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叔，咱們邊走邊說。”黑夜腳下不停，又掃了一眼廣場，除了那輛馬車和車夫，其余的民眾都已經散去。偌大的空地上，顯得空空蕩蕩，只有高高聳立的季風標，在空中緩慢旋轉。

    “季風不遠了，不想付出無謂的犧牲，咱們就要趕在季風來臨之前離開這里。即便同獸人爆發戰爭，有人犧牲，也勝過當獸人的口糧。”黑夜突然拉低了語氣，深沉道。

    被黑夜的話語牽動了心思，黎江也朝天空望了一眼。

    “我剛才的行為，稍后會給你一個解釋。但眼下有兩件重要的事情必須盡快決定，你給我拿個主意。”黑夜把話題岔開，現在離霧氣來臨時間不多了，有些事情需要抓緊。

    “小兄弟，有什么吩咐？”

    “布吉的隊伍里，有個臥底叫哈伊。我想利用這個人，將布魯魯族長騙出麻黃部族，然后在野外消滅。這樣一來，麻黃部族明面上掌權的位置出現空缺，勢必需要選拔新的族長。”

    黑夜首先要解決麻黃部族的事情，布吉的到來，恰好是一個契機。如果制造一個條件，讓哈伊逃走，然后故意透露給他一些真真假假的信息，事情便成了一半。

    如果沒有意外，族長之位最有利的競爭對手巴登，已經被黑夜坑死在毒蛇谷了。即便他不進入谷內，相信魏無病和魏無疾也會作出應對，說服骷髏小強出去將他偷襲致死。再不濟，也可以由風鈴帶領他二人直接出谷。

    憑借他們的裝備與武力，滅殺一二十人，輕而易舉。

    至于麻黃部族那些實際掌權者如何對付，有兩個方案。一是說動鶴神白羽，直接武力壓服。二是包裝布吉，提升他在部族內部的份量和話語權。至于讓魏無疾和魏無病帶兵襲殺，那是下下策，這一招除非迫不得已，不能輕易使用。

    黎江這一次，對黑夜的謀劃卻是大為贊賞。當下便仔細謀劃了一番，又差人將兒子黎巒叫來，讓他配合布吉，夜間去偷偷地演一出戲，并制造便于哈伊逃走的條件。

    隨后，黑夜又提到另一件事，那就是關于沙盜的收服。

    “黎叔，你們探查到的沙盜能力到底是什么樣的，他們為何能夠避開強大的存在，在霧氣中來去自如？”

    “基因！”黎江肯定道，“他們的祖上，吸收過某種潛地動物的基因。湊巧的是，這種基因得以遺傳，所以他們具備快速潛地的能力。不過據我推算，他們的武力應該不強，所以只是以偷摸為主，否則的話，我們這些部族，早就被他們吞并或者占領了。”

    聽到黎江這樣一說，黑夜也不禁頭大起來。

    一群會鉆地的人類，確實不易對付。如果要收服，那就更難了。如果沒有足夠誘人的條件，他們恐怕不會答應。

    當然了，能否探查到他們，并與他們接洽，目前還是個問題。

    “你說他們會不會供奉什么神靈？”黑夜想從他們的信仰入手，一旦與他們背后的那位存在達成協議，cao作起來就很方便了。

    “這個不太清楚，不過……”黎江買了個關子。

    “怎么說？”黑夜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

    黎江突然一指馬車，向黑夜道：“我帶你去見個人，或許他能解釋你的疑惑。”

    黑夜沒有立刻舉步，朝馬車方向蔑了一眼，突然皺眉道：“那個馬車夫是什么人？我怎么覺得他挺神秘的。”

    “小兄弟好眼力，”黎江壓低了聲音道，“我們部落的實際掌權機構，稱為元老會。他是元老會指派的人，用來監察族長和小頭領對權利的履行。你要當心了，這位元老不是我們黎姓的人，他那一關恐怕不易通過。”

    “要見的人不會就是他吧？”黑夜疑惑道。

    黎江連忙解釋：“這倒不是，我們要見的那個人有些怪異，我們先上車。”他在前頭領路，朝馬車走了過去。黑夜接近馬車，特意留意了一下車夫。那個肌rou發達的壯漢，卻是沒露出任何異常的表情。

    黎江說了個地方，那個車夫趕了車就走。

    黎歌也在車上，黑夜耐不住好奇心，發問道：“我們要去見的那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搞得這么神秘。”

    黎歌淺淺一笑笑，如百花盛開：“那真是一個怪人呢！他姓劉，單名一個鋒字。不過，我們私下里都管他叫劉瘋，瘋子的瘋。”

    黑夜打心底對這個黎歌喜歡起來，純粹是欣賞。這個姑娘，絕對是上好的秘書人選。廣聞博識，更兼得大方文雅，卻又不太復雜。看著養眼，聽得舒暢，用得還放心。

    黑夜打斷了她的敘述，認真提議道：“我還缺一個秘書，不知道黎歌姑娘可否愿意充當？”

