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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我以外全員非人[重生]稚楚(51)

    云永晝忽然沉默了。

    大概是不知道應該如何繼續。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一次開口,我好像跑題了,本來要說初代金烏的事。

    總之,他把我這個原本應該被他拋棄的私生子帶回蓬萊,變成他名正言順的兒子,反正他的正妻也死了,沒人再阻止他。他利用傳聞和謠言,讓所有人相信我是初代金烏的轉世。因為我是這么多年來,唯一一個再度擁有光屬性的妖,我成了天選之子,身為父親的他也越來越有聲望,一步步走到權利的最頂峰。

    我的光屬性和初代金烏并沒有關系,它就這么萌生了,從那以后hellip;hellip;

    我的世界也就徹底毀滅了。

    在所有人的眼里,這些光芒純粹、干凈、耀眼、美好,是遙不可及的太陽的象征,但這些都是我內心深處的黑暗催生出的產物,骯臟、惡心、噩夢一樣纏繞著我,在我憤怒恐慌的時候,他們自顧自出現,變得尖銳而鋒利。

    每個人都在夸贊我的能力,如同贊賞一稱手的兵器。聽得多了,云永晝也就麻木了。

    他漸漸地也覺得,這就只是一件很適合殺生的武器而已,武器是沒有罪惡、也沒有靈魂的。他也只不過是自己父親最具有威懾力的武器而已。

    他并不需要多么真誠的感情,只需要他們畏懼自己就夠了。

    唯獨有一人,他從不會因為自己擁有獨一無二的能力而畏懼自己,他甚至從不挑選時機,只要相遇就會靠近,纏著他,用各種手段逼迫他接受除自己以外的世界。

    云永晝永遠記得,身負重傷的他們被困在不死城,以為再也不見天光,再也無法回去,即便到了最絕望的時候,那家伙依舊充滿希望,纏著他說話,和平常沒半點分別,興致勃勃地計算著逃出生天的可能。

    直到云永晝終于忍不住,想要打碎他的希望。

    [你究竟哪里來的自信?還是說和我一起死在這里,你很開心。]

    聽到這句話,他終于停下來,臉色蒼白地捂著自己的傷口挪動身體,一點點貼近云永晝。

    [小金烏,變個光給我看看。]

    得不到回應,他便一直要求,像撒嬌那樣要求,明明聲音都虛弱到說話都費力。

    [就一下,給我看看嘛。]

    無論云永晝如何沉默,神色如何冷硬,他就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你就不能滿足我這一個愿望嗎?]

    云永晝終于妥協,攤開被血和塵土弄得臟污的掌心,變出一枚幽微的光。

    他像是夙愿得償一樣,頭靠在墻壁上,伸出手,輕柔地貼近那枚光芒,滿足得笑起來。

    [云永晝,我喜歡你的光。]

    云永晝到現在都記得那一刻自己胸口涌動的情緒,仿佛一股沖破冰川的熱流。

    [雖然這里很黑,但是我有我的太陽。]

    他用那雙透著幽藍的澄透瞳孔看著云永晝,笑得堅定。

    [所以我不害怕。]

    這一段回憶太過熟悉,熟悉到只要閉上眼,每一幀畫面都會緩緩重放。

    他當時的笑容,他的眼神,他說話時會有那么一點點揚起來的尾音,還有他手掌傳遞到自己手腕的溫熱體溫。一切都真實反復地出現在他的夢中,一次又一次入夜。

    以至于在他死后,自己根本不敢合眼。

    不敢做夢。

    每一個夢都在與他脆弱的意志殘酷地切磋。

    情緒一點點收緊。感覺就是一個晃神,七年就這樣逃走了。

    他到現在都時常以為,他回來的這件事,才是真正的夢。

    云永晝轉過臉,用那雙淡漠的淺色瞳孔望著衛桓的雙眼。

    星光再一次復現。

    現在我再問一遍,你覺得hellip;hellip;這些光好看嗎?

    這一次衛桓沒有閃躲,他直接而坦誠地回望著云永晝的雙眼。

    從十年前第一次見到他的那一刻,他就覺得不解。哪有這么冷的太陽,衛桓總是這樣想。直到這一刻所有的問題才有了答案。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實云永晝并不是真的認為這些光帶來了不幸。

    光就是他本身。

    在他心里,不幸的根源是他自己。

    衛桓的眼睛被星光照得發亮,縮在毛毯里的他像某種可愛的小動物。他們之間原本十厘米的距離已經快要縮短為零,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用很輕很輕的聲音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云永晝的瞳孔閃動了一下,他垂下眼,眉心微擰,悶聲道,如果你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可以不用開口,沒有必要hellip;hellip;

    話沒有說完,衛桓就抱住了他,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早知道我就不問你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衛桓有種夙愿達成的錯覺。

