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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周儉昌快步回了自己房里,提出來一竹筐,里面滿是水靈靈的瓜果蔬菜,讓人見著就心生歡喜。 孫熊拿起一把菠菱菜,好奇地湊過去嗅了嗅,“他也太過于客氣,其實反倒是我們該謝他,若不是他最終的供詞,未必能那么快定罪。這陣子怕是不得空了,日后得閑,我再去拜會他。” 半個時辰后,孫熊在屋內對著那竹筐犯難,左思右想,最終翻出本菜譜,又從筐里挑了根筍,又去伙房看了看,挑了條魚,站在灶臺旁對著柴火發愣。他自小錦衣玉食,又信奉“君子遠庖廚”,何時真的做過這等粗鄙之事? 可想想賀省那番嘴臉,又有些擔心賀熙華虧了身子,咬了咬牙,花了好半天功夫才將火點起來,手忙腳亂地將魚殺了,又不知該如何動作,干脆將竹筍全都塞進魚肚子里,加了點鹽煮成一鍋湯。 到底心中沒底,孫熊挑了伙房里最富貴雅致的一個碗盛了,小心翼翼地端到賀熙華門前,“大人?” “進吧。” 推門進去便可聞到濃重藥味,賀熙華披著衣衫靠在榻上,對著油燈批閱公文,見他手中魚羹不由得一愣,“你這是……” 孫熊將魚羹放在旁邊的案上,“這是周儉昌臨走時煮的,他一番心意我無法推卻,所以才熱了熱送來。” 賀熙華半信半疑地喝了口,發覺雖過分清淡,但竟意外地鮮甜,打開魚腹,內里的竹筍更是鮮美異常,“想不到周伯竟還有這般手藝,難道他當年在軍中是火頭軍?” 孫熊愈發不能承認了,尷尬一笑,“那大人慢用,魚羹送到,我也退下了。” 合上房門的一剎那,他仿佛聽見賀熙華難以自抑地笑了起來,逃也似地去了。 第25章 第四章:事與愿違 因賀熙華病著,縣中公務多由陳縣丞處置,而賀熙華又托孫熊從旁協助。孫熊雖還未正式入仕,但為人機敏,頗得賀熙華信重,故而陳縣丞對其頗為忌憚,不敢輕視。好在孫熊對那些斷案析產之事不感興趣,每日忙著前去各大藥鋪藥廬查探消息。 這日,孫熊剛從太平鄉歸返,就被一藥童請到王郎中那邊。 “王老先生。”孫熊剛拱手行禮,就見王郎中邊將他往外趕,邊道,“這人我治不了了,馬上就得死,你趕緊找人把他抬出去,最好是一把火燒了,或者挖個坑埋了,否則就是這尸首都有可能過給旁人啊。” 孫熊透過門扉看過去,那開陽縣男子躺在蘆席上,渾身抽搐,脖頸處那膿包已經潰爛,面色蠟黃,氣若游絲,確實是一副瀕死之態。 “來兩個人,”孫熊想起先前賀熙華的吩咐,高聲道,“捂好口鼻,將那蘆席抬到河伯廟去。” 臨淮縣依淮河傍黃河,原先河伯廟眾多,只是后來佛道盛行后,寺廟道觀漸漸搶了河伯廟的香火,河伯廟便冷清下來,此番倒是正好用來安置病患。 “原先在長安時,聽聞官府會將一些空置的宅邸騰出來,安置這些患了疾疫之人,”孫熊沉思道,“似乎是叫做病遷坊,我看不如我縣也依此處置。” 他帶著衙役將那人送到最遠僻的一處河伯廟,那廟荒涼破敗,四處漏風,倒也應了傷寒雜病論上通風換氣的要求。 剛將那人安頓好,就聽有人來報,“不好了孫秀才!大人讓你趕緊回去。” 孫熊心中隱隱有不祥之感,忙縱馬回了縣衙,一回去就見賀熙華斜倚著憑幾,單手托著額頭,看著極其焦躁。 “大人。” 賀熙華抬頭看他,神情是不加掩飾的惶然,“我差人前去各鄉排查,最后發覺八個鄉竟有兩個鄉出現了大脖瘟,我已經命人將他們全部帶回縣城。” “這病到底是通過什么染上的?”孫熊蹙眉道,“這些病患的妻子家人可曾染病?” 賀熙華苦笑,“得了這種疫病,動不動便是斷門絕戶,故而能帶的我都帶來了。我現在懷疑,此疫怕是真的和開陽關系極大,那兩鄉均緊靠開陽。” “待周儉昌回來,也便水落石出了。”孫熊想了想,“我方才將藥鋪里那病人安頓在了河伯廟,我看不如將那些人也一并送去,放在縣衙里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你所言甚是,”賀熙華闔了闔眼,“我在想,是否需要暫且封上與開陽官道。” 孫熊蹙眉,“這恐怕有些犯了忌諱,更何況,封得了官道,封的了山林湖泊么?” 賀熙華搖頭,“是啊,是我過于急躁了。” “當務之急,還是先將病人收治了,再去尋些郎中,能救一個是一個吧。”話雖這么說,孫熊自己都不會相信。 賀熙華長嘆一聲,“我去擬個折子,向朝廷稟報此事,若是能派一個醫術高明的太醫過來,可就阿彌陀佛了。” 一聽太醫兩個字,孫熊頓時覺得頭皮發麻,轉移話題道:“不知大人準備給我派個什么差事?” “你?”賀熙華覺得好笑,“雖是瘟疫,可目前感染人數并不許多,你是鄉里鄉間難得的讀書人,這個時候哪能讓你輕易涉險?你便留在衙門里幫陳縣丞處理公務便是,待我身子大好了,你便輔助我。” 孫熊頗有些不樂意,畢竟他從未接觸過瘟疫,很想見識見識,“其他的衙役官兵是人,周儉昌是人,我也是人,哪里又有高低貴賤之分了?他們可以涉險,那么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