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陳爺爺和方喻同,是一伙的。 阿桂心中無奈,自知問不出什么,只好搖頭輕斥道:“你這小孩,家里來了客人也不同我說,反而拉著我去放燈。” 方喻同直勾勾地看著她,神色難辨,黑瞳深邃,“阿姐,你就那么想見他?” 他這話說得太過直接,阿桂面皮薄,臊得別過頭去,“盡胡說些什么?” 倒不是她十分想見左曄春,只是怕怠慢了客人,顯得沒有禮貌。 可從方喻同的嘴里說出來,怎就這般顯得她沒羞沒臊,毫不矜持。 望著她扭著頭,細嫩纖白的脖頸露出一小截。 在瑩瑩月光下羞得泛出了淡粉色。 方喻同眸色深了幾分,掌握成拳,攥了又攥。 …… 阿桂將灶上的飯菜重新熱好,兩人在小院里擺了桌椅板凳吃喝。 中秋合該飲酒賞月,可她始終覺得方喻同年紀還小,不許他喝她釀的烈酒。 那些果酒,方喻同又嫌還不如喝茶,兩人便以茶代酒,對飲了幾杯。 茶余飯飽,阿桂將左曄春買來的鄭家小餅擺到桌上。 這才發現他除了送小餅來,還送了不少節禮,都擺在墻角下。 有一小筐石榴和蜜棗,還有一個小木盒,裝著一把牛角梳。 阿桂全擺到了桌上,臉頰微熱,不知該怎么回人家的禮。 再一抬頭,卻發現方喻同剛剛趁她愣神的功夫,將鄭家小餅全吃完了,這會兒又在掰石榴吃。 正狼吞虎咽著,頗有些兇猛小獸的架勢。 她眼皮子一跳,奇怪地看著他,“小同,你方才沒吃飽么?” 方喻同含糊地應了一聲,手底卻不含糊。 又在袖子上擦了幾個蜜棗吃。 “……”阿桂咬著唇瓣,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我做的飯菜不合你口味?” 方喻同咬那蜜棗咬得脆生生的,眉目疏朗,“不是,只是左師兄買的這些也合我的口味,忍不住想吃。” 阿桂失笑,軟糯的嗓音里帶著嗔意,“你呀,怎的把那小餅全吃完了,一個都不給我剩。都說那鄭家鋪子的小餅好吃,我還未嘗過一口。” “明日我再去鄭家鋪子給你買,保管你早上一睜眼就能吃到。”方喻同吃完幾個蜜棗,仿佛還不過癮,將剩下的蜜棗全裝到了他的衣兜里。 同樣一顆蜜棗都沒給阿桂留。 那幾個石榴也是,當著阿桂的面就這樣直接全揣到了懷里,“阿姐,反正你也不喜歡吃石榴,我便全替你吃了罷。” 阿桂從前可沒見過他饞成這樣,再一細想,哪里還能不明白他在較什么勁兒。 得,看來今晚同他說的那些都沒往他心里去。 還在惦記著左曄春的事。 阿桂無奈地拿指捏了捏眉心,夜色已晚,她也懶得再勸他。 這小孩心思敏感脆弱,最沒安全感,她是知道的。 阿桂沒同他計較什么,這石榴和蜜棗全給他吃了也罷,反正家中還有陳爺爺買的。。 至于小餅,沒嘗到便嘗到,她也不是嘴饞之人,壓根沒往心里去。 方喻同像過冬的松鼠似的,將蜜棗和石榴都運回了他的屋子里。 再出來時,看到阿桂還杵在原地沒動,便又重復道:“阿姐,回屋睡吧,明兒我早起去鄭家鋪子給你買小餅。” 阿桂睨他一眼,勸阻道:“還買那玩意兒作甚?中秋吃著應景罷了,到了明兒,就不興吃那個了。” 這小餅,她方才也只是嘴上說一說,對著味道的好奇勁過了,真沒放在心上。 可落在方喻同的耳朵里,卻變了個味兒。 他臉上淺淡的笑容漸漸消失,黑瞳如幽潭,抿著薄唇質問道:“阿姐可是覺得左曄春買的小餅那般重要?吃光了小餅便要訓我,說明日去給你買小餅也不興。” 越說,他的眸光越沉,聲音也壓得越低。 “……原來阿姐之前同我說的話,都是騙我的。” 他耷拉著沉郁的眉眼,俊臉在月色中顯得有些蒼白冷淡,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低落和失望。 “才這時候,我在阿姐心中就一文不值了。” 