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曾萍依舊在認真而又專注地洗著黑色女裝摩托車。

    店里有些銹跡的吊扇，風力已經(jīng)開啟到最大了。

    奮力旋轉(zhuǎn)的它，盡最大努力在幫助店里的眾人驅(qū)趕熱大媽。

    可熱大媽的味道兒實在是太濃烈了一些，以至于陳主任的額頭上，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高書記的額頭上同樣明顯掛著汗珠。

    可這并不妨礙他與周燦三兄妹說話。

    高書記是陳主任特別帶過來的。

    關(guān)于周燦一家的情況，陳主任其實早就跟高書記說過了的。

    只是從具體的條件來看，周燦一家并不符合貧困線的標準。

    也不能算作是資助的對象。

    畢竟在這個小縣城，這個年代一個女人在家里負責帶三四個孩子，丈夫一個人在外面城市工作的例子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更何況，在這個屬于邊遠貧困山區(qū)的小城鎮(zhèn)，周燦這種四個子女的家庭也非常普遍，有些家庭甚至有五六個以上的子女。

    其實同個村里面就有好些跟周燦家里條件差不多的，只不過周燦一家人運氣要差一些，攤上這么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大半年沒有生活費寄回來。

    一個在家開了小本洗車理發(fā)店的曾萍，收入主要還是靠洗車的小本經(jīng)營。

    因為店門面地處夕照的位置，整棟樓從早曬到晚，加上店里的理發(fā)經(jīng)營沒有再做精致裝修，只是臨時弄了屏風和玻璃，沒有立體式空調(diào)，只有吊扇懶洋洋在半空中旋轉(zhuǎn)……

    尤其是夏天，從中午開始的時候，店里就會特別熱。

    只要是進了店里，就能明顯感覺到好像是進了熔爐里邊。

    這樣的理發(fā)環(huán)境，基本上可以直接讓很多想要來理發(fā)的人望而止步了。

    因為只要端坐一會，稍微胖一點的人就開始滿頭大汗，哪怕吊扇已經(jīng)是最大的風力，都完全不頂用，扇出來的風都是熱的……

    也就洗車生意看起來相對要比理發(fā)要好一些。

    外面高壓水槍朝著車輛一噴，漫天的水花四濺，能暫時讓空氣里的熱度下降些許。

    只要是來這里光顧曾萍洗車小本經(jīng)營的客人，基本上都是選擇坐在店門外邊的小椅子上的，因為這樣可以在悶熱的空氣里，享受到水霧臨頭的那種清爽之感。

    極少客人會選擇坐進店里的沙發(fā)上去等待的。

    像今天陳主任和高書記在店里面的沙發(fā)上坐著，完全是出于他們的目的——送紙簿和文具。

    這些東西，都是他們自掏腰包買來的。

    既然不符合資助標準，可出于村里黨員干部愛護群眾的職責，兩人還是商量好，一人出一半。

    周燦知道這些情況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以至于多年之后，周燦積極向黨組織靠攏，負責跟蹤發(fā)展周燦的導(dǎo)師，問周燦小時候印象里受到黨里紅色基因影響的經(jīng)歷時，周燦才猛得發(fā)現(xiàn)，他除了小學童年時代印象最深刻的紅色女裝摩托車對應(yīng)的陳主任之外，還有著其他同樣關(guān)心他，影響他的黨員村干部身影。

    只不過這種影響，在周燦童年小學生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成為了常態(tài)。

    讓周燦覺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普通，自然普通到可以隨時忽略掉的那種。

    不是周燦不懂緬懷，而是他曾經(jīng)與他生活有關(guān)聯(lián)的紅色基因，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滲透在了他的體魄深處，讓他逐漸逐漸，就那樣在清苦的家庭環(huán)境中健康成長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拿捏的點恰到好處，正好碰到周燦三兄妹放學回到家。

    等周發(fā)領(lǐng)到新的筆盒和紙簿之后，周燦的大妹周雨，也在陳主任微笑示意的情況下，開始自我介紹了起來。

    周雨對陳主任的印象還是非常好的。

    今天中午說了句實話就挨了一巴掌，要不是陳主任及時拉她到身后，說不定她就沒機會跑上二樓，而是要被曾萍直接吊打一頓了。

    事實上，從中午被挨打到現(xiàn)在，周雨都沒有搞清楚，她母親為什么要打她一巴掌，而且還下的那么重手。

    明明母親平時都很嚴肅認真地教育她四兄妹，要做一個誠實的孩子，絕對不能撒謊的……

    可是今天中午為何她對陳伯伯說了句實話，母親就變得那么生氣呢？

    還一巴掌打了過來。

    疼！

    是真的疼啊！

    周雨想了一個下午都沒有想明白。

    臉上的疼，似乎依舊還沒有消散。

    其實，在中午上學路上，以及下午放學路上，周雨就很想問問她大哥周燦，為什么說實話都要挨打的。

    可周雨又怕大哥又偷偷給母親打小報告，瞎說什么大實話。

    到時候她怕是又要被母親打了……

    嗯，就算是打死都不能問大哥周燦。

    周雨其實最煩周燦了，一有什么風吹草動就給母親說。

    周雨為此遭受的罪可不少呢。

    至于弟弟周發(fā)，就一只懂得玩的幼兒園小朋友，周雨就懶得跟他說心事了。

    最小的meimei周柔就更不用說了，什么都不懂，就懂得天天在樓上睡大覺和玩布娃娃。

    下午的周柔，睡了一個午覺之后，應(yīng)該是在樓上玩布娃娃吧。

    心里頭一直都想不明白的周雨，就那樣心事重重地跟著周燦，一路如同行尸走rou般……

    直到回到家，看到陳主任和高書記，周雨才放下心事。

    等周發(fā)自我介紹領(lǐng)完獎勵，她就在那一雙會笑著說話的和善目光中作了自我介紹，并且還拿到了她喜歡的獎勵。

    也許是中午因為紙簿和筆的事情挨打了的緣故吧。

    周雨在領(lǐng)獎勵的時候，特別多拿了些紙簿和筆，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它們都放進了小書包里。

    放完后，還學著陳主任的樣子伸長了脖子，朝著門外蹲在黑色女裝摩托車旁的身影看了一眼。

    周雨覺得，有了多出來的紙簿和筆，日后就再也不擔心沒紙簿和筆的時候，被母親打了……

    “好了，阿燦，現(xiàn)在你弟弟meimei都已經(jīng)自我介紹過了，接下來就輪到你了，你要是自我介紹了，那這些紙簿和筆盒都獎勵你了。”

    等周雨拿好了獎勵，陳主任笑瞇瞇地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