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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多此一女在線閱讀 - 第28節

第28節

    許世延是個很自律的人,在他眼里,賀北安有許多不良嗜好,但唯獨不近女色。賀北安給許世延最大的印象就是不裝。他認識賀北安的時候,他已經是貨真價實的有錢人了,可他對什么貴族運動并不感興趣,不說賽馬,就連高爾夫還是跟他學的,賀北安很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過他最喜歡的還是打籃球,遠安有十來個室內籃球場,不過等他回到桉城的時候,賀北安已經不在公司打籃球了。

    遠安在西港很是賺了一大筆錢,那兩年中國一批企業搶著去西港接盤,房價一天一個價,賀北安很懂得適可而止,在西港的升值空間被榨干前,賀北安就把許世延召喚了回來。

    許世延的父親等著他回去繼承家業,他的未婚妻等著他回省城結婚,他又沒有在內地小城市開展房產業務的經驗,本來想著從西港回來就辭職,但當賀北安跟他提出讓他回桉城時,他還是應了下來。

    賀重直覺,許重程序,雖然不是同類人,卻并不妨礙賀北安重用許世延,許屬于空降,原先的領導層對他不服,制定的規程推行不下去,賀北安力排眾議,給了他足夠的權利,讓他大刀闊斧地改革他公司架構,但同時賀北安卻不贊同他的裁員計劃,那些公司的老員工即使對公司的發展并無益處,賀北安依然養著他們,工資不降反漲,只是不讓他們涉及核心事務。許世延說這些阻礙公司發展,賀北安一直盯著他笑,那目光把人釘在那里,“公司發展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大家過得比以前好一點?!?/br>
    這句話便可以看出他毫無任何企業家的格局,還是那套江湖義氣,但有時打動他的還是這點義氣。

    他和賀北安介于上下級和朋友的關系。他希望能夠為賀北安打造一個更佳的企業家形象,可賀北安拒不配合。按理說賀北安發跡多年,從沒想過給大學捐個款,去商學院鍍個金,老老實實地守著他的高中畢業證,從不諱言自己的學歷。每當許世延跟他談金融理論時,賀北安就說我不懂,說通俗點兒,后來他發現賀北安其實聽得懂。

    他發現賀北安越來越沉默,他早先還愛開玩笑,現在他不再說言語說服別人,而是用目光來喝退別人。

    賀北安的辦公室很大,因為太大所以就顯著空,賀北安從落地窗前回到了座位。他的雙腳搭在厚重的辦公桌上,點燃了一支煙,手指上的光忽明忽暗,他的眼睛直視著許世延,仿佛要逼出他身下藏著的軟弱,沒人能頂得了這個目光,但許世延戴著眼睛,所以他能夠和賀北安四目相對。

    許副總對公司現在的消極公關很不滿,他叫公關經理在他限定的時間內馬上出一份新的公關計劃,結果公關部經理告訴冷處理是賀總的意思。

    賀北安笑著勸他:“這種小事你也要管?可真是事必躬親?!?/br>
    有人在公司總部跳樓的事,在公司鬧得人心惶惶,而賀北安沒出臺任何措施,不僅對公司內部討論放任自流,對外部輿論看來也毫不關系。

    事件的人物關系許世延還是從外部獲得的,他雖然對賀北安的父親有所耳聞,但跳樓孕婦和賀北安的關系,他還是從網上獲得的。匿名爆料都如出一轍,無非是跳樓孕婦的父親當初舉報了賀老三,賀北安發達之后就對人家進行報復,孕婦被逼得走投無路,只好跳樓明志。僅僅一天,跳樓事件就和賀北安迅速關聯在了一起,明顯是有人在有目的地搞他。

    賀北安對許副總的公關計劃并不感興趣:“誰會因為我的一點□□不買房子呢?除非有新聞說貸款資金鏈斷了或是限購房價要大跌。這種新聞根本沒有什么影響。”

