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他難以反駁,只能順著黑夜的話說了下去:“女人的事情確實非常重要!咱們麻黃部族,每次季風都要付出十分之一的人口作為貢品,如果生養跟不上,人口越來越少,終有一天,這個部族就消失了。” 眾人一聽,都不住點頭。 姜還是老的辣,這個老東西,把女人提高到部族生存的高度,反而占到了便宜。 沒成功挑撥起眾人對巴登的敵對情緒,黑夜也懶得同巴魯魯繼續打口水仗。他退回布吉隊伍里,等著分派任務。 巴魯魯顯然有過一番算計,他先將其它五個狩獵小隊的任務都分派了,還特地照顧了初蝶的父親。 最后只剩下布吉沒有分派,顯然沒什么好事。 只見他使了個“變臉”,立刻換上一副悲憫天人的表情,沉重地朝眾人道:“季風就快要來了,這是我們麻黃部族的苦難。諸位都是部族里的棟梁,希望大家能夠齊心協力,共同度過這次災難。” 低沉的嗓音,外加一副苦哈哈的表情,立刻博得了許多人的共鳴。 “布吉,你是我么族里的十位勇士之一,我對你期于厚望。”巴魯魯一反常態地,說出一番溫暖的話。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黑夜心中下了結論,卻又難以插話。 果然,剛剛肯定完布吉,巴魯魯便扯起了幌子:“我們部族的災難,從來沒有過停止。作為一個族長,我從未睡過一天安穩覺。我思考了這么多年,我們必須作出改變。即使不能完全抗爭,也要想出一個辦法,更好地保護族人。” 老而不死是為賊,這個巴魯魯jian猾的一面表現出來了。 “族長,你要我干啥,盡管說吧。”布吉果然是個直性子,被撩動了情緒后,立刻熱血上涌。 真是送上門的豬,黑夜暗嘆一聲。 巴魯魯連忙大贊一聲好,繼續道:“布吉你的野外生存能力是勇士中最強的,所以我把這個最艱巨、最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眾人聽得耳熱,目不轉睛地望向布吉。 “沿河而下,有一部落與我們臨近。上一次季風之前,他們曾設法與我們取得聯絡,但后來卻沒了音信。布吉你的任務就是尋到這個部落,將我的書信送達,并帶回他們族長的回信。”巴魯魯說完,拿出一個密封的羊皮卷,還有一片斷裂的玉石片,走到布吉跟前,鄭重地交給他。 “族長放心,布吉必定完成任務。”布吉雙手鄭重地接了過來,并小心地藏好。 真不愧是老狐貍,這一招,等于間接流放。用腳趾頭想想也清楚,這一去恐怕是兇多吉少。 這個部落是否存在還很難說,單論在霧天中生存,這就是極大的考驗。黑夜在空間能量充足的情況下,尚且命懸一線,更不用說布吉了和他的同伴了。 黑夜意識到麻煩大了,巴魯魯現學現賣,立刻把挖坑套路返還給了他。但是郁悶的是,他有必須跟過去的理由。但是安全上,卻不能完全保證。在沒有選擇余地的情況下,只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了。 眾人各拾了心情,聚集到一處,準備出發。沒想到,巴魯魯竟然帶人將黑夜圍了起來。 “年輕人,你既然與巴登立下賭約,那賭注是不是該留下來。”這個老東西,是想強行把風鈴留在部族里。 黑夜哪里放心讓風鈴肚子留下,這丫頭沒啥社會經驗,被老狐貍盯住了,鐵定不會有什么好結果。他反應也比較快,一通對方的意圖,立刻口氣不善道:“巴魯魯族長,你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怎么好意思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去坑一個女人呢?我是嫁meimei,不是賣牲口。” 這番話,可沒有給巴魯魯留任何臉面,其中的不滿,就算傻子也能聽出來。巴魯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只覺怒氣上涌。 一邊的布吉還是太嫩,自以為得了重要的任務,熱血上涌,頭腦發昏。 他不僅沒想清楚其中的利弊,反倒在一旁勸說起來:“黑夜兄弟,要不你就別去了吧。我給你們提前支取一些食物,你們兄妹倆留在山谷,安心等我完成任務回來。” 黑夜暗中嘆了口氣,心說,要是我不去,你小子還想活著回來。但現場氣氛微妙,很多話又不能直說。 風鈴不耐,有了暴走的趨勢。但這是在人家的地盤,底細也莫不清楚,貿然動手,恐怕討不了好。黑夜連忙將她一把拉住,偷偷地囑咐了幾句。 姜還是老的辣,布魯魯神情頗為得意,露出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黑夜心中已經有定論,他強行按奈住內心的憤怒,口氣生硬道:“巴魯魯族長,我meimei風鈴可以留下,但是她的安全誰來保證?