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四爺從震驚中回過神,將眼神從驟然倒地的柱子上轉向立在當處的張子清,聲音里帶著股壓抑:“瞧瞧,雞飛狗跳的,這回你可滿意了,張、子、清?”最后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 張子清余光掃了眼倒地不起滿臉血的烏雅氏,心里頭舒坦了,也開始有心情思考善后問題了。 張子清嘆氣:“爺,您這是冤枉妾了,妾并非想惹是生非,府里上下人皆知妾軟糯的性子,只是為母則強,觸及到孩子的事情,妾就無法自已。妾實乃犯了大忌,爺若要殺要剮,妾毫無怨言?!?/br> 福晉這時仿佛才回了魂,在劉嬤嬤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起了身,聲音發顫道:“爺,烏雅meimei犯了**,天降神罰于咱府上,這,這可如何是好?不如找個薩滿……” “荒唐!”四爺一拂袖,瞳孔微縮:“子不語怪力亂神,此事休得再提!” 掃了一眼亂糟糟的一片場景,四爺不由怒火飆熾:“瞧瞧,雞飛狗跳的像什么樣子!福晉還是管些正事罷,約束好那些個下人,敢出去亂說一個字,爺割了他們的舌頭!”——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張童鞋小宇宙爆發了。 此乃第一發,越往后爆發的就會越頻繁越激烈?;蛟S沒孩子的時候她尚可平靜了心思走一步算一步,得過且過,可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正印證了那為母則強的老話,若沒什么利益沖突還好,一旦有什么觸及到她孩子的利益,她那種性子的人勢必要為了孩子跟這個世界、這個世道發生激烈的碰撞,哪怕會碰的頭破血流……或許會有短暫的妥協,但她卻絕不會將這種妥協進行一輩子。 提前給美人們打預防針,輕松的小基調暫且擱置,即將迎來的是張童鞋與這個世界加深的矛盾,與思想的擊撞。 61. 此事并非是四爺不讓人說道,其他人就不知道的。反正宮里頭那些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人,不過半日功夫,就完全得知四爺府邸的動靜。 康熙擱下手上的青瓷薄胎茶杯,不溫不火的問向旁邊的李德全:“那孩子是富靈阿吧?” 李德全道:“皇上記性好,四貝勒府上的那三格格可不就是虎年當頭出生,皇上還說那三格格是個有福的,賜名富靈阿。” 康熙笑道:“朕可沒少聽說那孩子的斑斑事跡,就是去年周歲時,那孩子小小年紀眼睛卻毒的很,一眼就相中了老大的那寶貝疙瘩,抓著匕首不放人,由不得老大不忍痛割愛,這事可是當笑話在宮里傳了很久了,朕就算想不記得富靈阿這孩子就不成?!?/br> “直郡王天生豪爽豁達,這樣的寶貝說送人就送人了,要換做奴才,奴才這守財的可得rou痛一陣子了?!?/br> 李德全無不感慨的說道,康熙斜睨了他一眼道:“你那點出息。” 李德全苦哈著臉:“奴才可不就是這點出息嗎,竟讓萬歲爺一眼就看穿了?!?/br> 康熙笑過,片刻后又斂了笑:“今年上貢的柑橘,你待會給鐘粹宮,儲秀宮,翊坤宮送去?!?/br> 李德全一聽惟獨少了個永和宮,心里面就有了譜了,忙躬身道了聲。 “順道,將老四也給朕喚來?!?/br> 踏進御書房的時候,四爺腦中還百轉千回的思索著如何應對他皇阿瑪的發難,待見了龍椅上高坐著的那不怒而威的康熙,他不由心中發緊,一板一眼的打了個千,請了他皇阿瑪的安。 四爺問安聲過后,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康熙這才不緊不慢的從奏折堆里抬起了頭,看向底下的四兒子:“起咯吧?!?/br> 見他四兒子起身恭敬的立在一旁,康熙道:“老四啊,知道朕今個喚你來所為何事?” 四爺不得不雙膝跪下請罪:“兒子管教不嚴,使得內宅紛爭驚擾到了皇阿瑪,實乃兒子不孝,還請皇阿瑪責罰?!?/br> “你的確管教不嚴。”康熙緩緩道:“你若管教嚴,就不會有奴才當著你的面開始奚落起主子來,主子再小那也是主子,奴才再怎么得寵,那也只是個奴才。” 四爺俯首聽訓,康熙再道:“你若管教嚴,你府里頭何至于連打戲都要敲鑼打鼓的上臺了?當著你這一家之主的面,這戲可是一臺一臺的出,你的臉面就好看了?嗬,朕還差點忘了,最后鬧騰的連天譴都出來了!朕說老四啊,你的內宅還敢再熱鬧一些嗎?” 四爺臉色發漲的俯首請罪:“兒子回頭定當嚴加管教,不敢再惹皇阿瑪煩憂?!?/br> 康熙嘆氣:“老四啊,你內宅的事情皇阿瑪本來不該插嘴過問,只是動靜鬧得一次卻比一次大,身為大清皇子龍孫,你可知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呢?非得讓咱愛新覺羅成為滿大清的笑話,給老百姓增添些茶余飯后的笑料,這樣你就滿意了嗎?” “兒子不敢?!?/br> 康熙擺擺手:“下去吧老四,回去后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做才能家和萬事興。