    賀北安說得很隨意,好像他說的是別人的事情。

    第40章 失望

    圍繞賀北安的討論越來越多, 基本都是負面的。但遠安公關部還是沒有后續動作,沈芷再給賀北安打電話,他仍是不接。

    沈芷又聯系了陳丹的未婚夫宋銘, 簡單給他分析了一下他不幸的未來, 現在在陳子旺的爆料下, 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個人渣,輿論的壓力都在他身上, 如果他不能自證清白,不僅聲譽掃地,沒人再愿跟他結婚, 還要面臨大額賠償, 他給公司造成了這么嚴重的負面影響, 工作肯定也會丟。這番分析聽得宋銘背后直冒冷汗。

    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開始揭露陳子旺壓榨女兒的種種非人行徑,他主動告訴沈芷,陳子旺的堂侄要結婚,但因為彩禮問題沒談攏, 一直拖了下去, 女方要求車房和二十萬彩禮,得等著他的彩禮就位才能給, 因為彩禮遲遲不到位, 陳子旺一直沒給陳丹和他好臉色。沈芷說你這話得有證據, 宋銘說當然有。

    相比一頭沉, 還是狗咬狗更有吸引力。沈芷朋友圈里不乏供職于各大新聞報社網站的, 沈芷想起一位在報社做主編的朋友,問他是否對最新的孕婦墜樓事件感興趣,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 沈芷直接把宋銘引薦給了主編,沈芷相信這位朋友的執行力。等沈芷關上手機,靠在躺椅上休息,賀北安給她打來了電話:“沈芷,我餓了,請我吃個飯吧?!?/br>
    “你在哪兒?”

    “我在樓下,你推開窗就可以看見我?!?/br>
    沈芷并沒有去推窗,她拎起包關上了門,賀北安的車停在街角,并不孤單,煙霧順著車窗冒出來,沈芷現在沒有提醒賀北安不要抽煙的立場,她自己也抽,于是選擇了沒看見。賀北安看見他,自覺把煙掀滅在煙灰缸里。沈芷上了車,賀北安遞給她一杯已經插好吸管的熱檸茶,沈芷接過去吸了一口。賀北安說:“這么放心?也不怕給我下毒?”

    “你有這么無聊?”

    “我確實很無聊,在你喝之前,我先替你嘗了一口,你可以放心地喝?!?/br>
    沈芷想說他幼稚,終究沒說出口,他也沒提孕婦之前墜樓的事,她問賀北安:“你想吃什么?”

    “你還記得你請我吃的最后一頓飯嗎?就吃那個吧?!?/br>
    沈芷很想說不記得,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那就去喝粥吧。”

    沈芷記得,她最后請賀北安喝了一碗龍蝦粥。

    過年之后,沈芷太急于賺錢開店,每天和賀北安說話的時候手里從不閑著,那時她很擅長一心二用,一邊噼里啪啦地在鍵盤打字一邊跟賀北安說話,十分鐘里有八分鐘是在憧憬未來,她做每件事都能想到賀北安,她和同學去了一家很好喝的粥店,晚上就跟賀北安說等他過來了一定要一起嘗一嘗,去展館看展覽感嘆要是賀北安要是在就好了,明年他來可能就看不到了,不過也未可知。她的室友也納罕,平常一向沉默的沈芷怎么會有那么多話可說。賀北安看她很忙就說你別說了我看著你就行,沈芷點點頭,沒過兩分鐘她又抬頭,發現賀北安正抬頭看著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開始同他說話。

    暑假之前,賀北安給沈芷買了一張商務艙的機票,邀沈芷過來和他團聚,他告訴沈芷,他開店的錢就要攢夠了,等暑假結束,他倆就可以去簽租約了。沈芷問賀北安怎么做到的,話里話外暗示他一定要遵紀守法,賀北安說你怎么能那么想我。賀北安說說謊得很干脆,一點兒都不心虛。那陣兒電子城一堆從香港人rou背回的水貨,賀北安也介入了這種生意,他收水客人rou背回的手機然后賣給散客,買賣的數目越來越大。他看不得沈芷為了給他開店一天只睡五個來小時,本想等著賺夠了開店的錢就金盆洗手。凡是“最后一次就不干了”都是魔咒,最后一次,向他交貨的水客被警察跟蹤到了他的住址,他當時特冷靜,一句廢話都沒說。他的貨全數充公,之前賺的錢也都交了罰款,那時他也特冷靜。警察問他爸媽在哪兒,小小年紀就干這事兒當體驗生活呢,這是犯法。賀北安聽到這兒仍是個不怎么在乎的表情,他是想到沈芷馬上要來,才不冷靜的。

