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融洽的一餐飯吃罷,文蕙只道與世英還有別的事,兩人一車先走了,麻煩大東把葉斐送回家。車程不過10分鐘,很快便到了葉斐的公寓樓下。 “多謝東哥送我?!?/br> “唔使客氣。喔對了,Faye你稍等一下。”大東說著,也解了安全帶下車,打開后備箱,拿出一樣東西來,“呢個給你。” “咦?”這不是那個“長長狗狗”的玩具嗎?葉斐愣了。 “看你當時很喜歡,送俾你?!贝髺|的聲線本就偏低,平素聽來沉穩,此時不知為何卻莫名磁性。 “啊……”葉斐見他保持著遞給自己的姿勢,也不好意思不接,“謝謝東哥。” “謝乜呀!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看她懵懵的樣子極是可愛,大東笑得益發溫柔,卻很是張弛有度地告辭了。 果然,他走得如此利落,抱著玩具的葉斐反而回不過神來,心緒仿佛被捏住了一邊翅膀的蝴蝶,撲簌簌的。直到卸完妝,躺回床上,她仍覺得臉頰有些奇怪地發燙,她腦海里一大片云山霧海,時不時晃出來卻是六條青龍。 東哥身上的紋身,也真是駭人。葉斐記得,耀揚的紋身只在心口一塊;小寶哥的騰云巨龍也只攀在雙肩與前胸,那在曾經的葉斐眼里已是霸氣至極了??蓶|哥的紋身,卻幾乎遍及全身,上身四條、下身兩條……思及此處,葉斐忍不住想著,東哥那繞著大腿到腰間的兩條龍被拳擊短褲遮住大半,也不知究竟是怎樣盤繞上來的? 天??!自己都在腦補些什么啊啊??! 葉斐驀地臉紅起來,不好意思地一下子鉆進被里,把自己悶地不行了,才露出頭來,偏頭看向窗臺上擺的那“長長狗狗”玩具。 東哥對自己,好像太好了點。難道是……別別別!葉斐趕緊打斷自己的思維,不要自作多情!文蕙不是說了么,東哥為人是這樣的,朋友的事就好像他自己的事一樣。 如是胡思亂想,也不知什么時候才睡著的。 其實葉斐轉手甜品店,于大東來說不過是一兩個電話的小事。他見葉斐并非很著急出手,便刻意拖慢了進程,借著聯系出售的各種瑣事,名正言順地與葉斐頻頻見面。而葉斐最近對大東的印象,也在這段時間里逐漸立體了起來——她原先只當大東是文蕙他們的那個溫和沉穩、行事有方的大佬,倒不知東哥也是個見識廣博、風趣幽默的人。 原是大東聽聞,葉斐之后想讀社會學研究現當代香港,便時不時將許多江湖上、市井里的奇聞異事說與她聽。其實類似故事,文蕙以前也時不時要拿出來在葉斐面前賣弄賣弄,葉斐聽著只當獵奇。大東說話很少修辭夸張,與說話恨不得配樂的文蕙又不同。他在江湖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雖沒讀過什么書,但天資聰穎又勤于觀察琢磨,這樣經驗積累下的眼界閱歷,真真是世事洞明皆學問。相處益篤,葉斐自己都沒發現,她看大東眼神是越來越崇拜了。大東卻是瞧在眼里、喜上心頭。他閱人無數,大抵估計出葉斐起碼是美國開明中產家庭的女兒,生怕唐突了她,因此也不急進,惟在言語上逗她開懷、引她依慕自己,那些曖昧手段倒不太敢輕易使出來。 如是又過了快一個月,便是大東生辰。 大東本不太著意這些事,但他現在東英的身份漸高,自己不講究叁節兩壽,門生故吏們還不答應。今年又是他叁十而立,也該慶祝慶祝。是以選定旗下一家新開幕的酒吧,與眾兄弟湊個喜慶熱鬧。 葉斐聽文蕙說大東要做生日,自然想來謁賀??蛇@樣的生日會,到場的幾乎都是江湖人,大東不欲讓葉斐參與。只是她一番好意,又不舍得回絕,便囑咐文蕙倒時候貼身陪著她便是。 東哥生日,自己送點什么呢?甜品店的下家大東已為葉斐聯系好了,價錢比她預計得要好,加上自己手頭沒花完的錢,還給爸爸Anthony是綽綽有余。這樣順利,葉斐怎能不感激大東,更希望能送他一份既表心意又表情意的禮物。