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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梟起青壤在線閱讀 - 第182節

第182節

    炎拓表示,錢對他來說不重要,他看重的是“尊重”。

    聶九羅居然理直氣壯回他:“我不尊重你嗎?”

    炎拓無語,闔著你那叫尊重呢?

    不過再一想,她現在對所有人都是一副趾高氣揚、鼻孔看人的樣,一概無區別對待,尊重不尊重什么的,她可能確實也沒概念。

    那就手把手地教好了,炎拓說:“你現在,從來不正眼看人……”

    聶九羅原本就是在斜乜他的,一聽這話,眼睛斜得更厲害了:“眼睛本來就是拿來看人的,看到人不就行了嗎?你管我斜著看還是豎著看呢?!?/br>
    炎拓說:“那你要是覺得斜著眼看人沒什么,從現在起,我也這么看你。”

    他說到做到,身子往椅子里一倚,下巴頜對著她,眼睛半瞇不瞇地往一側傾斜,整個人非常傳神地演繹出四個字——

    非常高傲。

    兩人互相斜了半天,聶九羅覺得,自己很想把炎拓的眼珠子給摳出來。

    她終于哦了一聲:“那我以后,正眼看你不就行了。”

    炎拓趁熱打鐵:“不止是我,老蔡,盧姐,還有外頭遇到的那些人,你都別斜眼看人家,那樣不好?!?/br>
    聶九羅哼了一聲,沒答應,也沒說不答應,過了會,她斜眼翻了□□拐角。

    炎拓啼笑皆非,不過算了,這已經算是進步了,墻拐角什么的,她愛斜就斜,隨她去吧。

    他說:“還有,每次跟你說話,你都很不耐煩,語氣夾槍帶棒,說不到兩句就趕人?!?/br>
    聶九羅:“我忙啊。”

    炎拓:“我知道你忙,所以我從不在你工作的時候打擾你,但你閑下來的時候,跟我聊聊總可以吧。”

    他做總結陳詞:“你看,我要求不高吧?盧姐是拿你工資的,我不要錢。我就兩要求,一是你得正眼看人,二是每天至少跟我聊個……一刻鐘。你要能做到呢,咱們就談妥了,不同意的話,我也不勉強你,過兩天我收拾收拾走人,去給別人服務了。”

    聶九羅沒立刻答應,她拖了會時間,才慢條斯理站起來,說:“行吧?!?/br>
    說完了,想習慣性地翻個白眼,驀地意識到這樣不好,炎拓想必又要唧唧歪歪,于是把白眼翻給了炎拓的衣領,轉身走了。

    炎拓又好氣又好笑,過了會,他走到門邊,看聶九羅上樓。

    她心情想必是很好,畢竟不花錢談定了他這個單子,步子很輕盈,扶在樓梯扶手上的手指像彈鋼琴一樣,輕輕點個不停。

    壁燈柔和的光線籠在她身上,她像個不真實的夢,又像行進著的小夜曲。

    炎拓叫她:“阿羅?!?/br>
    聶九羅回頭看他。

    炎拓一時語塞,也忘了自己叫她是想說什么了,過了會才說:“你的個展,會很成功的?!?/br>
    聶九羅說:“那是當然的,還用得著你說嗎?”

    ***

    自此,炎拓和聶九羅之間的關系,進入相對平緩的第二階段。

    炎拓抓緊一切時間,得空就給她灌輸社交禮儀和社會各項規章制度。

    比如,上次拿拖鞋抽人的那種行為,是不可取的。

    聶九羅可不這么覺得:“那種人,抽死算了,還留著干嘛?”

    炎拓詳細給她分析:“他那種行為的確不好,可是你那種方式屬于殺人一萬、自損八千。你想想,萬一他報案,倒霉的是誰?你是動手傷人的那個,會被抓起來的,搞不好還得賠錢給他,你甘心嗎?”

    聶九羅忿忿,還想讓她賠錢?做他的千秋大夢。

    炎拓說:“這還不止呢,萬一你留了案底,興許就不讓你開展了。還有,一旦判你蹲上三五個月的,咱們這展,還開不開了?”

    他看準了,“個展”現在是聶九羅的七寸,一切都得為個展讓步。

    果然,聶九羅先還聽得漫不經心的,一聽到可能會耽誤她開展,臉色即刻凝重了起來。

    炎拓:“所以,下次再想動手,先想想后果,為這事把自己的個展都給賠進去了,值得嗎?”

    聶九羅想了又想,緩緩點頭,覺得炎拓說的的確很有道理。

    她說:“那再遇到這種情況,就先忍一忍,以后想辦法再抽他吧?!?/br>
    炎拓:“……”

    也行吧,都學會“忍”、知道要克制了,不失為一種進步。

    ***

    老蔡依然是每隔幾天就來小院一次,最近一次來的時候,還帶了位業內的朋友,兩人先看了會視頻,又點評了會畫稿,最后對著一尊剛出了形的塑像嘰里咕嚕了半天,滿臉放光,仿佛撿到了寶。

    炎拓心里便不太受用,老蔡除了最初的時候提議過給聶九羅請個心理醫生,那之后,再沒關注過聶九羅的心智異常。

    有外人在,他不好發牢sao,候著那人走了,才繞到老蔡跟前,話里有話:“你是不是覺得,阿羅現在這樣,還挺好的呢?”