    沈芷來深圳的前一晚,賀北安又成了一無所有的無產階級。這次和上次沈芷來不一樣,那時他手頭還有錢,還可以請沈芷吃飯住酒店,但現在他什么都沒有,房租還有五天就要付了。最重要的是他跟沈芷說開店的錢他已經攢夠了,可一夜之間他又什么都沒了。他以前是一個什么日子都能過的人,錢沒了有錢沒了的過法,被警察跟到家里一窩端的經歷也不是誰都有的,還可以跟哥們吹吹牛逼,說當年我面對警察也面不改色,但他實在沒辦法和沈芷講他這不是誰都能有的經歷。

    沈芷來的前一天晚上,賀北安抽光了一盒煙,舍不得花錢再買一盒,把煙灰缸里的煙頭再拿出來重點,煙頭太短,打火機升出的火焰把他的指甲給點了,他也不覺得疼。夜里,他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沒什么人的街上走,抬頭就能看見星星,可他只看見了不遠處的小破湖,湖很臟,那是夏天,天很悶很熱,襯衫脫下能擰出水來,可他站在湖邊,卻感到了一股冬天的蕭索之意。

    有人搶劫一個年輕女子,賀北安下意識跑過去去追,那天晚上他分外地不要命,拿到包的一剎那,賀北安看著包里的財物,第一個想法是能換多少錢,夠開店的幾分之幾,夠請沈芷吃幾頓飯,沒繼續想下去,賀北安就把包物歸原主,女子問好心人姓甚名誰,賀北安沒好氣地說別他媽瞎問了,快打個車回家吧。女子心里罵了聲神經病,剛才的感激之情一掃而光。賀北安趕在最后一班公交車去了舊識黃老板的家,跟他借了五千塊和一把車鑰匙。

    第二天,賀北安開著黃老板淘汰下來的二手車去機場接沈芷,沈芷一看到他就踮起腳抱他,他的襯衫濕了半截,以至于沈芷整個人貼上來的時候,衣服和他粘到了一起,沈芷是離開他的懷抱才發現這個問題,和他并排離開機場的時候臉一直有點兒紅。

    沈芷坐在副駕,賀北安給她系安全帶,沈芷問這車是他的嗎。賀北安并非不會撒謊,可他不擅長把“別人的東西”說成他自己的,起碼那時候他還不會。他說不是。沈芷問是不是為了接她才借的,賀北安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沈芷說還是還給人家吧,沒必要為了這個欠人情,咱們坐地鐵乘公交很方便的,實在不行還可以打車。接著沈芷又說起了她攢的開店基金。在沈芷看來,借別人的車都是還不完的人情,而她給賀北安攢錢開店算不上人情,她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她靠在副駕駛上跟賀北安描畫未來,等開了店賺了錢,他們可以買一輛二手車,掀背車就很好,后備箱大,可以拉貨。賀北安想起小白臉周彥開的就是掀背車。

    賀北安帶沈芷去喝龍蝦粥,他只給沈芷點了一碗,他自己不喝,說是以前喝煩了不想再喝了。他開著車帶沈芷吃吃喝喝,大多時候都給自己點最便宜的,要是不點沈芷就會起疑。沈芷一提開店,賀北安就恰到好處地沉默,聽沈芷在那兒規劃未來。好幾次他想告訴沈芷錢沒了,被警察給罰沒了,她還得再等一等,可話剛要冒出來,就粘在了嘴唇上,怎么也吐不出去。

    從小到大,他從不怕讓人失望,可現在他怕沈芷對他失望。他告訴沈芷暑假結束就要和她開店,可現在店開不成了。

    第41章 止痛

    賀北安還是騙了沈芷, 他跟沈芷說他把錢借給別人治病了,錢一時半會兒還不回來,店肯定是要開的, 但她得等一段時間。沈芷眼里掩飾不住的失望, 她本來要在深圳呆到暑假的, 聽到這個消息后,馬上定了三天后回校的票。

