京城大員中年歲最輕的。轉眼圣旨頒下,又擢升了正四品中書侍郎。所謂青云直上,所謂年少有為,所謂前途無量,什么溢美詞套在他身上都不算過分。多少人家哭著喊著要把女兒下嫁給這個曾經的窮書生。就連向來眼高于天頂的老郡主都動了心思,幾番暗示溫雅臣將他請來家里,看看家中的二小姐是否同他有緣。 不過后來老郡主直嘆僥幸,因為沒多久,顧侍郎就一夜墜落。眼下在天牢中已有兩年。 當初,顧明舉帶著溫雅臣前去精舍觀視。人家哪里是送屋子?連屋子里的人都闊氣地留下了。赤橙黃綠四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往跟前一站,再巧奪天工的雕花梁柱在溫雅臣眼里都成了不值一看的木頭。顧明舉卻婉言謝絕了:"這份禮太燙手。" 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溫雅臣不懂也沒心思去懂。溫少只覺得可惜,可惜得心都痛了。上哪兒再找這么風情各異卻面容相同的四個大美人去? 難怪溫老將軍提起這個兒子就要嘆氣。 回到將軍府,里頭已是哭聲震天。 小廝溫榮就哭天抹地奔了出來:“少爺、少爺!我的祖宗哎,你可算回來了。嗚嗚嗚嗚。。。你去哪兒了?我剛見你拐了個彎兒,一回身你就沒影了。老夫人讓人出去找了你一宿,誰都說沒瞧見你。嗚嗚嗚嗚……你再不回來,小的、小的就要去地底下陪您去了……哇……” 擔驚受怕了一夜,滿團稚氣的小廝止不住放聲大哭。 溫雅臣用衣袖替他擦淚:“好了好了,哭什么?我不是回來了嗎?急什么?” “可是……可是……少爺,嗚嗚嗚嗚……” 溫雅臣叫他哭得心煩,隨手把腰上的繡花荷包摘下來塞進他手里:“來,拿去。回去把臉敷敷,這副德行,我怎么帶你出門?別哭了,嗯?” 葉青羽的衣柜寒酸得叫人發指,挑挑揀揀了大半天,也就這個繡著云龍紋圖樣的荷包稍稍有些富貴氣象。溫雅臣認定,他若非是開館營生的小倌,就是受金主冷落、為生計不得不私下接客的男寵。心下嘀咕,容貌黯淡加之性格無趣,確實不討人喜歡。 小廝攥著荷包,哭得更響亮:“您還要出門吶?少爺哎,我的祖宗,您放過小的吧。嗚……” “說的什么呆話?不出門我去哪兒?” 那頭里屋中的老郡主早已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兒喲,我的孫兒……這一夜是去了哪兒?怎么連個口訊都不傳回來?就這么平白無故找不見了,我、我的心肝兒喲……” 邊上,盧氏夫人帶著四位姨太太也跟著掉淚:“不回府便罷了,但也該找人回來通稟一聲,怎么話都沒半句就不見了一整晚?闔府上下為了尋你,一夜不得安生。你看把你祖母急的……幸而今天是回來,若是、若是你……為娘我……我……” 溫氏一族自祖上以武興業后,代代投軍從戎,后世子孫多有戰死疆場馬革裹尸者,現今的富貴權勢真真是以熱血洗地白骨堆就。及至溫雅臣父親一輩,雖有叔伯兄弟四房,男孫卻惟獨只有溫雅臣一人。老郡主愛孫心切,說什么也再不肯讓他習武從軍。平日里,鎮軍將軍遠戍邊疆,無暇顧及教導兒子。于是府中一干女眷越發將他寵溺得無法無天,說什么做什么從未有過一個“不”字,只生怕他吃少了、穿冷了、身上銀子不夠使了。至于溫雅臣在外的放`浪形骸與揮金如土,卻是一概不聞不問。 昨夜急于尋人,連著把溫氏其余三房也驚動,一早就有女眷過來陪在老郡主座下啼哭。 溫雅臣垂頭搭腦跪在地上,身側圍了一圈淚水漣漣的嬸娘姐妹,哀哀的哭聲吵得頭昏腦脹,只得悶聲答道:“孫子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的孫兒……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如何去見溫家列祖列宗!”老郡主已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攥著帕子捶胸頓足。 