    薄薄的毛毯掩蔽住兩顆貼緊的傷痕累累的心,他們鮮活地跳動著,與各自的命運抗爭,也和對方的命運交纏生長。

    我不是不想回答。衛桓的下巴抵在云永晝柔軟的肩窩,我只是想用這樣的方式回答你。

    過密的相擁讓云永晝的胸膛漲滿了酸楚。這樣真實的擁抱,在夢中也出現過。

    你的光很美。衛桓的聲音很近,近得可以直接落盡他心中那潭沉寂的湖水里,將濕淋淋的他打撈出來,重見天日。

    我喜歡你的光。

    果然,他一點也沒變。

    云永晝把頭埋在衛桓的肩窩,也將自己的苦笑埋進去。他說這些,大概就是仗著這個人善良,仗著他有著全世界最純粹最深刻的同理心,所以才肆無忌憚地把傷口扒給他看,換一個擁抱。

    這明明是他最不齒的行徑。

    但如果為一個人剖開自己,只可能是衛桓。

    我不需要你同情我。

    我不想同情你,我只想讓你抱一下我。衛桓緊緊地抱著他,像是在很努力地抓住一片陽光中逐漸消弭的云。和之前的許多次一樣,他覺得這一切很熟悉,他似乎在很久以前說過同樣的話,做過同樣的事。

    他不是沒有安慰過別人,但遇到云永晝之后,他好怕自己的安慰是徒勞的,明明云永晝說得那么冷靜,可他的眼睛卻不受控制地酸澀。

    這種忐忑的情緒甚至讓他開始愧疚。

    我好像一直欠你一句謝謝。衛桓悶悶地開口。

    在我覺得我失去一切的時候,你出現了,把我拉起來。

    你讓我知道,即便我遭受非議與誤解,即便我失去至親好友,失去我自己的身份。

    我依然沒有失去你這樣一個對手。

    就好像一枚懸在空中的太陽,只要太陽不消失,他就始終有追趕的目標。

    空中的光點一枚一枚接連消失,黑夜逐漸恢復它本來的樣子。

    公平起見,我其實也應該告訴你一個秘密hellip;hellip;衛桓的聲音沉下去,云永晝聽得出其中的遲疑。

    他的手撫上他后腦,聲音溫柔如夏風。

    下次說吧,等你再也沒有負擔的時候。

    第48章 迷鏡螺谷

    衛桓不記得自己是怎么睡著的了, 但他醒來的時候云永晝已經不在了, 沙發上空蕩蕩的,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的身上還蓋著那張毛毯, 上面還殘余著些許云永晝身上的氣味。

    他好像每天都很忙的樣子, 早出晚歸,明明就在同一個學院, 可總是碰不到面。

    命運真是有趣。

    上輩子的他一定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竟然會和云永晝結契,會和他一起坐在沙發上敞開心扉, 聽云永晝訴說他的往事。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多地做出如果云永晝知道真相會怎樣的假設, 但他還不清楚這是什么預兆。

    難得的周末假日, 衛桓決定在沙發上多發一會兒呆,讓自己休息一下。可剛伸了個懶腰,他就瞅見一個什么小東西跳上了自己的膝蓋。

    嚶!

    小毛球晃著他身上的絨毛,他的背后還綁著一個小包, 看起來就像是背了一個背包似的。

    喲, 您還知道回來啊。衛桓伸出兩根手指做出要把它彈走的樣子, 我感覺有一個世紀沒有看到你了,以為你跑路了呢。

    小毛球嚇得瑟瑟發抖。

    看它這樣,衛桓噗嗤一下笑出聲,把手指收回來,您這是出去度假了?

    小毛球一邊嚶嚶嚶叫著,抖動著自己圓咕嚕嘟的身體, 把身后小包里的東西一個一個往外倒,嚶嚶嚶,嚶嚶嚶。

    這是什么啊。衛桓看它倒出來一小塊爛木頭,又急慌慌把木頭頂在自己的腦袋上,跳到茶幾上,小圓身子一聳,正要把那一塊木頭拋到茶幾上的杯子里。

    哎哎哎你干嘛,衛桓抓住小毛球,云永晝要是知道你在他的水杯里泡爛木頭,肯定一把火把你燒成灰。

    可小毛球還是嚶的一聲將自己頭頂的木頭拋了進去,神奇的是,那木頭一遇到水就浮起來,還發著淡淡的光。

    這不是貫月查嗎?衛桓端起杯子,你從哪兒搞到的。

    小時候衛桓的父親也曾經給他帶回來一塊貫月查的樹干,還親手給他做了條小船,夏天的晚上他就會拖著自己的貫月查小船,放進河里,發著光的貫月查漂浮在水面,載著衛桓去河里捉小魚。

    小毛球嚶嚶嚶叫了幾聲,又從自己的小背包里抖落出一個東西,這次不是爛木頭了,是根快要枯掉的草,那草也是奇怪,剛從包里出來掉在毛毯上,就緊縮起來變成一條細細的紅色枯草,還一拱一拱地直往地上鉆。

    衛桓彎腰將那草拾起來,見它扭動著身子好像很難受的樣子,疑惑地問小毛球,這又是什么玩意兒?