    沈芷自作主張降低了兩人的消費水平, 吃飯只去露天小館子,回程的前一天,沈芷請賀北安去吃龍蝦粥, 她只點了一碗, 她告訴賀北安自己不餓, 賀北安把第一勺粥送到她的嘴邊,沈芷的嘴緊閉著,賀北安去撬她的牙齒,沈芷把第一勺粥咽下去。沈芷又被迫吃了幾勺,賀北安才自己吃。很窘迫的一個場面, 兩個人分食一碗粥, 可都不覺得丟臉,他們都有要發愁的事, 根本顧不得別人怎么看他倆。沈芷發愁的是怎么挽回拒絕掉的兼職, 因為賀北安說錢已經湊夠了, 她很大方地拒絕掉了之前找上門來的家教工作, 而現在, 賀北安說把錢借給了絕癥病人,錢一時半會兒肯定是要不回來了,她還得去回去掙錢。她想挽回雇主的方法想得太入神, 渾然忘記自己的嘴角要擦,賀北安拿紙巾給她擦嘴角,沈芷不好意思地笑笑。

    出了粥鋪,沈芷買了一塊金絲餅,掰成兩半,一人一半,賀北安的長胳膊搭在沈芷的肩上,她的肩膀有一塊被汗水浸濕了,賀北安的胳膊也覆著一層汗,他的胳膊很有力,把她的肩膀都給抓痛了,路燈徑自亮著,她咬了一口金絲餅,嘴唇上殘留著碎屑,賀北安俯下身把她嘴角的碎屑吃干凈,他吃得沒輕沒重,還在她的嘴唇上留下了一排很輕的牙印。沈芷耳朵馬上燒紅了,心臟跳得很快,她皺皺眉:“賀北安,你可真惡心?!彼郧半m然經常親她,但這樣還是第一次。

    “沒辦法,我就是這么惡心?!辟R北安一點兒不為此感到難為情,“別去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兼職了,我肯定能靠自己開上店,你再等等?!彼⒉患敝_店,可沈芷為了開店太努力了,努力到他如果不能盡快湊齊開店用的錢,簡直是十惡不赦。

    “什么叫靠自己開上店,這是我投資的好么?店是咱倆的,我經濟投資,你技術投資,按理說錢還是應該我出大頭。”

    對話完畢,沈芷繼續任由很惡心的賀北安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兩人往前走,到了一家老舊的飲冰室,賀北安給沈芷買了芒果刨冰和草莓刨冰,沈芷說她吃不了這么多,賀北安說吃不了就扔掉,你就讓我在這不怎么花錢的地方賄賂賄賂你吧。

    賀北安租的房子在七樓,電梯壞了,賀北安沒經沈芷允許就背著她上了樓。

    “我能走?!?/br>
    “我知道,但我想讓你知道有我沒我還是不一樣的?!彪m然沒掙到錢給她花,至少可以背一背她。兩個人的衣服貼在一塊,沈芷又開始熱了。

    進了門,賀北安又很惡心地去親她,沈芷吃刨冰把嘴吃得冰冰涼,可兩杯刨冰給她帶來的涼意馬上就被賀北安給弄散了。沈芷瞪著的眼睛慢慢閉上,任由賀北安把手伸上她的襯衫扣子。

    有人曾跟賀北安說,金錢是最好的□□。賀北安后來功成名就后并沒體會到這句話,但不到二十歲的賀北安不止一次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反面。他頂上來的欲望又被現實給壓了回去,他連給沈芷買票的錢都是借的,現在又要在租來的房間里和她這樣,這個房子最開始半年的房租還是沈芷付的。

    “沈芷,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惡心?”

