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想通了的四爺咬咬牙,往外看了眼緊閉的寢宮門后,挽起袖子,開始在殿中痛快的摔盆子打碗。 事后,張子清小聲跟蘇培盛建議,以后殿中的古玩器物最好換成不值錢的贗品。 蘇培盛瞪大了眼千萬個不敢茍同的模樣直搖頭,那可是整個大清的萬歲爺喲,要什么東西沒有,不就區區幾個小玩意么,摔了舊的再來新的就是,誰在乎這一點?再說,能被萬歲爺摔那是它們的福氣,它們感激涕零都來不及哪來惋惜一說? 緊趕慢趕的,年羹堯一行終于在冊封大典前趕到了京城,而早在城郊處蘇培盛就奉了皇上旨意代替皇上率領朝中官員親自來相迎,其恩寵程度讓年羹堯受寵若驚之余也自得非凡,人生得意馬蹄急,他當年的夙愿正一步步的實現。 梳洗一番后年羹堯就帶著劉鐵柱入宮覲見,待四爺見了他的左膀右臂年羹堯又看了看那虎背熊腰一看就知是位猛將的劉鐵柱,不由眉目舒緩,拍著他們二人肩膀連道兩聲好,令人設宴,召集文武百官隆重款待。散宴后,劉鐵柱被皇上留下,年羹堯雖有疑惑卻并未多想,扶著喝的昏沉的腦袋在百官一片恭維聲中搖搖晃晃的上了馬車回了府。 翌日早朝,圣旨頒下,年羹堯和劉鐵柱因平叛亂有功,授年羹堯太保銜擢為從一品大員,擢劉鐵柱為正二品忠勇將軍。圣旨一下,滿朝嘩然,所有的目光幾乎都聚集在年羹堯和劉鐵柱身上,尤其是劉鐵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豁然一躍徑直躍到了正二品,簡直要閃瞎了他們鈦合金狗眼! 朝中新貴霍然誕生,驚得不僅是滿朝其他臣子,更是驚呆了年羹堯。本來他以為皇上給劉鐵柱加官進爵是正常,畢竟是看在他年羹堯舉薦的份上,怎么著也會給他這點薄面,可他以為最高也就個從四品,可到頭來卻是不聲不響的,一下子就來個正二品!僅僅比他從一品的身份低上一階! 看著劉鐵柱在旁人恭維下漸漸局促的臉龐,年羹堯的眼神漸漸晦暗了起來,要說其中沒什么貓膩打死他都不相信,他可不信皇上為了給他年羹堯一個薄面就好一頓將劉鐵柱如此提拔。想起昨晚上劉鐵柱被留下之事,年羹堯眼睛瞇了瞇。 回來的路上,劉鐵柱望著年羹堯幾度欲言又止,他想將昨晚皇上叫住他的事情跟年羹堯說,可是想起皇上的吩咐,他又不得不閉上嘴一個字也不得吐。兩個人就這么沉悶的走了一路,最后,還是年羹堯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兄弟,恭喜了,如今你大有出息了,說實在的我心里頭比什么都高興。” 劉鐵柱頓時滿心愧疚:“亮工我……” 年羹堯抬手止住,道:“我知道兄弟你有難言之隱,不必說,我自然是明白的,你不必為難。只要你能記得我這個兄弟,我就心滿意足了。” 劉鐵柱氣憤道:“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你是我兄弟,從來都是,一輩子都是!” 年羹堯感慨道:“是啊,我們是兄弟,鐵柱你要記得,我們是一輩子的兄弟。” 太皇太后在冊封大典前兩天從圓明園趕回了宮,剛一回宮,年氏和李氏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太皇太后跟前搬弄是非,太皇太后一聽頓時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不消說,她老人家定是想起了太祖皇帝的東哥,太宗皇帝的海蘭珠,以及先帝的董鄂妃。 當即慈寧宮也坐不住了,說什么也得去乾清宮瞧上一瞧,那個魅惑君王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136 晉江首發 太皇太后的性子向來溫和,且因著晚年向佛的緣故多少有些慈悲胸懷,這么多年來宮里頭無論妃嬪奴才奴婢的,提起太皇太后沒有不贊一聲太皇太后娘娘和善仁慈的。可殊不知這些和善仁慈成立的條件是在不碰觸她逆鱗的情況下,反觀此時此刻,李氏和年氏的攙扶下,太皇太后往乾清宮走的每一步都充斥著股肅殺的意味,再觀她朝冠朝服穿戴齊整,額上束金約,頸下飾領約,披領行龍二,袖端正龍各一,袖相接處行龍各二,朝珠戴三盤,竟是穿戴著她以往身為皇太后的正裝而來,明顯的來者不善。 