如是想了好幾天也沒個頭緒,連大東的生日是金牛座的第一天都考慮到了。百般思量,千挑萬選,終是準備了一對鐫著雙D字的白金袖扣作壽禮。想來東哥平素雖是西裝西褲,配色卻輕快,應是為了符合娛樂業的氣質。自己送他這對袖扣,以后若有什么嚴肅場合,也能派上用場。 “祝東哥年年有今日!” “Faye有心了。我……很鐘意……”大東接了那絲絨小盒,目光卻始終停在葉斐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連衣裙,顯然是為賀自己的好日子。平時總是束成馬尾的長發披散下來,彎彎柔柔的,更襯得她混血的立體五官,一雙貓眼勝似千言萬語。今天又為自己生辰著意打扮,更是明麗不可方物、鮮妍難以言表。之后受各桌來敬酒,又幾番應酬,大東眼尾余光卻始終離不開與文蕙在吧臺角落說笑的葉斐。世英看在眼里,替大東擋了幾輪酒,便催他過去。 “你哋在玩乜嘢呀?”大東見文蕙拿著叁張撲克牌攞來攞去。 “捉公仔呀!”文蕙笑道,“Faye仲話她眼力好,一次都捉唔住。呢次再試試?如若再捉不住,要有小小懲罰喔!” 捉公仔原是街頭常見的紙牌賭技,叁張不同花色的牌里有一張是人形牌,便是公仔。放牌者將叁張牌在雙手間顛來倒去,再左右放置桌面上,讓賭客挑出其中的公仔牌。雖然看似簡單,但若放牌者技藝嫻熟,多數人都看不出放牌先后,只能憑運氣捉那張公仔牌。此時只見葉斐全無頭緒,指向最左邊那張,果然不中。 “點解又唔中!我明明看見了!”葉斐也是難以置信,將另兩張扣著的牌翻過來,公仔那張卻在中間。 “神乎其技吧!認賭服輸哦。” “那文蕙姐是要錢還是要命呀?”葉斐故意扁嘴,嘆氣道。 “邊個舍得要你命呀!”文蕙說著,看向旁邊笑意盈盈的大東,眼珠滴溜溜地一轉,又道,“再俾你一次機會。呢次你可以場外求助,問東哥幫你?!?/br> “好??!”大東見葉斐望向自己,自是應承,笑道,“文蕙你呢種小伎倆,也就只能唬下Faye?!?/br> “哎,話唔好說滿哈!”文蕙煞有其事地道,“如若呢次還捉不中,我可要罰你哋兩個人?!?/br> 葉斐聞言只笑,大東倒是無所謂地聳聳肩,示意文蕙放牌。 “東哥你看……系右邊那張嗎?”葉斐完全不確定。 大東卻瞧得大致清楚,十之有九還是中間那張。但他看文蕙一臉意味深長地表情,說出口的便是:“我看也系右邊那張?!?/br> “哈哈哈,你兩個輸了!”這次不等葉斐翻牌,文蕙自己先將叁張牌都翻開,公仔正是中間那張,“知道我賊婆厲害了吧!你們不服不行噶。我想想哈,罰你們做乜……”文蕙故意做出冥思苦想的樣子,“今天系東哥嘅好日子,讓你破財丟面也唔合適……這樣吧,就罰你兩個唱首歌給大家助助興吧!”一邊說著一邊拽著葉斐便去大廳的點唱機那邊。 葉斐到底是外國人,揀歌也得揀她會唱的,翻了半天,最終選了梅艷芳的經典老歌《似是故人來》。大家見大東要唱歌,自是紛紛聚過來起哄。葉斐真是不好意思,但她見此時大東似乎比自己還不好意思,反而釋然了。隨著音樂響起,她起頭先唱道: “同是過路,同做過夢,本應是一對。人在少年,夢中不覺,醒后要歸去。 叁餐一宿,也共一雙,到底會是誰。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br> 大東隨即接上: “臺下你望,臺上我做,你想做的戲。前事故人,忘憂的你,可曾記得起。 歡喜傷悲,老病生死,說不上傳奇。恨臺上卿卿,或臺下我我,不是我跟你?!?/br> 合唱的部分還未開始,突然聽“哐”的一聲巨響。 眾人皆是一驚,循聲望過去,見是不遠處一個魁梧高大的漢子將擺滿酒瓶果盤的茶幾踢翻了。那漢子見眾人都望向了自己,似是冷哼了一聲,大步向前直奔大東他們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