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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聽著是百依百順萬般寵溺,可把高傲的天子跟卑賤的畜生湊對,便是極致的侮辱了。 秦睢也不生氣,甚至偏頭沖她笑了一下。 他緩聲道:“也是,閑時母后還可以放在膝頭逗趣,總讓這長樂宮不那么空寂。” 說完,他神色淡淡地朝殿內某處掃過一眼。 人一走,宣太后便沉下臉來,她捻起一枚黑子,細嫩的指腹輕輕摩挲,隨即眸光一寒,又發了瘋似的將整盤棋子都掃落在地。 留守殿外的宮人只聽得殿內噼啪作響,卻也不敢挪動分毫,只低下頭,盡心盡力當好一個木頭人。 殿中熏香味道愈發濃郁,宣太后卻已經恢復平日里端莊雍容的模樣,她閉眼沉思,默了會兒,道:“你還打算藏多久?” 語聲剛落,內殿某處偏門內便鉆出一個人來。 那是個氣質優雅的男人,一身藏藍蟒袍,容貌俊朗,能看出上了年紀,頭發隨意束在腦后,看上去像氣質高潔的文人雅客,只有偶爾閃過的眸光昭示出他的野心。 “青苑,何苦躲這么久,你以為他不知道你在這嗎?”宣太后笑的嫵媚如花,掌心緊緊握著一枚僅剩的棋子。 “總得避開孩子。”被稱作青苑的男人微笑道。 “待會郁家那孩子就要來了吧?” 男人轉身走到門前,眼神掠過地上散落的棋子,閃過一抹鄙夷:“我府里還有事,先走了。” “不留下來看看那孩子嗎?”宣太后唇角勾起淡淡笑意:“畢竟是我兒親選的皇后。” “你是他的生母,自然由你相看。”藍袍人微微一笑,不等她回應,轉身便走了。 這樣的行為不可謂不無禮,可宣太后似乎并沒有生氣。 “去查查他最近都見了什么人。”她轉身,踩過滿地狼藉的棋子,笑容美艷,像致命的毒蛇。 …… 一路跟著那太監往長樂宮走,郁寧坐在皇后御輦上,一路上也算看了不少別致精美的景觀。 上任夏帝昏聵庸碌,將這皇宮重新翻修一番,基本是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富麗堂皇,美景眾多。 不過最令郁寧印象深刻的,還是路過勤政殿時看見的那個巨大的樹屋。 看位置像是在后院偏殿,不知道秦睢用來干什么。 不過一想到做出這事的人是秦睢,郁寧也就覺得不奇怪了。 正想著,忽看見遠處宮道上迎來一座更大的御輦,郁寧判斷出是秦睢的,心頭一跳。 秦睢已經出來了? 那他一會兒豈不是要獨自面見太后了? 不安地咬了咬唇,郁寧還是大著膽子將人攔下來。 宮人在看到對面迎來的御輦便停下行禮,郁寧趁機掀開簾幕,大聲喚道:“是陛下嗎?” 對面簾幕掀開,男人的臉接著露出來。 儒雅英俊,可惜不屬于秦睢。 與此同時,那座轎攆之后很快又過來一座制式相似的御輦。 不同的是,那轎攆四周只有明黃色的輕紗作遮擋,風一飄,就露出秦睢那張神色淡漠的臉。 郁寧:“……” ——認錯人了怎么辦? 第4章 皇后殿 “是皇后嗎?” 場面一度尷尬起來,那轎上的藍衣人微微笑了一下,主動打破此時的僵局。 “本王今日進宮還在想不知會不會見到皇后娘娘。” 郁寧愣了一下,這才弄清藍衣人的身份。 榮親王秦青苑,先帝的胞弟,朝中唯一一位親王,擁躉眾多,地位尊崇。 “見過榮親王。”郁寧正猶豫著要不要下攆,就見對方善解人意地擺擺手,笑道:“陛下還在后邊等您呢,臣先告退了。” 郁寧連忙點頭致意,心里卻忍不住感嘆。 彬彬有禮,英俊儒雅,跟秦睢一點都不一樣。 正想著,一抬眼,就看見秦睢的轎攆已經近在眼前。 “見過陛下……”郁寧下攆行禮,正糾結要不要說些什么將人攔下,就見那攆架停也不停,徑自從自己身邊走過。 而轎攆上的秦睢,目眺遠方,表情平靜,像是根本沒有看見身邊還有郁寧這么個大活人,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 郁寧:“……” 可真記仇啊。 估計對方也不會答應跟自己一起去,猶豫一瞬,郁寧吩咐抬轎攆的人繼續往太后宮里走。 轎攆旁隨侍的康擇不著痕跡地瞥了眼秦睢的車攆,眼神微微閃動,隨即低下了頭。 一直到了長樂宮門前,郁寧還有幾分不真實感。 抬頭望望四四方方的湛藍天空,郁寧目光落到寫著長樂宮三字的匾額上,深深吸了口氣,緩步邁進去。 據說長樂宮是宮中最大的一處宮殿,里邊一草一木都修飾的精美,郁寧今天也算是長了見識,別的不說,單是主殿門口那棵精美巨大的玉雕樹,便讓他心中暗自驚詫不已。 好在郁寧沉得住氣,也不左顧右盼,一路目視前方,跟著太監往前走。 “娘娘,太后娘娘在里邊等您。”康擇停在門口,向郁寧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郁寧手心浸了點汗,唇瓣微抿,點了點頭。 剛進門,迎面而來便是一尊繡著山水花鳥的玉面屏風,伴著似有若無的檀木香氣。 內殿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青玉三老祝壽山子、銅鍍金琺瑯鏡表、碧璽桃樹盆景,各式各樣的擺設皆是貴重,卻又莫名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