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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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大街上的長福酒樓,葉知秋臨窗而立,從他的這個角度,能看見對面小當鋪里殷勤地跑前跑后的小二,更能看見暗中鬼鬼祟祟的各家探子。 燕云歌的當鋪近幾個月的行事甚是高調,這般招眼不奇怪。至今沒有對她出手,怕都是忌憚著那個燕字。 葉知秋忍不住一笑,天下敢借燕不離狐假虎威的,怕是除她外也沒有誰了。 房門此時被扣響,他要等的人來了。 見禮之后,燕云歌對季幽擺一擺手,“你先下去吧。” 季幽也不愿意看見葉知秋,略一點頭,指了下門口,示意自己就在外面等著,便出去了。 葉知秋啜了口茶,語氣溫和地道:“燕大小姐這丫鬟,實在是入我的眼,不知道能否割愛?” 燕云歌一笑,“季幽不是我的丫鬟。” 葉知秋睨了她一眼,“可她為你辦事……” 燕云歌落座,反問:“朋友之間不該互幫互助么。” 葉知秋神色如常,“是這個理。”說著,他親自燕云歌斟滿一杯酒,“今日請小姐前來,是有一件要事相告,縣試的結果出來了。” 燕云歌抬眼看他,“如何?” “頭名是被叫沈沉璧的書生奪得,小姐名列第二。” 燕云歌不覺得意外,頷首道:“進入府試倒是夠資格了。”每個縣的前三名才能參加府試,然后是院試,最后取三十人參加會試,最后十人參加殿試,倘若連中三元,得皇帝重用,最少能被封個御前行走。 “小姐這樣便滿足了?”葉知秋輕輕問。 “先生想說什么?” “主要是想提醒小姐一聲,這才第一場,花費已達這個數。”葉知秋以茶水作墨,在桌上比劃了一個數,他的神色從容,又道,“后面還有三場,一關比一關難過。” “先生有話不妨直說。”燕云歌斂了笑意。 葉知秋緩聲道:“我會為沈沉璧造勢,讓所有人以為他就是狀元之選,將你與沈沉璧的賠率拉到一比十,甚至更多。” 剩下的話,無需他多說,燕云歌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 燕云歌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先生把所有的寶押在我身上,可有想過我若落榜的后果?” “自然。”葉知秋頷首,“但這是我的事,無需小姐cao心。” 燕云歌蹙眉,一時無話。 手指不知不覺屈起,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著桌面,片刻后,她才道:“與其兵行險招,我這有個萬全之筞,先生不妨聽一聽。” 葉知秋抬高了眼,再次為她斟酒,“愿聞其詳。” “我會連中兩元,最后在殿試輸給沈沉璧。”燕云歌說著,壓低了聲音,“先生要做的是保護好沈沉璧,讓他不能出任何意外。 葉知秋驚訝,仔細琢磨一番,沒有想明白,“你意欲為何?” “一來還先生的人情,二來我想做一個局,一個彈劾戶部的局。” 葉知秋驚訝,不敢相信她尚未出仕就謀劃的如此深遠,沉了半晌才道:“小姐想彈劾戶部的哪位大人?如果是周毓華,這絕非易事。” 燕云歌爽快一笑,“這就是我的事了,無需先生擔心。” 葉知秋微愣,而后失笑,這位燕大小姐可真是半點虧都不吃。 正事說完,兩人一時無話。 燕云歌談及了當初巖城一事,解釋了季幽為何會在她身邊幫她。 葉知秋沉默聽完,猛地飲了幾口酒,一言不發。 