    沈芷并不太習慣賀北安的親密接觸,她和父母從來都不這樣,金美花表達感情的方式就是給她織圍巾和各式各樣的帽子,省錢買反季蔬菜給她吃,并不怎么親她抱她。賀北安的擁抱親吻讓她有一種強烈的侵略感,在她的安全線之外。但同時她又看過很多生理常識,知道賀北安的種種生理反應對于這一年齡的男孩子都是很正常的。她要想完完全全地占有他,就要接受他這一面??伤譄o法跟賀北安說他的行為挺平常的,她也能夠理解。

    沈芷不說話,賀北安當成是默認,他摸摸沈芷的頭,讓她去洗澡睡覺,明天還要趕早班車。

    夜里,像以往一樣,沈芷睡唯一的臥室,賀北安睡客廳。那晚他又偷偷去了沈芷的房間,不過沒親她,而是把他之前買的項鏈戴在沈芷脖子上,他的手指輕輕地放在沈芷的脖子上,好像她是什么易碎品,稍微重點就破了。買項鏈的時候他還沒被警察跟蹤到家里,那時他把盒子緊緊握在手心里,想著沈芷一來,他就要和她表明心意,進一步明確下自己的地位,但現在他除了欠債,什么都沒有。

    盡管他的動作并不大,沈芷還是醒了,她睜開眼睛,賀北安告訴她這是送她的禮物,項鏈上刻了她的名字縮寫,不能退,只能送給她。

    窗簾很遮光,看不見外面的月亮,賀北安一走,整個房間又陷入了漆黑,門縫里透進來的一點兒亮光把這黑稀釋了些。沈芷的心撲通撲通跳,她的手撫摸著項鏈,想起今天他背她的時候兩人的衣服貼在一起,閉上眼,整個人都在發燙。如果賀北安不想只和她做朋友,她也是可以的,只要能長久地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賀北安送沈芷去車站,沈芷沒像以前踮起腳抱賀北安,她想起了之前衣服相貼的情景,突然多了些矜持,賀北安也表現得很客氣,分別的時候兩人的衣服自始至終都沒碰到一起。

    賀北安關于深圳最后的記憶,是沈芷大力向他揮手,同他說再見。

    后來他們再見的場面,實在算不上美好。在電子城背包客并不能讓他馬上賺到開店的錢,為了能夠早日賺快錢和沈芷一起開店,賀北安接了□□的活兒,這件事上手并不比倒騰電子產品慢,只要足夠缺錢就可以了,他開始進行得頗為順利,賺到錢他就給沈芷添了兩身衣服,沈芷讓他省著點兒花錢,賀北安當時對錢表現得很不在乎,他說錢不就是用來花的么,沈芷并不知道他當時的職業,只祈禱賀北安千萬不要再有朋友得絕癥,這樣他們就可以很快湊夠錢開店了。

    賀北安在回憶時總是刻意避免當年的最后一次見面,除了那次見面,其他一切都很好。

    路上,沈芷并沒有時間跟賀北安說話,她一直在跟人談論墜樓事件的報道,有家媒體單方面引用了陳子旺方面的說法,重點盤點了賀北安父親的光輝事跡以及近年來賀北安如何利用權勢打壓以前的舉報者陳子旺。

    沈芷朋友圈里有這家媒體的主編,主編還轉發了這一報道。

    沈芷在主編的朋友圈回復:任何以尋求真相為導向的媒體都不應該只使用單一信源。

    主編秒回:沈芷,你要不提醒我,我幾乎都要忘了你是新聞系的了。

    這話自帶三分嘲諷和挑釁,直接挑破了沈芷作為新聞系學生卻常年在綜藝圈摸爬滾打的事實,這些年,沈芷接觸最多的便是娛樂記者。

    沈芷很平靜地回道:我一個邊緣人都明白的事,您作為貴圈資深人士不會不了解吧。

    再沒回復。

    “宋銘的說法現在已經有媒體要發了,明天會有不止一家記者要來你們公司采訪,你讓公關部配合一下。這種事宜疏不宜堵,還是應該找機會對公眾澄清一下。你這種懶得澄清的作風放在個人身上沒問題,放到企業上可不是什么好事?!?/br>
    “你整天都在忙這事兒?”

    “這是我的工作?!?/br>
    “承認為了我有這么難?”