趕緊一路膝行跪到祖母腳下,溫雅臣也紅了眼:“是孫子一時喝多了走岔了路。祖母莫要再傷心了,哭得孫子心疼。” 如是這般又是抱腿又是撒嬌,好一陣勸慰,老郡主方才止住了哭:“再過些日子,你父親也該回來了。趕緊收收心吧。再這樣整天胡鬧,看他怎么教訓你。” 頭皮一麻,溫雅臣只得應聲說是。又蹭到他母親身邊安撫了許久,才得以脫身。 走出屋子時,只覺兩肩沉甸甸的,四肢百骸無一不酸痛,耳邊還留著女眷們抽泣的余聲,累得好似也跟著哭了一宿。 已是初春時節,春寒料峭。院中的臘梅尚在花期,紅粉綠萼,熱熱鬧鬧開滿一樹。角落里,幾株迎春迫不及待地綻出幾朵小花。鵝黃的顏色襯著淺褐的細枝,尤顯活潑。站在廊下,望著院中這一派錦繡,溫雅臣卻莫名記掛起清早那個干凈質樸的小院。雖只是自窗縫中的無意一瞥,那抹幼小的新綠卻遠比眼前的嬌花來得怡人。 至少,他不吵。不哭不鬧的,其實也挺好。 正想得出神,卻聽身后有人拍手道:“喲,咱們家的主心骨回來了。好了好了,這下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溫雅臣聞聲回頭,卻是二姐溫雅歆:“我說怎么沒在屋子里看見你,原來躲起來了。” “哭的人夠多了,不差我一個。”斜一眼依舊聽得見哀聲的里屋,溫雅歆冷哼道。 迥異于笑臉迎人的弟弟,溫家二小姐性情古怪,自小不愛笑。及笄后,慕將軍府威名而來求親的人家可謂不計其數,均被她一口回絕,不是挑剔東家的勢利就是厭惡西家的庸俗。于是溫二小姐挑剔的名聲也就此在京中傳開。 溫雅臣有意苦下臉道:“原來你不擔心我。” 她嗤笑,偏過臉只用眼角睨他:“也只有祖母和大娘會信你被人欺負。你若不回家,不是在哪家賭坊輸得脫褲子,就是鉆進了誰家姑娘的閨房干見不得人的事。還用得著我來替你cao心?” “還是二姐知道我。”摸摸鼻子,溫雅臣自找沒趣。 剛要抬腳,卻聽溫雅歆道:“回來。” “這件衣裳誰給你挑的?眼光不俗。”自命清高的二小姐難得能夸幾回人。 溫雅臣低頭看,身上穿的衣衫正是葉青羽的。回府后忙著見祖母,一時未來得及更衣。豆青色的袍子是衣柜中難得鮮亮的顏色,之前穿得匆忙,也未在意,如今細細觀瞧,原來上頭還用同色絲線繡著竹枝圖樣的暗紋,針腳細膩,做工精湛,斯文而又雅致。 溫雅臣嬉笑:“我不告訴你。” 走出幾步卻又回頭,拉拉衣襟,理理袖口,再撣一撣下擺上的灰:“二姐,真的好看?” 她穿一身藕荷色的衣裙,裊裊立在廊下,側旁一樹雪梅開得絢爛,半遮著著她雪也似白`皙的面容,卻擋不住她犀利的言辭:“穿你身上就難看了。” “呵呵……”溫雅臣笑得更開,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葉青羽的臉,不知穿在他身上會如何?也許,就不那么呆板了吧? 第四章 春暖人間,萬象俱新。城外明湖上的冰消了,一汪碧水清清,兩岸垂柳婆娑,桃花初放。 蟄伏了一個寒冬,不但路邊墻根的野草冒得茁壯,京中各家不事生產的紈绔子弟也是摩拳擦掌。今天這家請去游湖,明日那家說好了賞花論詩,再過一旬,一個個排著隊定下日子辦壽酒。喧喧嚷嚷,吵吵鬧鬧,比之園子里爭奇斗妍的百花還要來得張揚。 溫雅臣交際廣闊,又頂著將軍府的名號,各家無不奉為上賓。原先還想著無聊時再去照鏡坊走走,一連數日應酬,也就漸漸淡忘了。 “哈哈哈哈哈,溫少,承讓!又是小弟贏了……哈哈哈哈……”對面那位肥頭大耳的銀樓少東笑得紅光滿面,一臉的油脂刮下來足足能省一月的燈油。 樓下忽而一陣嘈雜,貌似又有人輸得家財散盡,哭聲笑聲混合著賭坊保鏢的罵娘聲與喝斥聲,一時間乒乓亂響,亂成一團。身畔的美姬“啊呀——”一聲嬌呼,軟綿綿地倒進溫雅臣懷里:“嚇死奴家了。”美目盈盈,說不盡的楚楚可人。 溫雅臣喝得半醉,星眼朦朧里瞧見她腮邊被酒氣熏糊的半邊殘妝。連日歡縱,夜夜笙歌,日復一日消遣,驀然間一陣疲憊襲上心頭。 環顧四周,不論是身邊笑語連天的朋友抑或窗外亮如白晝的琉璃燈一昔間皆不復趣味。