阿桂被他這番話說得心尖直顫,望著他仿佛已然被她拋棄的小可憐模樣,愧疚和心疼泛濫個不停。 她垂下眼,自忖著方才是不是有什么話說得重了。 抑或是意思表達得岔了,讓他誤會了什么。 畢竟她才說過,他永遠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阿弟。 鄰居家的小孩子知道自家阿姐要嫁人,都要哭一個的。 雖然她和方喻同沒有血緣,可經歷了這么多,已經勝似親人。 阿桂咬了咬舌尖,暗嘆這小孩敏感又別扭,以后再也不能不經大腦地說話刺激他了。 嫁人這事得慢慢來,最重要的還是一家人開心團圓。 她連忙收了聲,又是好一陣哄。 幸好他好哄得很,她又十分熟練。 很快,他便恢復如常。 只是一雙漆黑瞳眸仍晃著,好似還在糾結要不要繼續相信她。 相信她不會給他找了姐夫后,就再也不管他。 阿桂心里有愧,被他這樣一瞧,就越發心虛。 明明和左曄春的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怎就感覺她即將拋家棄子似的,不敢看方喻同的眼睛。 她移開眼,沒看到方喻同眸底脆弱易碎的光漸漸消失,繼而變得晦暗不明。 他的目光落到她嫩生生的臉頰上,比四周濃重的夜色還要沉。 良久,阿桂聽他再沒什么動靜,便回頭道:“既無事,便快去睡吧,明日可還要去書院?” “嗯。”方喻同應聲應了,忽而伸手將桌上的那把羊角梳拿起,把玩一番,“這個不錯,正巧我的梳子壞了。阿姐,借我用用。” 這借,當然是沒有再還的。 阿桂氣笑,也不想再和他多說,“行,你拿去用吧。早些歇息,明兒還得起早去書院呢。” 方喻同薄唇微勾,仿佛終于買到了心愛的磨喝樂的小孩,拋玩著那牛角梳腳步輕快地回了他的屋子。 今夜月色正好,他得償所愿,大概能睡個好覺了。 至于明日,他再拿著這牛角梳有意無意去左曄春面前摳摳頭皮的時候,左曄春晚上能不能睡個好覺,那就不知道了。 想想,還挺期待。 第52章 解元 【二更】感謝訂閱 方喻同走后, 家里又冷清了下來。 阿桂去給他收拾屋子的時候發現,左曄春送的牛角梳、石榴和蜜棗都被他帶去了書院。 干干凈凈的,真真是一點兒都沒給她留。 他是小孩心性, 即便這些都是左曄春送給她的, 她也沒和他計較什么。 不過幾日后,左曄春倒是又來了。 當時阿桂正從城外采了些新鮮桂花回來, 打算釀一批桂花酒。 剛到小院外,就聽到了陳爺爺在小院內與人說笑。 她還當是左鄰右舍過來串門,沒太在意,直到瞧見左曄春那轉盼多情的一雙瀲滟桃花眼, 才心頭一突,忙垂下眼去。 左曄春的視線掠過她纖白瘦削的手腕,目光一暗。 她好像...沒有戴他送的彩絲繩。 阿桂嬌美的面龐微微泛紅,垂眸問道:“左、左郎君今日怎得空來這兒?” 左曄春原本心中還橫著一把牛角梳, 頗有些不舒坦。 因知道他送來的東西, 她一概沒碰,全給了她阿弟處置。 可憋著的一股氣在見到她時, 好像又消了不少。 尤其是她微垂螓首,溫柔嬌羞的樣子, 更似一股輕和的風,將心頭郁躁全都吹散開來。 他亦微微頷首,鼓足勇氣道:“路過這兒有些口渴, 只認識你家, 便過來討口茶喝。” “原是這樣。”阿桂溫澈的眸子含著溫和笑意,“正好采了新鮮的桂花,我去給你泡盞桂花茶喝。” 左曄春想說只喝杯清茶便好,不必麻煩。 可卻阻攔不及, 她已快步走進灶屋。 經過他身邊時,馥郁而濃烈的桂花香隨著她裙角擺動而漫開。 沁人心脾。 走進灶屋,阿桂才緩過神來。 將水放到鍋中燒上,這才撐住灶臺歇著氣。 不知為何,和左曄春說話的時候,她總想逃。 或許是因為羞臊吧。 阿桂并未細想那不是心動,只是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