    沈芷沒正面回答:“要不別喝粥了,我請你吃點兒別的。”

    “都答應了,就別反悔了?!?/br>
    這家粥店沈芷上次來過,令她意外的是,只來了一次服務員就記住了她。

    沈芷只為賀北安點了一份龍蝦粥,她之前吃過了,和省錢沒有任何關系。

    賀北安開始還用勺子,后來直接往嘴里灌,沈芷拿起餐巾,下意識地要去給他擦嘴,結果沒到嘴邊又把餐巾放到了他的手頭。

    “這幾天我總是夢到以前,據說快要死的人才格外懷念過去?!贝髱煾R北安說他今年有血光之災,兇多吉少,一般人聽到這個肯定會問大師如何破解,賀北安不信鬼神,反倒和大師打起了賭。他聽說大師有一副黃賓虹的真跡,要是他沒出事兒,大師就把畫給他,要是他出了事,他開發的新樓盤,別墅隨大師挑,為了讓打賭更正式,賀北安還建議請公證處的人來公正。大師從沒見過如此不虔誠的人,連著嘆了幾口氣,拒絕了賀北安打賭的要求,賀北安讓秘書把大師請了出去,大師一貫仙風道骨,見了此種人也不得不祝他早日遭受血光之災。

    賀北安并不信命,可最近卻時常感到一股宿命感。

    他說這話的時候仍在笑,沈芷及時止住了他:“瞎說什么,你的好日子還長著呢?!鄙蜍埔詾楝F在的賀北安會很快樂,守著故土,功成名就,還有一班朋友,沒想到其實并不如她預想。

    賀北安又要了一碗酒釀圓子,吃完這一碗,賀北安問沈芷:“我吃完這碗圓子,算不算酒駕?要不你開車送我回去吧,順便看看我現在的家。你還沒看過吧?!?/br>
    賀北安關于生死的說法觸動了沈芷,這次他沒拒絕。沈芷開車送賀北安回家,賀北安翻出一只腰靠給她,好像早就預料到她會開車把他送回去。沈芷開車開得很穩,目不斜視。她突然想起以前,當初她說自己不想學開車,就想騎自行車,賀北安說不想開就不開,她以后想去哪兒他都可以帶她去,現在她還是學會了自己開。別人再好,也不如靠自己方便。

    再謹慎也擋不住麻煩自動找上門來,車被追尾,后面的車主承認錯誤承認得很干脆,沈芷深吸一口氣,對賀北安說:“你找司機送你回去吧,我得回旅店一趟?!?/br>
    賀北安馬上認識到了問題:“腰疼?”

    “現在不疼。”但她知道,很快就會疼。她早就學會了預知疼痛,在疼痛來臨之前用藥解決。

    “去醫院吧?!?/br>
    “去醫院也是拿那些藥,我不喜歡醫院的氣味?!?/br>
    折騰了半天,沈芷并沒送賀北安回家,而是讓賀北安打車送她回了旅店,柚子大概很喜歡賀北安,跑著跳著管她叫叔叔。

    沈芷擋在門板上,對賀北安說謝謝,這是送客的信號,但賀北安并未接收到。

    “你藥箱在哪兒?”

    “你上次的技術真不怎么好,還不如我自己。”潛臺詞很明顯,她不需要賀北安幫忙,幫忙可能也是幫倒忙。

    “相信我,這次肯定比上回好。如果你體驗不好的話,我下次絕對不來打擾你?!?/br>
    沈芷褪下衣服,她努力把賀北安當成一個普通的男人,醫院男護士給她打針,她并沒有任何不適感覺。她想證明在生理吸引上,賀北安和其他人沒什么不一樣。

    “這些年,我連一個像你的人都沒見過。不需要是你,只要像你就行了,只要有三分像,我就可以娶回來,可我一個都沒遇到過。不知道是你太難找,還是我運氣不好?!?/br>
    如果沒有遇到沈芷,他或許會喜歡上很多人,胖的,瘦的,清純的,風情的,不同的姑娘總有各自的可愛之處,可他遇到了沈芷,就再也喜歡不上別人了。他的專一不是源于自律,而是因為無能為力。

    這些年,賀北安不知道對沈芷什么感情,愛情、親情、朋友間的義氣,種種感情夾在其間,模糊得分辨不出來,他只知道他對她有感情,最原始的感情,這種感情誰也替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