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焦氏嚎啕大哭起來,“至于周家的少爺,是我豬油蒙了心,將他帶出后,便直接找了個人牙子賣掉了。是妾對不住他??!” 孫熊面上露出譏誚的笑容,“離開周府時,周家夫人陳氏額外贈了你五兩銀子,讓你醫(yī)治兒子,加上你賣了人家小少爺?shù)你y兩,你攢了一筆錢。后來才能找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戶嫁了,日子過的和和美美,以至于最終還能和周家這般的富戶攀上親家。倒是一樁好買賣?!?/br> 焦氏無地自容道:“大人,一切都是妾的過錯,妾早就不想活了,只求一死?!?/br> “我只是問話的,無權(quán)審你,至于具體如何處置,待開堂后,知縣大人自會給你個說法。” 說罷,孫熊懶得再看他一眼,回去向賀熙華回話了。 正巧賀熙華正在用膳,見他來了,溫雅一笑,“正好,邊吃邊談吧?!?/br> 孫熊低頭看了眼,還好,今日竟還有一道咸鵝,便默默地坐下,簡明扼要地把方才焦氏的搭話復(fù)述了一遍。 “你覺得這案子難斷么?”賀熙華冷不丁問他。 孫熊詫異地抬眼,“小的哪里會斷案,老爺莫要拿小人玩笑。” “無妨,不過是想聽聽旁人的看法。” 孫熊想了想,謹慎道:“小的以為,首先是要確定焦氏所言是真是假,特別是真正的周少爺?shù)娜ヌ帯H羰俏此?,便是拐帶,若是被那毒婦害了,那直接就可以判斬了?!?/br> “說的是,此事我已派旁人查探了,興許過個幾日便會有結(jié)果?!辟R熙華按眉心,“我朝律例,亂、倫可是大罪,甚至可以判斬?!?/br> “但周公子似乎并不知情,不知者不罪?!睂O熊蹙眉。 賀熙華嘆了聲,“若是嚴格按照玄啟律,只能判他有罪,當然若有確鑿證據(jù)他本人不知情,自然可以逃過一劫。以及張家那兩個小娘子如何安置?” “發(fā)還回娘家,”孫熊不假思索,“這倒是沒什么可說的,至于現(xiàn)在這位周少爺,是不是也得給周員外一個交待?” “大人,大人不好了!”有一衙役跌跌撞撞地走進來,“周員外的夫人陳氏發(fā)狂,將兩個畸兒全部掐死了!” 賀熙華苦悶一笑,放下筷子,“本縣不出面,已然不行了。你覺得此事最大的疑點是什么?” “小的在想,議親之時發(fā)生了什么,才讓焦氏未見到周家任一人,畢竟她去過周家,也識得他家的人,若認出任一人,都絕無可能同意這樁親事。而張十八是個殷實農(nóng)民,和周員外門第相比,還是相差甚遠,為何周家依舊同意了這樁婚事?” “確實可疑,”賀熙華沉吟片刻,“你對陳氏怎么看?” 孫熊搖頭,“未見過不好說?!?/br> “我是在想,這世上當真有女人,認不出自己十月懷胎的孩子?”賀熙華見還剩了不少咸鵝,干脆將盤子往孫熊那頭推了推,“就算是兩個素無關(guān)聯(lián)的襁褓中的幼童,長得有幾分相似,也不至于連親生骨rou都難以分辨吧?” “大人的意思是這陳氏早就知曉了,那她為何一直隱而不發(fā)?”孫熊頓了頓,“小的立刻去查其中關(guān)節(jié)?!?/br> “還有,”賀熙華提醒他,“焦喜也得查,我以為此人在此事中分量不輕。” “是?!?/br> 孫熊退出房門之后,不知何時賀熙華身后出現(xiàn)了一位老管家,“公子,這孫熊的身份文牒確是真的,可他從京畿道千里而來,又飄零一人,恐怕一時半會也找不到親友來指認。” 賀熙華蹙眉,“這倒也不急,就算他身份有異,也并非為我而來,應(yīng)該就是窮途末路,病急亂投醫(yī)罷了。如今我用他用的順手,他的來歷,我并不在意。” “可留這樣的人在身邊,豈不是隨時會讓公子陷入險境?” 賀熙華搖頭笑笑,“就是放在身邊才安全。” 第5章 第五章:匪夷所思 孫熊平日里cao著一口京畿道口音,無奈此人天資極高,只要去了一個地方幾日,便可將當?shù)乜谝魧W個八九不離十。于是他扮成臨淮縣城里的秀才,在駢臺和汴南兩村四處打探,當真讓他打聽出不少東西。 孫熊回到縣衙,已是后半夜,書房里的燈竟還亮著。 他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就見賀熙華斜靠著窗邊軟榻,手邊有一本話本,似是看了一半便睡了過去。扉頁上面清雅地畫著白牡丹,約莫是本古早的講牡丹花妖的傳奇。孫熊小心翼翼地將窗戶闔了,又將自己的外袍脫下蓋在他身上,轉(zhuǎn)身走到案邊坐下,將今日查訪所得落到紙上。 許是這段時日伏案太久,難得能外出走走,竟是難得的舒爽。四更天都快到了,孫熊竟仍文思泉涌,絲毫不覺疲憊,不過半個多時辰,便已謄錄完畢,神清氣爽地抬頭。 賀熙華仍是方才那姿勢,睡得更沉了些,嘴唇微微張開,那一瞬間看著還有幾分無邪。孫熊靜靜地看他,也不知這樣的一個瘦弱纖細的少年如何能擔起一縣的重擔。 “什么時候回來的?為何不去歇下?”不知何時,賀熙華已經(jīng)醒了,打了個哈欠,微濕的眼中仍有些懵懂,平日白皙過頭的面上微微暈紅。 孫熊移開視線,雙手將方才整理的供述呈上去。 賀熙華接過,往旁邊坐了坐,挪了一半的榻給他,“坐罷?!?/br> 孫熊下意識地便要拒絕,卻被賀熙華一把拽下去,無奈地在榻上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