    黎歌一愣，把頭轉向父親黎江。

    黑夜見狀，又補充道：“不只是在蓮青部落，日后回到我的世界，也如此任職。我對男女沒有偏見，可以提拔女性充當官員。這個官職說起來還不小，我先透露給你們一個消息，三年之內，我的麾下必定超過百萬人。”

    黎江聞言，吃驚不小。他的心思又轉到黑夜離開鶴神白羽路上，對他說起的玩笑話。如果許諾他建國一事當真，他需要重新對黑夜作出判斷。

    黑夜又道：“秘書其實就是書記員，負責協助我處理一些日常的事務，并負責通訊聯絡。我以前的一些事情都是由親兵隊長負責傳達，很多情況下并不方便。因為親兵重在提升武力和守護，不宜知道過多秘密。”

    “此言當真？”黎江的心思活躍起來。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黑夜鄭重道。

    黎江聞言，連忙向女兒使了個眼色。

    第二百三十章  劉瘋子

    黎歌會意，連忙應下要求：“多謝神使大人賞識，黎歌愿意充當秘書一職。”

    黑夜大暢，在身上掏摸了一會兒，卻發現啥都沒有。他撓了撓頭，有些尷尬道：“習慣了，要找些見面禮。可這身上光溜溜的，只能以后補上了。”

    “我不需要的，”黎歌謙虛道。

    “不行，這是我勢力中的規矩。”黑夜一臉肯定，他有意提高了聲音，以便外頭趕車的能聽到：“黃金、美玉、高級元精，脫胎換骨和提升晶力的丹藥，神兵利器，還是田地仆人？你自己選一樣。只要出了這里，我會立刻兌現。”

    “神使大人，這個……”黎歌又把腦袋轉向父親黎江。

    “以后不要叫神使大人了，”黑夜沒等黎江給他答復，徑直道：“你應該叫我主公。”

    “謝主公，”黎歌連忙接了話。

    一旁的黎江將剛才的話回味了一番，好奇道：“小兄弟，聽你這言語，你那處世界似乎財富充盈。老哥卻是有一個疑問，你說的晶力是什么意思？”

    黑夜被問得一愣，相對于試煉者長期出沒的青銅試煉場，這里的人，的確不知道如何估算身體中吸收的能量微粒。即便有吸收，可能說法也不一樣。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把鶴神的能力點了出來。鶴神白羽有兩大特點，一是可以御空飛翔，而是可以cao控空氣，制造巨大的破壞力。

    “在我們那里，普通人也可以吸納游離在空氣中的能量。不僅可以提高武力，還可以延長壽命。如果吸納著體質特殊，或者與能量親和力很高的話，便可以通過一些途徑釋放，得到類似于鶴神的某種能力。比如我有一名人類屬下，可以御空飛翔。他也在試驗場，不久之后，你們便可以見到。”

    黑夜將晶能粗略地解釋了一通，根據他對獸人的理解，試驗場內也存在晶力，可能稱呼不一樣。這是區別于基因進化的另一種模式，直觀有效，后遺癥小。

    這番理解，在黑夜的勢力圈子里，并不稀罕。但在試驗場里，卻是新鮮無比，黎江黎歌父女倆聽得兩眼放光，激動無比。

    說話間，馬車又緩緩行至曾到過的那處銅礦洞xue處。

    停車之后，三人朝洞xue深處走去。洞內光線微弱，有火把照明。不少族民正在開采銅礦，見到族長到來之后，紛紛止住手中的工具，紛紛向族長行禮。

    黑夜掃視了一眼，心中卻是一沉。

    工具實在過于簡陋，光靠這種效率，何年馬月才能大量挖掘銅礦，打造出足夠的火藥炸彈外殼？他心中有些失望，看來科技這東西，不是一日便可以促就的。照眼前的情況推算，他們對銅礦的冶煉，恐怕也非常落后。

    主要的原因，還是錫礦的缺乏，無法制作高硬度的青銅合金。

    “主公，請往這邊走。”黎歌對這里還比較熟悉，看來并不是第一次來。黑夜聞言，伸手取過墻上的一只火把，向一條岔道走了過去。

    微弱的火光跳動，前路變得有些陰森。

    “小兄弟，這里是我們關押犯人的地方。”黎江便帶路，便指點道。

    洞內還算干燥，但溫度卻越來越低。腳步聲帶起回響，逐漸向深處延伸。

    遠處透出微弱的光亮，那是一條略微平整寬闊的走廊。高三米，寬四到五米。走廊的正中央，燃著一只火爐。

    一個瘦長、消瘦、佝僂的身形正在火光附近晃動。

    “主公，你要當心點。”黎歌說著，不再往前，反而縮到黑夜身后：“這個劉峰有很多怪癖的，而且很可怕的。”