我需要一個承諾。” 巴魯魯也沒見過這么難纏的年輕人,步步為營,滴水難漏。但自己的算計已經達成,也沒有必要在小細節上過于計較,遂脫口道:“只要她不出部族,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黑夜一路緊逼,不讓他有推脫的機會:“如果出了事情,誰來負責?” “這個……”巴魯魯略微猶豫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應承了下來:“我鎮守麻黃寨,由我負責。“七夜”為限,只要你準時回來,我必然把你meimei安然無恙地交付給你。” “好,既然族長這么說了,我也沒什么好推脫的。”黑夜說完向在場的百來號人一拱手,認真道:“我想族長也不會信口雌黃,麻煩諸位做了見證。萬一我meimei出了意外,還望大家不要昧了良心,能說句公道話。” 布吉面色略帶疑惑,他太不明白黑夜為什么一定要跟著自己的狩獵隊去冒險?但此事既已塵埃落定,再多話也沒有任何意義。 黑夜將風鈴留在廣場上,揮手道別。 廣場上眾人陸續散去,稀稀拉拉地只剩下族長和他的得力心腹三禾,外加所剩不多的追隨者。巴魯魯把提早分派了不少人出去,兩頭并進,準備將黑夜的事情一舉解決。 “三禾啊,”巴魯魯望向布吉和黑夜遠去的背影,將動物頭骨權杖在手心里敲了敲,又瞄了一眼風鈴,壞笑道:“你給我看好啰,這個女人留下來了,就別想逃過我的五指山。你給我找幾個人,暗中盯好。” 賊眉鼠眼的三禾一臉諂媚,連連奉承道:“族長果然大智慧,外來戶和布吉一同解決,兵不血刃那。”說罷也偷偷地望了風鈴一眼,見到對方沒有望向這里,又點了幾個人,低聲地囑咐了一番。 風鈴自然不知道巴魯魯會對她如何算計,黑夜既然已經作出決定,她自然要遵守。哪怕毫無道理,哪怕是跳火坑,她也必須執行。這是身份上的差別,也是她對黑夜的信任。 幽怨地看著布吉那一群人如猿猴般輕巧攀上峭壁,她也舉步離開。布魯魯雖然把她留下,但并沒有限制他在部族附近活動。 三禾盯著風鈴遠去的身影,一臉陰沉,顯然不是在思考什么好的事情。眉宇間糾結起來,突然靈光一閃,他回頭道:“族長……呃!” “不好啦,不好啦!”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傳了過來,回頭一看,卻是一個負責日常巡邏的族人。那人顯然是奔過來了,一臉驚慌,氣息混亂:“族、族長,不好了。初蝶失蹤了。” “什么?”三禾一個激靈,剛獻上的鬼點子又吞了進去。他望向巴魯魯,等他發話。 巴魯魯重重地揮舞了一下手中的權杖,鼻孔里開始冒氣:“真是不讓人安心,這個初蝶真是被慣壞了,到底想要干什么。” 三禾連忙湊了上來,小心地推測道:“會不會跟著布吉的隊伍去了,她好像對那個外來戶很上心。要不要一并……”說完做了一個切脖子的手勢。 布魯魯堅決地搖了搖頭,焦躁地踱了幾步,似乎有些難以決斷。 初蝶的父親是勇士,一旦初蝶出了事情,勢必會引起他的不滿。兒子巴登娶妻事小,部族的穩定事大。萬一被他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后遺癥不小。 “你過來,”巴魯魯走離人群,三禾連忙跟了上去。只聽巴魯魯壓低了聲音道:“你趕緊過去吧,叮囑扮作沙盜的那些人,一定要注意隱藏身份。另外,除非迫不得已,不要動初蝶。” 吩咐完之后,巴魯魯返回人群,將追隨者驅散。他背起雙手,孤零零地走向峭壁。那背影,三分蕭瑟、三分搖擺,還有三分決然。 …… 第二百二十章 謀殺 黑夜他們離開麻黃部族,沿著斷崖,一直向東行走。 寨子周邊二十里左右,是安全區域,基本不用擔心意外。但超過二十里,那就難說了。二十里已經是平時探查的極限,誰也不知道外面到底隱藏了什么?為了隱蔽行蹤,一行人將全身都用布裹住,連腦袋都罩在粗布斗篷里。 離開營地三十里。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有特殊情況。這是布吉派出去的三名探子之一,主要負責觀察身后的區域。來人趕上隊伍,來不及休息,急促地匯報:“布吉勇士,我們好像被人跟蹤了。” 布吉聞言一頓,立刻停了腳步。他做了一個急停的手勢,所有人原地待命。他隨后急忙撲到在地,將一只耳朵貼緊地面,仔細傾聽。 眾人不敢出聲,屏氣提神。 過了幾分鐘,布吉才將耳朵從地面挪開,疑惑地望向那位探路的同伴:“憑借我的經驗,附近三里內,沒有異動。你確定有人跟蹤?” 