原來她府中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他卻一無所知。當年他聽她提過,她此生最重要的親人就是她爺爺,勝過她的一雙父母。 如果他在,是決計不會讓她二叔欺負到她頭上的。 可他傷她太深,兩人之間又有了五年的空白,重逢至今,她未曾提過一句季府的事情,她已經視他是陌路,不再是當年有一點心事就嚷著讓他知道的小姑娘了。 怪他太自負,以為她的心里會一直有他,以為除卻自己,她不會看上別人,是以教其他男子趁虛而入。 季幽是塊瑰寶,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與她一起的山中歲月是他一生中最愜意的日子,而后五年牢獄沉浮,最常面對的是層出不窮的暗殺,時有冷酷強悍的手段,對人對己都不曾有過心軟。但是對她,他一直是山中那個溫柔和煦的云澤師叔,這一點,此生不變。 葉知秋突然起身告辭,打開門,視線在掠過季幽那張平靜的臉上后收緊。 季幽覺出他的氣息,緩緩抬了眼瞼,見他雙眼熾熱,她的表情倏地難看。 葉知秋輕聲地對她說:“夫人,我錯了。” 季幽抿緊了唇,想也沒想的轉身進房,當著他的面將門砰地一聲關上。葉知秋望著緊閉的房門,唇角上揚。 季幽平復了下心緒,走進內廳來,問道:“小姐,需不需要我們去打探下那沈沉璧的來歷?” 燕云歌看了眼窗外,入眼的是掛著燕樓二字的旗條隨風搖擺,她漫不經心道:“不用,一路考下去,早晚會見到的。” 府試,院試這么一路的考上去,終于在秋天快要結束時,燕云歌取得了明年一月會試的資格。只有參加完會試的前五名才能參加三月的殿試,換句話說,她距離狀元只有兩步之遙,也是最難的兩步。 成績如此優異,燕云歌的名字卻沒有名動盛京,一來是葉知秋刻意壓下了她的消息,二來是另一名考生沈沉璧的風頭正勁。 趙靈不知其中緣故,為此很是不平,一直嚷嚷著要去看看那個沈沉璧是何方神圣。 文香笑她大字不認識幾個,還是別去人狀元爺面前丟人現眼了。 兩人開始斗嘴,吵得燕云歌頭疼,她低頭看著半個時辰前葉知秋送來的榜文。 元月初一,宣燕云歌太學殿前見駕。 軟塌塌的白絹一張,上面寫著一列列的正楷文字,下面蓋著官府的大印。 然而,在會試之前,意外發生了。 燕府的祠堂里,燕不離氣得面容扭曲,渾身發抖。 “老爺……”莫蘭面色發白地望著父女二人,落在腳下的,是燕云歌府試的卷子。 她拾起卷子,只看了幾眼,就被這行云流水的文章震驚地說不出話,再看燕不離要殺人一樣的神色,若非張媽攙扶著,只怕她這會已經整個人軟癱了下去。 燕云歌沉默地跪在燕家歷代祖宗牌位面前,她眼里無喜無悲,無波無痕。科考的事情終究被發現,她一直以為能瞞到殿試那日,不想連會試都沒有捱過去。 女扮男裝,本就已經于禮不合,又走的仕途之路,更是驚世駭俗。自軒轅國開國來,女子讀書的都少,更別提做官了。此事若敗露,不說舉朝震動,只怕還會禍及全府及有姻親關系的秋家。 燕不離怒不可遏地摔了茶碗,guntang的茶水濺到燕云歌臉上,她卻連眉頭都不曾皺。 “你……怎么敢……怎么敢……做出如此荒謬的事情……”燕不離氣得手指發抖。若非他心血來潮去查閱今年考生試卷,無異中發現她這份妙筆連珠的卷子,再經李太傅對此人的極力推薦,也不會起了想去招攬這本家姓學子的心思。 沒想到,卻教自己發現了這個驚天秘密。 “我容你讀書,容你不穿女裝,容你膽大妄為,容你對長者不敬,我容你的還不夠多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害死全府上下!” 