    說著，說著，聲音便小了下去，因為那個佝僂的人影突然轉過身，朝這邊望了過來。雞窩般的頭發，雜草一樣的胡子，一雙三角眼，露出邪惡的神情，嘴里還在咀嚼著什么東西。

    “哈~”

    怪人劉鋒吐了口氣，用眼角的余光掃著進入地牢的三個人。手上抓了一條長長的軟軟的東西，塞到嘴里，“刺溜”一下，全吸了進去。

    “嘔……”黎歌一把抓住黑夜的胳膊，黑夜被拽得一停。回頭一看，這個新收的秘書已經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蹲到了地上干嘔起來。

    黑夜忍不住皺了皺眉，不是因為黎歌的反應，而是他對劉鋒這個人的感官。人與人交往，第一印象非常重要。眼前的這個人，給人的感覺是孤僻、怪異，甚至還有一種邪惡的感覺。

    眼睛有些灰白、渾濁，布滿了血絲。

    劉鋒干咳一下，通道一側突然傳來“嘎吱”一聲。一個瘦弱的少年推開木門，探出腦袋，小心地望了一眼，然后趕緊跑到劉鋒的身旁。

    劉鋒把右邊的褲袋翻了出來，然后朝那少年努了努嘴。少年見狀，連忙牽住翻開的褲袋，跟著劉鋒的目光，向黑夜他們三人望了過來。

    “原來是族長大人，有什么新鮮的貨色送過來沒？”劉鋒在胸前的口袋里翻了翻，又摸出一根細長柔軟的東西丟進嘴里。聲音有些含糊，一絲暗紅的液體從他的嘴角掛了下來。

    還沒等黎江回來，他突然轉頭盯住黑夜，兩三秒后，又把視線聚焦到他身后的黎歌，突然露齒一笑，露出一口黑乎乎殘缺不全的牙齒。

    真心話，那模樣比哭還難看。

    黎歌好不容易止住了嘔吐，剛一抬起來，便看到那雙可怕的眼神。那一瞬間，她似乎崩潰了。

    黑夜只覺得胳膊被抓得又緊了幾分，感覺到后背上被貼住了。

    “小歌啊，叔叔有多少年沒見過啦！”yin~邪、猥~瑣的聲音從劉鋒那頭傳來，“嗯，該長的地方，都長了。快點過來，讓叔叔抱抱。”

    劉鋒還真的張開雙臂，做了個接受的動作。

    黎歌躲在黑夜身后，不敢亂動。但劉鋒身后的少年似乎受到驚嚇，拽住他褲袋的手抖了一下。這個動作吸引了劉鋒的注意力，他緩慢地轉向那少年，面容也由怪笑變作陰沉。

    毫無征兆，他突然一腳踹出。

    一腳正中心窩，少年像個沙包般拋開，重重地摔到墻壁上。少年爬起來的時候，滿頭滿臉都是灰，嘴角還溢出一絲鮮血，卻是連擦都不敢擦，小心翼翼地望著自己的腳尖。

    “廢物！”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聲音。

    少年不敢反駁，甚至連看劉鋒一眼的勇氣都失去了。

    “好啦好啦，瘋子，你這一套把戲我都見過多少次了？”黎江先進入平緩的通道，朝劉鋒揮了揮手道：“不要拿來唬人了，今天來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

    劉鋒不答，依然盯著黑夜的身后。

    晦氣，黑夜暗嘆，怎么找到個瘋子。但劉鋒的這幅模樣，頓時勾起了他心中的無明業火。一只手悄悄地伸到肩后，搭住了劍柄。

    前面的族長黎江湊巧回頭，一看黑夜的動作，立刻隱蔽地朝他搖了搖頭。隨后腳下加快速度，遮擋住劉鋒的視線。

    黎歌在黑夜身后，也一把抓住黑夜的右手，輕輕地將他的手從劍柄上挪開。定了定神，低聲解釋道：“這個瘋子是大族老找來的獄監，一般情況下不要得罪他。他掌握了許多秘密，包括你最關系的沙盜。”

    聽到黎歌這樣說，黑夜強行把心頭的不適排了出去。眼前這人雖然是跳梁小丑，但卻把握了重要的信息。

    “算他走運！”黑夜小聲嘀咕道，單手牽住黎歌，面色陰沉地朝劉鋒走了過去。黎歌跟在身后，卻是半遮半掩，不敢直接面對那個怪人。

    走到爐火邊上，黑夜與劉鋒相視而望。

    黎江立刻解向劉鋒介紹道：“這位是鶴神白羽大人任命的神使，由他代理鶴神在部族里的所有事物。他的意志，就是鶴神的意志。”

    劉鋒瞇了下眼睛，稍顯驚訝，但臉上隨即又被諷刺的神情替代了：“那只又老又丑的長嘴鳥？別以為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東西。”

    “大膽！”黑夜暴喝。

    這種話語一旦被傳出去，他在蓮青部族的地位就難以穩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