    老蔡正全神貫注盯著攝像屏幕,語氣興奮,頭也不抬:“挺好!挺好?!?/br>
    炎拓索性挑明了說:“這樣性情怪異也挺好?”

    老蔡依然未能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藝術家嘛,多少都是有點偏執的。多少天才同時也是瘋子,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精神上的紊亂,反而能夠幫助創作者呈現出更絕妙的作品。”

    炎拓心說,我可去你的吧。

    他說:“那如果她只有瘋了才能超常發揮,那你是不是情愿她是個瘋子?”

    老蔡愣了一下。

    他轉頭看炎拓,沉吟了會,回答得倒是坦誠:“從朋友的角度,我當然希望阿羅恢復。但從藝術品代理的角度來看,我會覺得,一個天才的藝術家更珍貴,幾十年難遇。如果她越瘋、作品就越好,但我支持她更瘋一點?!?/br>
    說得如此坦蕩,炎拓反沒詞了。

    他尋思著,自己果然是不懂藝術。

    ……

    又過了約莫半個月,炎拓給余蓉打了個電話。

    說起聶九羅現在的情況,喜憂參半:“比之前好了不少,但還是差了口氣?!?/br>
    他用了個很精準的比喻:以前所有的人和事,聶九羅其實都記得,但那些于她,像被放空了的充氣城堡,軟耷、扁平,二維化了,不再立體。

    還需要一個契機,為這個城堡充口氣,一切才能重新矗立、回到從前。

    余蓉說:“呦,差口仙氣兒是吧,等著吧。老話不是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嗎,找是找不著的,沒準一不留神,就等來了?!?/br>
    頓了會又補一句:“反正你有耐性、能等。”

    炎拓在電話這頭翻了個白眼。

    難怪聶九羅那么喜歡翻白眼,他有點理解了:白眼一翻,情緒到位,意韻萬千,的確挺爽的。

    他岔開話題:“雀茶呢?”

    余蓉說:“忙去了,不是說過嗎,在箭館掛職了,比我吃香。”

    這是實話,余蓉這專業,在國內的就業面沒那么廣,炎拓感覺也就馬戲團以及動物園對口一點,但馬戲并不常見,動物園的員工又相對比較固定,急用人的可能性不大。

    他問:“要不要我幫忙?”

    余蓉干笑一聲:“我還不至于要你救濟吧,也就是臨時找個事做,打發打發時間,我早搞定了。”

    那感情好,炎拓順口問了句:“什么工作???”

    余蓉沒吭聲。

    異樣的靜默中,透過手機聽筒,炎拓忽然聽到“喵”的一聲。

    貓叫?

    炎拓:“幫人帶貓???”

    余蓉憋了半天,沒好氣地撂下一句“寵物店”之后,氣性很大地掛了電話。

    炎拓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收起手機,心說,寵物店不挺好的么。

    也是馴獸的一種,就是那些個馴化的對象個頭小了點而已。

    ***

    平靜的日子過得特別快,時間像水一樣流覆過去,轉眼間,又是大半個月沒了。

    可余蓉說的,那口對聶九羅的康復至關重要的仙氣,始終沒有來的跡象。

    炎拓懷疑,真的得做長期抗戰的準備了,有時候,他試著安慰自己:人該知足,現在這情形,已經屬于老天開眼了——如果當時,老天就是安排聶九羅死了,他又能怎么樣呢?

    ……

    這天,從早上開始天色就不好,一開窗就看到陰云壓著天邊。

    盧姐非??隙ǖ貙ρ淄卣f,今日必有大雨。

    其實哪用她說啊,城市發布昨兒半夜就開始發預警了,一會說航路受影響,一會調高預警等級。

    可大雨卻遲遲不至,中午的時候,盧姐又為氣象臺代言,說這雨還在醞釀中,真下起來了可不得了。

    炎拓一笑置之,如今被諸事磨的,他的心態特別佛系:下就下吧,下完了就過去了,淹了一樓,他就上二樓,淹了二樓,他就打著傘蹲房頂。

    總有解決的辦法的。

    不過,這一天聶九羅的效率反相當高,老蔡的說法是,陰雨大風暴雪天,特別帶感,容易出作品。

    炎拓想不明白,風和日麗的晴好天到底差在哪了。

    可能還是他不懂藝術吧。

    晚飯的時候,聶九羅完成了所有參展的畫稿。

    炎拓早就聽說最后一張是壓軸大稿,很好奇她想展現什么主題。

    趁著聶九羅在吃飯,他湊到工作臺邊,想先睹為快。

    一眼就看見了,這張是最后完成的,所以反而擱在了一摞畫稿的最上面,畫面很怪,居然不是人像,條條道道,更像是某種地貌……

    炎拓心中一動:“這個是……”

    聶九羅說:“黑白澗啊。”

    是黑白澗,太熟悉的場景了,高垛、土堆、條石、澗水,只不過他先入為主,以為她塑的都是人像,所以第一眼沒認出來。

    黑白澗,她拿這個做個展的壓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