    小毛球一跳一跳的,似乎想要從衛桓的手里奪回小枯草,嚶嚶嚶!

    我看你不是度假,你是去撿垃圾了。衛桓將那根破草扔回小毛球跟前,又用手戳了一下小毛球的小背包,你這小垃圾桶看著不大,里頭鼓鼓囊囊的還挺能裝。說完衛桓又戳了一下小毛球,你垃圾分類了嗎?

    本來還想戲弄他,門鈴卻響了起來。

    誰啊。自從上次被炎燧學院的小姑娘偷拍還把照片傳到論壇,衛桓對于在云永晝的住處就一直心有余悸。他低頭找了一陣拖鞋,自己原本是剩的那只都不見了,沙發外倒是有副整整齊齊擺好的淺藍色棉拖。

    不管了,先穿了再說。

    衛桓踩上去,發現大小竟然正好。小毛球見衛桓要走,又跳到他肩膀上,一直抖著他的小包袱。門鈴響個不停,他拍了拍小毛球,好好好,我一會兒再看你的寶貝。說完他趕緊過去,在玄關的監控影像中看到了景云和揚昇。

    你們怎么過來了?衛桓打開門,揚昇伸長了脖子往里望,衛桓擋在門跟前,皮笑rou不笑地看著他,揚教官,您找什么呢?

    揚昇也回了個皮笑rou不笑的表情,捉jian。

    聽見這個詞,景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也開始往里瞧,衛桓拍了一下他的腦門兒,怎么他說什么你都信。

    我們家云教官可是大忙人兒,一大清早就走了。衛桓靠在門邊,怎么,揚教官您找他有事兒嗎?

    聽見我們家三個詞,揚昇的白眼簡直要翻上天,死基佬。

    衛桓笑瞇瞇,死基佬說誰?

    打住打住。景云也不知道為什么,感覺每次他倆遇到一塊兒就會吵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老師和學生,他抓住衛桓的手臂,語氣愉悅,阿恒,今天沒課,我們一起去玩吧。

    揚昇把景云的手拽回來,好好說話,別上手。

    衛桓見了一把將景云摟到懷里,我就喜歡抱著說話,怎么著?他嘚瑟完對景云說,去哪兒?

    結果最后還是來了云生結海樓。

    景小云,你的執念也太深了。被他們帶到了上善,衛桓遠遠地就看到蘇不豫,他差一點兒就直接揮手大喊不豫,忽然想起來蘇不豫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又把伸了一半的手滑到后頭,假模假樣地伸了個懶腰,今天天氣不錯。

    蘇不豫將上善的結界打開,臉上一如既往帶著淺笑,周末云生結海樓不上課,你們來得正好。

    景云甜甜地叫了一聲蘇老師,看見揚昇無語的表情,衛桓也故意有樣學樣,叫了一聲蘇老師。蘇不豫愣了一下,垂眸笑了。

    上次我專程調班,去看你的模擬賽對戰。蘇不豫不動聲色走到衛桓身邊,你很厲害,比我當初厲害多了。

    聽到蘇不豫專程去看他,衛桓心里很是開心,我也看到你了,在上善的觀眾席。

    進入上善之后,滿眼都是穿著白色制服的學生。景云是頭一次來這里,才發現這里和扶搖差別很大,扶搖的樓基本上都是望不到頂的高樓,連cao練場和對弈場都是大小不一懸空在天上的,樹木很少,大概是害怕影響學生的飛行。可上善就不一樣了,這里的樓并不多,一眼望過去很空曠,但是每走一段路就會有一片水域,或大或小,如同一個個青色藍色的寶石錯落有致地嵌在這片學院的土地上。

    哪一個樓才是云生結海樓?景云好奇道。

    都不是。揚昇攬住他的肩膀,云生結海樓不是樓,等下了水你就知道了。

    景云的表情變得為難起來,對了,我之前怕你們不帶我來,所以一直不敢告訴你們hellip;hellip;我其實不會游泳,所以我從來沒有下過水hellip;hellip;

    衛桓噗嗤一下笑出聲,故意逗他,啊~那你完了,去不了咯。

    看著景云失望又震驚的小表情,蘇不豫心一下子就軟了,朝著他攤開自己的掌心,掌心上出現三片半透明的鱗片,在陽光下閃爍著漂亮的光澤。

    他們逗你的。蘇不豫輕聲道,拿一片,貼在額頭上。

    景云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片,對著光看了又看,好漂亮hellip;hellip;蘇不豫都沒著急,揚昇倒是先急了,直接拿了一片貼在景云的腦門上,又抓著景云的手把他手上那片貼在自己頭上,行了小朋友,這就可以下水了。

    這就可以了嗎?景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還以為蘇不豫會變出一個大泡泡,把他放在里面,然后帶著泡泡進到水里,沒想到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