看他們一個個借著酒勁群魔亂舞,溫雅臣不覺有趣,反而沒來由煩膩起來。 太吵。 無樓外尖細的歌聲,樓里推牌九的雜聲,醉鬼的胡言亂語,賭徒的賭咒發誓,混作一團盡數灌進耳朵里,聽不見半分趣味,只有“嗡嗡”一片噪音,震得腦中亂哄哄昏沉沉眼花繚亂。及至明日一早也甩脫不了的乏味枯燥。 在外如此,在家亦如是。將軍府里的姨娘們成天計較著那些微不足道的瑣事,她比我多一個戒指,頭上少一根時新的珠釵……鬧鬧哄哄嘰嘰喳喳沒完沒了。娘親總把自己關在佛堂里,見了他也不外乎反復嘮叨著那幾句要學好要上進要討好你爹的陳詞濫調。就連難得回娘家一趟的大姐見了他也總是蹙著眉頭滿臉憂色,將軍府將來是要交給你的呀……愛交不交,你們倒是把它交給別人吶! “哎,溫少,怎么了?還想去哪兒?新開的那家天仙閣如何?”見他霍然起身,眾人俱是一怔。 “困了,我先走一步。”敷衍地抬手揮了揮,溫雅臣毫無留戀,扭頭離去。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夜風還帶著些許冬末的涼意,吹起了繡閣上高掛的宮燈,也將花娘的裙擺翩翩吹起,珠片繡作的彩蝶逐著五色絲線描繪的牡丹款款飛舞,看紅了樓下書生白`皙斯文的臉。 隨著人潮漫無目的地游走,行到一個僻靜處,人流都散了,獨留他一個站在原地,茫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身邊的小廝忍不住小心開口:“少爺,您想去哪兒?回府吧。上回您在這兒走丟了,小的差點被大管家扒皮。” 溫雅臣聞聲回頭,不禁愣住。前方巷陌縱橫,家家院墻高聳。原來迷迷糊糊地,居然又走到了照鏡坊。 既然來了……早已被遺忘的清凈小院與窗見沁人的綠色驀然躍上心頭。 舉步上前,一頭扎進巷子里循著記憶找去,果然在一條窄巷的盡頭看到緊瑣的木門。庭院重重,若非走到近處留心查看,即便站在巷口遠觀也極難發現。 毫不遲疑地抬手叩門,“篤篤”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色里格外突兀。 溫榮嚇了一大跳,趕忙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我的祖宗,你這是干什么?要撒酒瘋咱也該換個地方。” 溫雅臣自己也說不上來想干什么,只是立在照鏡坊前,就突然十分想再看看門后那座上次來不及細看的院子,以及院子里那個似乎不怎么會說話的青年,雖然無趣,可是也意味著,他不吵人:“我找人。” “找人也不是這個時候。哪里有三更半夜敲門的?”溫榮急了,拉著他的衣袖苦心勸解,“少爺,咱們回家吧。若是再出事,小的臉上都還沒消腫呢。” 溫雅臣充耳不聞:“先前跟家里說好了,今晚在丁大人府上看戲。出不了事。就算有事,那又能怎樣?” 您當然不怎樣,可我呢?溫榮難過得想哭。 正說話間,幾聲窸窣輕響,“吱呀——”一聲,門后慢慢探出一個睡眼惺忪的老仆:“公子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要事?” 溫雅臣從容拱手:“上回受了你家主人招待,今日在下特來道謝。” “我家主人出去了,公子若是有事,還是白天來吧。白天他總在的。”話音未落,不待溫雅臣追問,那門“吱呀——”一聲又合上了。 想要伸手再敲,手舉到半空卻又躊躇。這時候出門,不是上街攬客便是有了金主傳喚。嘖,既是出來討營生的,又何必做張做致,做出那副清高模樣給誰看?說不上是失望還是落寞,只是剛剛才升起的幾分期待還在胸口間縈繞著,就這么毫不留情地被戳破了。溫雅臣忽然之間,微微覺得有些難受。 幸災樂禍的小廝笑嘻嘻逗他:“看,小的剛才就說過了,哪里有這時辰找人的?大半夜的,平白無故找上門去,人家就算在家也必定不愿見客。少爺,別生氣,咱們再回飛天賭坊摸兩把?興許就翻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