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頁
謝朝淵仿佛早知如此:“那挺好的,讓人準備準備清點了貨物,趁著入冬之前先去那邊一趟,做完了買賣大家都能過個好年。” “是!小的這就將事情安排下去!” 人走之后謝朝淵靠進榻中閉目養神,王讓小聲問他:“殿下,琥城是大梁在西北的要塞之地,本是絕對不可能開互市的地方,是因為如今在這邊的人是您,太子殿下才肯答應這事吧?” 謝朝淵沒有睜眼,輕翹起唇角:“可能吧。” 太子哥哥敢在這邊開互市,便是信任他,他自是知道的。 夜色沉下,謝朝淵沒有睡意,拎著壺酒走出帳子,抬眼見繁星漫天、圓月當空,算算日子這才想起今日似乎是八月十五。 西戎人不過中秋,所以也無人提醒他。 在這邊荒蠻之地待久了,時常不知今夕何年,謝朝淵嘖了聲,仰頭倒了口酒進嘴里。 烈辣滋味灼燒著喉口,謝朝淵想,不知道謝朝泠此刻在做什么。 這三年他時常送東西去大梁,大梁那邊也會送些好東西來給他,他現在喝的這個酒,便是他從前最喜歡的一種貢酒,但僅此而已。他們就像互相較著勁,他不給謝朝泠寫信,謝朝泠也不給他寫,都想等對方先主動。 謝朝泠一直做著他的大梁皇太子,他沒有成婚,第二位準太子妃也在兩年前病逝了,之后便以皇帝病重、國事繁忙為由將自己的人生大事耽擱下,無論朝中誰上折子,全部留中不予搭理,大梁滿朝官員都想不明白他們這位名義上的皇太子、手握實權的準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但謝朝淵知道,離別那日謝朝泠說讓他相信他,到了今時今日他才真正相信,他的太子哥哥沒有騙他。 今日是八月十五,他應該在宮中代皇帝賜宴吧。 想到這個,謝朝淵不由撇嘴,謝朝泠怕不是又要被人灌酒了,不過沒有自己在身邊,他應當不會那么容易醉的。 夜更沉時,謝朝淵簡單洗漱后正要睡下,外頭又來稟報剛收到的大消息。 大梁皇帝駕崩了,就在三日之前。 謝朝淵神色一頓,問:“太子呢?” 自然是順利登基了,這一點其實不可能有疑問,聽罷下頭人說的,謝朝淵點點頭:“本王知道了。” 他的太子哥哥從今以后便是皇帝哥哥了。 如此也好,他總算如愿以償了。 謝朝淵盯著燭臺上那一點燈火,半晌無聲笑開。 夜半,謝朝泠從睡夢中醒來,再沒了睡意,干脆起身披上衣裳又去了靈堂。 謝徽禛也在這里,跪在大行皇帝梓宮前一邊燒紙,一邊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什么,謝朝泠走近他也沒察覺。謝朝泠沒提醒,安靜站在他身后聽了一陣,總算聽明白了這小子竟在與他皇爺爺說他自己的真實身份。 直到謝徽禛說完,謝朝泠才輕咳一聲,謝徽禛一愣,趕緊站起身。回身看到謝朝泠,他滿臉尷尬就要行禮,被謝朝泠制止住。 他二人一起在靈前跪下,謝朝泠也拿了一疊黃紙,一張一張往火盆中扔,火光映著他神色平靜的臉,他問:“為何要特地告訴你皇爺爺?” 謝徽禛訕道:“就想讓他老人家知道,我其實不是個丫頭嘛,免得他都去了還糊里糊涂的,不知道還有我這個大孫子在。” 謝朝泠沒多追究,又問:“以后有何打算?你現在年歲還小,尚且能以女裝示人,再過幾年怎么辦,你這身份瞞不了一輩子,何況你還有與蕭王府的婚約在身。” “……大不了假死脫身唄,”謝徽禛想了想,跪著轉身挪向謝朝泠,“還請五叔給指一條明路。” “做朕的兒子,”謝朝泠干脆道,“朕會給你一個父母雙亡的旁支宗室的身份,用你的本名也可以,然后將你過繼過來。” 謝徽禛緩慢動了動了眼睛,神色中似有驚訝,但反應已經比謝朝泠所想要平靜得多。 “你似乎不是特別意外?”謝朝泠揚眉。 謝徽禛小聲道:“猜到了。” 這幾年謝朝泠一直讓他住在宮里,派了最好的師傅教導他,給他的吃穿用度遠超郡主份例,謝朝泠自己卻不肯成婚,身邊連個侍妾都沒有,絲毫不上心開枝散葉之事。 他不是蠢人,謝朝泠的種種舉動用意其實很明顯。 “你很聰明,想問什么直接問吧。”謝朝泠道。 謝徽禛咬咬牙道:“我前些日子出宮去參加一個女眷的聚會,見到平西侯世子夫人與五叔之前的準太子妃長得一模一樣,問了問說是那位的胞妹,可我總覺得她們就是一個人,五叔知道的吧?” “嗯。”謝朝泠淡聲承認,他是學的他父皇,讓他第二位準太子妃也假死換了身份出嫁,成全她與她的青梅竹馬。 “……五叔不肯成親,不愿封妃立后,是因為六叔嗎?” “是。”謝朝泠并不想說假話,他做這些,確實是因為謝朝淵。 謝徽禛心道果然如此:“那六叔他,還會回來嗎?” “會的。” 謝朝泠淡道,而且,應該很快了。 謝徽禛一陣唏噓:“可即便這樣,五叔為何看上了我?且不說我的身份麻煩,我只比五叔小十歲,絕非合適人選,五叔大可以從別的府中過繼一個還不知事的孩童慢慢教,怕天資不行那便多選幾個,以后再從中挑個最出眾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