太皇太后臉色沉郁,只要一想到愛新覺羅家那如鯁在喉的傳說,她身體就忽冷忽熱,心頭更是恨意叢生,簡直恨不得能親手刮了那個可能會迷惑她孫兒的女人。嘴角下垂,太皇太后神色中滑過一絲狠厲,若是那女人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狐媚子,那她就算是跟皇帝鬧翻了臉也得將那女人給處置了,愛新覺羅家容不得狐媚惑主的貨色,更容不得出情種的皇帝。 “皇帝此刻可是在上朝?”微垂著眼皮太皇太后側頭問道。 李氏忙道:“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話,皇上這個時辰尚在金鑾殿上早朝呢,離下朝還有段時辰。” 李氏意有所指,太皇太后也不知是不是聽懂其中涵義,只是淡淡嗯了聲,道:“甚好。” 聽出這兩個字飽含的風雨欲來的意味,李氏和年氏無不心花怒放,只要一想到待會就能找回上次的場子能狠狠收拾乾清宮里的那個賤人,兩人皆是摩拳擦掌激動不已,看向乾清宮的方向都充斥著股幸災樂禍的意味,恨不得能攙著太皇太后快點走,趕緊趕到乾清宮,趕緊去拾掇那賤人。 “咦,好像是皇上……” 正在此時一聲疑惑的嘀咕聲遲疑的響起,聞言李氏年氏忙抬頭四望,待望見了從回廊拐角處健步而來的那抹明黃不由齊齊大驚失色,那個威嚴內斂的男人不是他們皇上又是哪個? “皇上駕到——” 蘇培盛高聲唱起,眾女從震驚中匆忙回魂急急福身行禮,四爺在離她們十幾步處停住,峻冷的神目不帶感情的在她們身上淡淡掃過,而后打千給前面的太皇太后行禮:“孫兒給皇瑪嬤請安,沒及時過來接迎皇瑪嬤,是孫兒不孝。” 沒等四爺的禮行完,太皇太后的心腹桂嬤嬤就忙扶起了他,太皇太后看著面前高大沉穩威儀日重的孫兒,臉色不由緩了緩,道:“不妨礙,政事為重,況且皇帝你剛登基正是公務繁忙的時候,耽擱不得。” “謝皇瑪嬤體諒。”四爺幾步跨來攙扶太皇太后,那年氏見狀忙松了手給皇上騰出地方,只是皇上兀自跟太皇太后說著似乎忘記了她們這些尚未起身的人,如今她尚保持著半蹲的姿勢不敢動彈分毫,腿酸痛不說如今卻也無法退后給皇上挪騰地方,干杵在原地尷尬萬分。 太皇太后掃了她們一眼,眉頭皺了下干咳了兩聲,四爺這才淡淡開口:“都起咯吧。” “謝皇上。”眾女顫巍巍的起身,在他們鐵面無情的皇上面前別說搬弄是非了,哪怕是吭一聲都沒有敢吭的,一個個猶如鋸了嘴的葫蘆,大氣不敢喘的縮頭悶站著,就連那李氏年氏也閉緊了嘴巴在旁靜悄悄的,簡直乖的不成樣子。 “皇帝今個怎么這么早就下朝了?” 四爺在前面扶著太皇太后慢慢走著,聽得她問的別有意味,卻也面不改色道:“今個皇瑪嬤回宮,孫兒自是不敢太過耽擱,所幸近來前朝無甚大事,孫兒就提早下了朝,也好讓三哥八弟他們回去換身裝來拜見皇瑪嬤。” 聽到后句,太皇太后面色頓顯不自在,她此刻著皇太后的正裝前往乾清宮,任誰都看得出她的來者不善來。不過這不自在只是一瞬,她神色定了定,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是不會動搖的。 正當太皇太后要出口問道乾清宮那位主時,福晉恰在此時匆匆而來,太皇太后一看頓時面露不喜,知曉她今個回宮,后宮其他女人都一大早的過來拜見,唯有這后宮的女主子此刻才姍姍來遲,這是何道理? 眼尖的瞧見太皇太后面上的不愉之色,福晉心頭咯噔一下,繼而強自忍耐著想要往皇上那邊看去的沖動,強自鎮定的給太皇太后行了禮,聽著太皇太后明顯不虞的叫起聲,然后謝了恩就心緒不寧的立在一旁。 其他女人見福晉在太皇太后跟前落了好大一個臉,不由在私底下幸災樂禍著,不過卻也只敢在心里頭偷著樂不敢在面上顯現分毫,畢竟他們冷面皇上就在旁邊看著呢,前頭皇上給的警告可實打實的記在她們心里呢。 福晉心里頭發苦,今一大早天尚蒙蒙亮的時候,蘇培盛就帶著皇上的旨意到了她的院子,而旨意的重點就是蘇培盛所帶過來的那個女人……想起那個女人福晉直到現在還是一陣心驚,她簡直難以相信世上甚至有這么相像的兩個人,如若不是當年親眼所見那位的尸首,不是那女人的年紀和當年的那位對不上,她當真會認為這兩個人是同一個人。 