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頁
“你身后沒有其他勢力,”謝朝泠說得直白,“朕不想沾麻煩。” 先太子生的是女兒便只是女兒,謝徽禛以無父無母旁支宗室的身份過繼給他,以后就只是他的兒子,與舊東宮再無瓜葛,身后也沒有其他的王府,免得讓有心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而且,從不知事的孩童開始慢慢教太累了,朕沒那個耐性,若是教出幾個像你二叔那樣無知自大蠢還壞的貨色,又或是像你四叔那樣不折不扣的瘋子,朕怕是會氣死,朕還想多活幾年,過些逍遙日子。” 謝徽禛沒想到會得到一個這樣的答案,這回卻當真詫異了,皇帝五叔竟是這么想的,……他的個性其實是這樣的嗎? 謝朝泠輕拍了拍他肩膀:“你不用想太多,該如何還是如何吧,朕總會護著你便是。” 謝徽禛猶豫問:“那我做了五叔的兒子,樂平郡主的身份可不可以繼續留著?” 謝朝泠略微意外:“為何?” “有些事情,用女兒家的身份辦起來方便些,”謝徽禛耍賴笑道,“至少等到我‘及笄’之后再說吧。” “及笄了你就該出嫁了,”謝朝泠提醒他,“到時朕到哪里去給蕭王府賠個孫媳婦?” 謝徽禛不以為然:“那個到時候再說吧,何況樂平郡主就算現在沒了,五叔也得給蕭王府再賠一個孫媳婦。” 這事聽著委實怪異,不過多一個郡主而已,他還養得起,于是謝朝泠沒多想,擺了擺手:“隨你吧。” 謝徽禛當即磕頭謝恩。 今日已是大行皇帝梓宮在宮中停靈的最后一晚,明日便是出殯之日,三更之時,謝朝泠讓謝徽禛先去睡,他又在靈堂多守了兩刻鐘,回去寢殿。 中秋一過天便冷了,謝朝泠無甚睡意,裹著大氅站在窗邊發呆,看殿外遠處的燈火。 王進為他值夜,帶了幾個小太監進來給他生炭盆:“這兩日天寒了,陛下若還是覺得冷,奴婢便讓人將地龍也燒了。” 謝朝泠沒吭聲,始終站在窗邊,無邊夜色映進他眼中。 “陛下,很晚了,您歇下吧,明日還要早起。”王進低聲勸他。 半晌謝朝泠忽然開口,問他:“今日是不是收到了西北送來的東西,拿來給朕看看?” 下午時東西就送了過來,但他一直忙著處理朝事和大行皇帝后事,沒來得及看。 王進親自去將東西取來,送到謝朝泠面前。謝朝泠接過去,皮質上成的黑貂暖手圍,厚實且柔軟,很快暖和了他冰涼的手心。 謝朝淵總能在適當時候送上他最需要的東西,確實有心了。 王進順嘴道:“小王子大約是知道天冷了,陛下您畏寒,這個東西送來得正好。” 謝朝泠瞅他一眼,好笑道:“你倒是還替他說話。” 王進抬手一拍自己的嘴:“奴婢多舌了,陛下勿怪。” 謝朝泠懶得再言,示意人幫自己更衣,躺上御榻,再讓人熄了燈都退去外頭。 他與謝朝淵一起度過了兩個冬日,寒夜謝朝淵總是將他抱在懷中,用自己身體的溫度為他取暖。明明他才是兄長,很多時候其實是謝朝淵事無巨細在照顧他。 那個人即便霸道混蛋不是東西,又確實滿心滿眼只有一個他,他從未經歷過這樣濃烈的情愛,所以輕易淪陷。 他們已經分開了三年,不知還要多少個這樣的寒夜才能重聚,謝朝淵說會來找他,他一直在等。 黑暗中謝朝泠翻了個身,終是閉了眼沉沉睡去。 謝朝淵送來的暖手圍始終抱在懷中。 第84章 “本王已有夫君,他是大梁的皇帝。” 乾明帝駕崩,謝朝泠順利登基,翌年春改元,至秋日一年守孝期滿。 國事已走上正軌,立后封妃之議卻被新帝一再擱置,這一年年底時,他下旨過繼了父母皆亡的旁支宗室子為嗣,封太子,滿朝嘩然。 才過弱冠之年的年輕帝王不立后不納妃,身邊甚至無一近身伺候的妾侍,卻出人意料的過繼了一個太子,這樣的做派滿朝文武都不能理解。 但謝朝泠心意已決,無論下頭人如何勸諫反對,只做耳邊風。 后頭便漸漸有風聲傳出,陛下身子不好,被逆王軟禁之時遭了大罪,落下病根,是不得已之舉。這等事情大伙兒只敢私下議論,卻很微妙地都信了,無不唏噓,更擔心才剛登基的新帝會英年早逝,致社稷動蕩,或許陛下自己也有此擔憂,才會選個已經過了十二歲的少年? 想通此節,大部分人沉默了,對過繼太子之事朝中反對聲音漸小,且謝朝泠決意如此,反對也無用,最后事情就這么定下,祭過天地、社稷后,謝徽禛正式入主東宮。 消息傳到西戎已經是這一年的初冬。 謝朝淵將沾了血的劍擦拭干凈,收回鞘中,兩日時間他又拿下了一個大部,至此西戎幾乎全部與大梁邊境接壤之地都已在他掌控之下,他治下地盤業已成為西戎最強盛勢力之一。 聽罷稟報,謝朝淵笑了一笑:“大梁如今新封了皇儲,本王便也派人送去份賀禮吧。” 帳中都是他的忠心部下,就聽他繼續道:“本王打算率部投誠,接受大梁朝廷冊封,與大梁稱臣納貢。” 話音落下,帳中死寂一瞬,隨即議論紛紛。 謝朝淵這一提議,并不在這些人意料之外,這位小王子本就是從大梁來的,這幾年對大梁朝廷的態度更有目共睹,尤其去歲大梁新帝登基后,他就已經隱晦透出過這樣的口風,今日不過是正式提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