那名負責偵查的同伴連連點頭,口中解釋道:“我看到很遠的地方,有人影一閃。不會看錯,絕對不是野獸。” 黑夜沒有發話,他隱約猜測到,那可能是族長安排的追兵。 布吉沒有受過訓練,他的經驗都是長期與野獸搏斗中獲得的。對付野獸在行,對于如何對待暗中窺探的人類,卻是一籌莫展。略微遲疑了一下,他吩咐隊伍繼續前進,但是多安排了一個人手,加強了對身后的觀察與巡視。 斷崖并不平坦,高高低低,落差最大的超過兩百米。有些平緩的山坡,可以直接攀登。但遇到峭壁,就只能繞行了。 離開營地三十七里左右,他們遇到了第一個大裂縫。兩邊峭壁如刀,與地面呈現直角。峭壁上較為光滑,難以攀爬。那道裂縫寬度超過三百米,深處直達谷底。一眼望去,如同深淵,下面水波蕩漾,阻斷了通行。 一行人只能由南轉北,從地勢平坦處繞路。 布吉留了個心眼,他又安排了一個同伴,隱藏在峭壁附近,吩咐他多呆一些時候,再跟過來。其余人繞過裂縫,稍微放緩速度。 黑夜暗中計算,以他的時間概念,到達裂縫距離他們離開麻黃部族,差不多四小時。行進速度并不算快,但勝在穩定。繞開裂縫,又花了兩三個小時。 再過了一個多小時,布吉停了下來,并吩咐眾人原地休息。 他們并沒有進餐,因為麻黃部族的飲食沒什么規律。一般是感覺腹中極度饑餓的時候,才會吃一點東西。體力好的人,一整天,也就是黑夜概念中的三天七十二小時,才吃兩頓。體力差些的,一般也不會超過三頓。這也就是說,他們起碼二十四小時,才會補充一次食物。 這種極為耐饑耐渴的生活習慣,曾讓黑夜大加贊嘆。如果從這里拉一票人馬,回到試煉場,絕對是一股奇兵。但眼下連周邊情況都沒摸清楚,更不用提尋找出去的路了,所以這個心思暫時就壓了下來。 休息了有一段時間了,但留在裂縫處的那位同伴卻依然沒有回來。這種狀況,有些不正常。那位平時話語很多的布吉,向布吉自告奮勇,要求去探查。 布吉應了他的要求,心中卻是有些不安,他啰嗦地叮囑道:“快去快回,盡量不要脫離我們的視線。萬一情況不妙,先行撤退,等匯集到一起后,再行動。” “放心,我會注意的。”哈伊咋咋呼呼地應了,提著木棍,起縱身形,沒多久,便在視線中遠去。 布吉登上一塊高石,向西眺望,盯緊了哈伊的身影。 這個世界的白天,沒有太陽。光線全靠頭頂那些閃耀的乳白色光點,所以視線并不能穿透很遠。哈伊離開三、四里以后,就再也捕捉不到他的蹤跡了。 眾人耐著性子等待。 許久之后,哈伊終于出現在視線之中。他雙手各提一根木棍,很顯然,多出的那一根并不是他自己的。 見到這一情況,眾人的心情突地往下一沉,有幾個漢子按捺不住,紛紛要求布吉回去查看。 “再等一等,向哈伊問明白情況再說。”布吉沉住氣,盯住越來越近的身影。 還沒靠近,哈伊聲音先傳了回來:“不好啦,出事啦!我只撿回來這根棍子。”眾人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哈伊的探查結果,無疑判處了那位同伴的死刑。 眾人圍上前去,七嘴八舌地問起了具體情況。 黑夜見過的風浪太大,這種小場景已經難以撓撥他的情緒了。他坐在一側,只是冷笑不已。因為他留意到,哈伊的麻布褲腳管有一處破損,而哈伊走路的時候,故意將那處破損隱藏起來,這不是一個極不正常的舉動。 這個細節,可以讓他勾畫出許多畫面,甚至還有一些不妙的猜測。但現在還不到提醒布吉的時候,所以他暫時當了一回旁觀者。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布吉腦門開始出汗,這種損失同伴的情況,并不常見。這讓他有了極為強烈的危機感,并迅速作出一些判斷:“哈伊,你確認我們的同伴已經失蹤了嗎?” “確定” “是人還是野獸?” “不清楚” 回頭已經沒有意義,現在大家需要包做一團,以應對來自身后的危機。 黑夜是個外來戶,盡管贏得了布吉的友誼,但要融入這個圈子,還有些困難。沒人找他問話,他也沒有主動出頭的欲望。 有時候,適當地隱藏,比沖在前面更有價值。 布吉和眾人討論了一番,決定繼續前進。無論身后有什么危機,前路更為重要。眾人心中壓抑,所以行進中連一句話都沒有,氣氛相當沉悶。 木屐踩在土石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如同凌亂的音樂,奏響在荒郊。 麻黃部族的人,平時都是赤腳,唯獨這次遠門,對地形不熟,所以才穿上了這種既不合腳,也不舒適,甚至還有些拖累的簡易鞋子。 黑夜腳上是一雙布鞋,這是家中那群女侍的手藝。來到這個陌生的環境后,還未曾替換新鞋,所以腳趾頭早就按耐不住,從鞋面上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