一聲聲質問,一句句指責,飄蕩在這莊穆安靜的祠堂里,震的每個人的心都緊緊揪起。 “孽障,我怎么會生出你這樣罔顧綱常的孽障!”燕不離怒指著燕云歌,整張臉氣得鐵青。 “老爺,不要再罵了!此事或許有誤會!”莫蘭哭著攔住他,卻被燕不離一個甩手推到地下。 “誤會?”燕不離怒極而笑,“我看是膽大妄為!是無法無天!是其心可誅!可笑!實在是可笑!你一個女人懂什么國家大事!你一個女人想做什么!想做官?愚不可及,真真的愚不可及!” 說著,手掌高高揚起,莫蘭想也沒想地攔在前面接下,力氣之大竟將她整個人打落在地,頭上的步搖甚至都從發中脫落。 燕不離對莫蘭的維護更加的不滿,更加的怒不可遏,“若非你平日縱容太過,她哪里來的膽子敢去違背三綱五常,平白無故的,她怎么會跑去考科舉?我只恨這幾年沒有對你嚴加管教,今時眼看著你犯下欺君大罪!眼看著全府上下因為你們這兩個愚蠢的女人無辜送了性命!” “去東苑把那些書全燒了!”一直沉面旁觀的燕老太終于開口,“女人看什么書,她就是那些野書閑書看多了,才造成了這么個性子。” 慧娘心一驚,知道老夫人這是動了真格,她沒有應聲。按說她該高興,畢竟一下連除了這對母女,可是……慧娘神情復雜地看了眼那倨傲的背影,同為女人,她震驚燕一一的大膽,卻也羨慕她做了她從前不敢做的事情。 燕云歌始終無動于衷,她靜靜地看著面前佛祖,眼里幾乎是死水一樣的平靜。 大佛垂眉掩目,神態亙古如水,誰也不知道是涼薄還是慈悲。 燕云歌靜靜地看著佛像,幾乎想問一問他,問他為什么總說眾生平等,男人與女人卻不平等?問他總說佛祖慈悲,卻從不見他為這蒼生掉一滴眼淚。 都說凡塵如水,沾腳既濕,可濕的不是腳,是人心。可她的心,從來涼薄,又如何算? 古佛掐法指,或沉默,或慈悲,或寬容,或涼薄,都是世人自己臆測,誰就能肯定佛祖一定是大慈大悲? 都說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嚴父。可燕不離雖她生父,卻只有生恩,沒有養恩,更別提教恩,她為何要去敬他? 她不敬,便是她不孝,好沒道理的事情。 燕云歌突然嘲諷的笑,如今一切說破,既沒有回旋的余地,而仕途之路,她又斷不會放棄。 那唯有放棄了這個身份。 燕云歌緩緩垂眼,眼角掃向她腳邊悲痛欲絕的莫蘭,要說不忍心,也唯剩她了。 起身,回轉,表情孤傲地迎接四雙視線,四人都不言動,只看著她,整個祠堂安靜地幾乎以為斷絕了氣息。 伸手解衣,取下玉冠,去掉束帶,一件件脫下,只剩白色中衣在身。燕云歌對著燕老夫人環身行禮,老夫人臉色鐵青,伸出手指怒指著她,嘴唇顫動,卻是發不出聲音。 再轉身,對著莫蘭三跪深深拜下,莫蘭雙目淌淚,閉唇不語。再轉身對著張媽一拜,謝她這么多年來照顧,懇求她替她照顧好母親。張媽不敢受拜,掩面哭嚷怎么會變成這樣,怎么會這樣…… 再起身,直接散發素衣出門,從頭到尾,燕云歌未言一句。 身后燕不離聲音顫抖的怒罵著:畜生……真是畜生…… 祠堂內亂成一團,燕云歌一步邁出門檻,竟覺眼眶濕潤。 步步邁出,前方是神情肅穆的無塵和尚。一襲披風披上身來,季幽口稱小姐卻無語,眼頓時就濕了。 燕云歌為她抹淚,笑道:“你們怎么來了?” 季幽哽道:“是無塵師傅說的。小姐,我們已經把你的東西都搬去燕樓了,文香也去了。” 燕云歌點頭,然后看向無塵,雙目如水,輕輕道:“頭發松了。” 無塵心里一緊,念了聲佛號,沒有敢言。 深夜,燕云歌跪在蒲團之上,雙目緊閉,沉默良久。 無塵站在身后,替她攏起長發,什么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