她知道皇上的意思,想暫借她的手對那個女人加以庇護,可見皇上為了那女人真可謂是用心良苦,畢竟這敏感的當口出現了這么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擱在哪處也不如擱在她這里來的妥當,再加之她這后宮女主子的默認,那就更能確保那女人的毫發無損了。 福晉一方面為皇上如此的用心良苦而心酸,一方面也到底為皇上對她的信任而心里暖和了不少,罷了,這么多年來她也明確知道她自己最想要的為何,如今尚能得到他如此信任,她也沒必要去戳他的肺管子而自毀長城。 太皇太后看向旁邊默不作聲的福晉,松弛的眼皮抬了抬,道:“聽說這宮里頭這幾日新抬了個女人進來?福晉你如今雖然尚未冊封皇后,可畢竟手里掌著鳳印,執掌六宮的職責你自然是當仁不讓,可如今隨便就弄進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甚至還不守祖宗禮法的住進皇帝的寢宮,這將祖宗的禮法置于何地!福晉,你就是這樣管理六宮的嗎?” 福晉忙跪下請罪,四爺冷冷的目光向那群低眉順眼的女人身上一掃,那樣威懾的目光所過之處無不刮起一陣刺骨寒風,激的人又冷又怕。 四爺扶著太皇太后沉聲道:“皇瑪嬤,其實此事另有隱情。” 聽得皇帝說的鄭重,太皇太后半信半疑:“哦?可那女子被皇帝你帶進乾清宮不是實情?” 福晉趁機忙搭腔道:“老祖宗您真是誤會了,也合該是那劉家姑娘命大,逃亡的途中恰被咱皇上給遇上,待知曉了皇上的身份方敢道出其中緣由,卻原來她是忠勇將軍族妹,本是隨家人前去投奔忠勇將軍的,卻不想被那群亂臣賊子給曉了去……”福晉嘆口氣,道:“也合該這劉家姑娘命大,一路跌跌撞撞的逃到了京城,恰被皇上給碰個正著,皇上唯恐其中有什么岔子,所以就放在乾清宮問了些話,如今忠勇將軍回京,皇上核實清楚,那劉家姑娘于是就擱在了臣妾那里呆著呢。” 太皇太后聽得福晉中間有些話說的含糊,隱約能猜的是涉及到前朝政事,又聽得福晉說那女子是朝中重臣的家眷,于是多少有些相信她的說辭了,雖總覺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對頭,可想來想去想不出個左右來,不過陰沉的臉色到底緩了不少。 “可沒名沒分的呆在宮里頭,若傳出去豈不有損黃家威嚴?” 福晉不著痕跡的看了皇上一眼,忙垂下眼得體回道:“這個是自然,所以臣妾就想著,所幸過不了幾日就是冊封大典,而忠勇將軍于社稷有功,屆時就將這劉家姑娘一道冊封……” “這怎么可以!”還未等福晉說完,年心若就驚怒交加的叫出了聲,剛一出口她就知道失言了,感受著太皇太后不愉的目光以及皇上冷森的寒光,只得硬著頭皮瑟縮著補充道:“臣妾不是那個意思,臣妾其實是想說,她……” “你給朕閉嘴!”四爺臉色發青,森冷的瞪著年心若恨不得能劈了她,而福晉心頭也一陣快意,這年氏與她頂嘴頂慣了,當著太皇太后的面也不知收斂收斂,還這般與她正室抬杠,不是打皇上的臉是什么? 看著如此恣意妄為的小妾,太皇太后也惱了,身為一國的老祖宗,她尚還未發言呢哪里能輪得到你這個小妾來作威作福?當即氣就不順了,尤其想起她此次興師問罪還是這位來挑撥的,臉色就尤為的難看了,想人家未來皇后都不在意此事了,你一個小妾不知羞的來上躥下跳的整事,不是唯恐天下不亂是什么?越想越是這么回事,太皇太后覺得自個被當做筏子使了回,當即就氣的七竅生煙,瞪著年心若恨不得能戳個窟窿,本來對那個劉家女子還想插手管上一管的,如此一來索性甩手不管了,讓桂嬤嬤扶著氣哄哄的走了。 見太皇太后一副要甩手不干的姿態,年心若和李氏當即就急了,正想著出口來添油加醋補充一番,不想那四爺陰冷的目光一掃來,兩人頓時噤若寒蟬,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太皇太后的身影越走越遠。 待太皇太后的身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四爺方帶眾人起了身,余光瞥見身后一群女人顫巍巍的也起了身,頓時冷目一鷙:“朕何時允你們起來?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