記住,后院不是你福晉一個人的后院,身為男人,你也有份,容不得你的冷眼旁觀?!?/br> “兒子謹記皇阿瑪教誨?!?/br> 四爺退下不久,李德全回來稟告,德妃娘娘正往這邊趕來,手上還親自端著給皇上送來的滋補湯水,說是親自下廚給皇上補身子的。 康熙聽后淡淡哼了聲,道:“一個內侄女恃寵而驕看樣子是慣會惹是生非的,另一個據說是從小燒壞了腦袋,手腳和腦袋向來合不上拍,瞧瞧她今年給老四選上的這兩個,這都選了些什么人?當額娘的可有這么禍害自個兒子的?當真不知所謂。還有那太仆寺卿,閨女家有這等子病卻敢瞞而不報,果真是狗膽子包天,卻還敢疏通內務府,又一個不知死活的。替朕擬旨,太仆寺卿尹遠,申斥其欺上罔下之罪,著即行革職,交由大理寺寺卿嚴加看管,再行定奪?!?/br> 接著又道:“至于那德妃,不是慣會做湯嗎?你去告訴德妃,她的心意朕領了,只是朕今個胃口不佳,朕記得惠妃尤愛這些湯湯水水的,就讓她端去鐘粹宮吧,這才是恰當好處的物盡其用。” 四爺府邸,眾人皆為早膳時分的風波余有驚悸,各個雖對此事噤若寒蟬,可不免心里都在揣測著那張氏何以會突然做出如此瘋魔的舉動,瞧著往日安安靜靜、弱不禁風的病模樣,卻陡然間變得令人不可思議的兇煞,讓人不禁往怪力亂神方面想,莫不是中邪了? 張子清帶著翠枝從福晉那里回來的時候,小曲子尚未得知他主子那出彪悍的打戲,本來探得昨晚消息的他剛想說與他主子聽聽,還望能博得他主子一笑,誰料瞧著旁邊翠枝魂不守舍手腳皆抖且目露驚惶的模樣,小曲子脊背汗毛一豎,立馬就知道出事了。 回來的一路上,張子清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可心里邊又無端的暴躁,臉色沉沉的模樣,就是連翠枝都不敢開口分毫。 直到進了屋子,小曲子眼尖的看到富靈阿手里緊攥著個陌生的香囊,張子清腦海中那隱約的有些銜接不上的地方,電光一閃間游離的兩點陡然核對上! 急喝令小曲子將香囊拿遠些,果不其然,盤腿而坐凝了片刻的氣,由著那股暴躁的氣息順著經脈慢慢導出體/外,心情就慢慢恢復平靜了下來。 思緒一旦回爐,張子清就收了勢,臉色莫名的回想著今早發生的種種,越想就越有種慶幸中夾雜著淡淡遺憾的矛盾夾雜的情緒,因為回憶當時情景,她清晰的明了自個當時的想法,她本是欲將那沉重的木椅徑直砸向那烏雅氏的腦門的??赡苁谴蚬执蛄晳T了,這一動作簡直就是她的下意識行為。要不是最后一刻理智強壓了突然暴起的沖動情感,怕是那烏雅氏早已腦袋開花挺尸當場,說不準到那時她還會下意識的跑過去巴拉巴拉找腦核?;蛟S該慶幸的不是她,而是那個至今還留有命在的烏雅氏,要不是那刻她尚余有一分理智,那位此刻焉有命在?連死都不是個囫圇的。 為證實自個猜測,張子清讓小曲子掩著鼻子將那香囊拿了過來,果然,這廂一靠近,她心中的暴虐感再次升騰,恨不得能將那烏雅氏再拎回來痛打一頓。 怪不得,怪不得。 張子清一絲恍然一絲咬牙,以她謹慎的性子,即便痛打烏雅氏是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她斷不會光天化日之下做出給自個公然招禍的事,卻原來是這玩意作祟。 若不是昨個晚精神力耗損過度,她也不會被這玩意趁虛而入。 讓小曲子用布包著快速送與四爺那,她記得當時所坐的位置,左右兩側分別是福晉和武氏,至于富靈阿手里那加了料的香囊,究竟是從哪個身上無意間拿的,還是究竟是哪個趁她不備強塞給富靈阿的,就有待考察了。 想起這香囊極有可能被富靈阿握在手里把玩了好一陣,張子清就不由得心驚rou跳,讓人端來了木桶倒了溫水,令小曲子他們出去守門,然后張子清就悄悄拿了半勺子溫泉水于桶中,主要是因為她怕空間里的溫泉水作用太大,因為自那次她凝氣決升四階起,她的溫泉水竟也有了洗精伐髓的作用。怕小孩子承受不住,因而沒敢多放。脫了富靈阿的衣服,將她整個泡在稀釋了的溫泉水中,果不其然,才一會的功夫,富靈阿的周身就噌噌的冒出了不少黑垢,而富靈阿那緊擰在一起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抑郁著的臉色也逐漸緩了下來。 張子清心驚rou跳的搓洗著,心想她得趕快點升級,讓那空間再長些能量果,她得多給富靈阿準備些防護措施,在這步步驚心步步陷阱的皇子后院里,即便她再小心也總會有讓他人見縫插針的地方,畢竟她只是一個人,老虎再強也有打盹的時候。 四爺找來了劉太醫,畢竟劉太醫對醫書涉獵廣泛,多年來潛心鉆研藥理,甚有心得,于這方面怕整個太醫院都無人能出其右。 雖然這香囊里面的乾坤不知被何等高人做了手腳,竟處理的無色無味,而且里面裝有的干花也極有可能干擾到判斷,可劉太醫聳了鼻子這么一聞,頃刻間臉色就變了,他絕不會感覺錯,這香囊絕對是用阿芙蓉泡過的。 阿芙蓉四爺雖從未見過,但又如何能沒聽說過?西域那等偏僻地方盛產的害人玩意,聽說僅著一點就能讓人產生幻覺,將情緒能瞬間放大十倍甚至百倍,發作之時哪里還有理智可言,只是依著本能行事,事后卻能一無所知,恍然如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