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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陣云點頭:“明白。” 他剛要出門?,常歌又?叫住了他:“你讓知隱先?動?身,但千萬別心?急,萬萬要等我?來了之后再去戰場。” 陸陣云合手:“驃下領命。” 陸陣云前腳剛走,常歌這才面色一冷,嚴肅道:“看來我?得立即動?身。信忠將軍堅韌異常,連他都派人請援了,我?再不去,夷陵怕是有失。” 祝政點頭。 常歌稍嘆一聲:“益州的孟定山,真是一員猛將。這將若能?收在我?們麾下,該有多好。” 祝政揉了揉他的后腦勺,輕聲道:“早去早回?。” 常歌前腳剛走,祝政面上的和煦漸漸消失。他獨自在錦夕殿中侯了一炷香的時間,算起來應該足夠常歌出宮城了,這才低下聲音問:“常歌走了么。” 景云自屏風之后走出:“稟先?生,已?出宮城。” 聽得這句消息,祝政方才問道:“他到?了么?” 景云點頭。 祝政緩緩起身:“動?身。” * 沉香裊裊,華柱林立。 此時雖是白天,但大殿當中燈火長?明,寓意世代繁衍,國祚綿長?。 這里?正是大周天家宗廟祠堂,陳列著祝家自開國以來所有先?輩、所有遠親近戚。 正當中立著開國武王的牌位,其下數十層牌位層疊不止,竟猶如一座小山。最末一排擺的卻并非牌位,而是疊得整齊的衣物。 祝政跪坐于中央錦團之上,稍稍抬腕,為面前的香火燈添著香油。 燦金的油細如絲線,傾斜而下,尚未灌滿長?明燈,燭光卻一閃。 聽得身后腳步聲漸近,祝政低聲道:“您來了。” 第104章 子民 “沒人逼我,是我主動求他們的。” [一更] 錦緞蒲團上, 層疊的衣衫鋪開,素色大?帶垂墜而下,冀州公祝展身著九章袞服,端正跪坐于祝政身側。 祝政只拿眼梢望了他一眼, 安靜垂睫, 繼續朝長明燈中續著燈油:“展從伯, 今日著的體面。” 冀州公祝展所?著冕服,只有在朝見天子、宗廟祭祀當中方會穿著, 平日里甚少?會穿得如此?隆重?。 冀州公祝展和緩道?:“一輩子到頭, 也就剩下這么點體面了。” 他舀水凈手,本想續油上香,目光卻落在最末一列陳著的衣裳之上。 大?大?小小, 十幾套衣裳,看?制式,俱是祝氏公族王子所?著。 祝展便稍稍斂了手。 油絲漸細,最終轉做斷線的珠子一般, 整個香勺的油都倒得干凈。 祝政輕輕擱下香勺:“冀州公,打算什么時候拿洛陽?” 前幾日,冀州大?軍已過平陽,從距離來看?, 本該是冀州軍最先到達長安,可連最遠的吳國軍隊都到了,冀州軍卻遲遲未到,一日之后,方才到了小半兵力。 常歌一見冀州主力屯兵洛陽, 雖皺眉半晌,但最終并未多說什么。想來他是顧忌冀州公乃祝政從伯, 即使屯兵關緊的洛陽,也當不會有二心。 洛陽這個地方,既能西出長安,又能東臨豫州,南下便是楚國,過新城便是益州,此?地若是一拿,中原六雄,哪個都過不安生。 大?周武王將洛陽這個地方分予丞相輩出的朱家,正是看?中了朱家朝堂勢力雖盛,卻甚少?涉及軍事,給他個戰略要地,也翻不出什么花樣?。另一方面,洛陽豐饒非常,反會安了朱家的心。 冀州公低頭一笑:“政兒說什么頑笑,我拿洛陽又有何用。” 祝政道?:“長安宮變,洛侯被擒,他的封地洛陽正是空虛。” 冀州公只笑,并未多言。 祝政面著倒數第二排最正中的牌位,開始燃香。香霧繚繞,祝政將手中的三柱香舉至牌位前——竟是大?周文王祝政的牌位。 屬于他自己的,四年前“駕崩”后的牌位。 他將香尾稍稍落入香灰之中,淡聲道?:“四年前,大?周宮變,我一直多有不解。司徒太宰自幼教引于我、看?重?于我,即使意見不和,為?何忽然對我趕盡殺絕。直至今日我才明白,老?師并非是要殺我,不過是明面上將我‘殺’了,這才一了百了,徹底杜了旁人殺我。” 祝政略微側臉,冰霜似的面容冷漠異常:“展從伯,您說,我說的對么。” 冀州公只當沒聽到這句,抬手輕巧撫過最末一排,疊放的整齊的衣裳:“這是寧兒的衣裳,他沒的時候,不過六歲。這是謙兒的、信兒的……” 他如數家珍般,將最末一排衣物的主人一個一個點出來。這些衣衫,全是宮變那日,夭折的祝氏子孫的衣裳。 有的衣裳一看?便是幼童所?穿,尺寸過小,冀州公一只手都能覆住大?半。 冀州公口中還在絮絮念著,祝政忽然沉聲,怒火隱隱:“夠了。” 那股子怒火有如蘊藏在潭底一般,祝政面色仍舊沉靜,玄色素紋衣裳重?重?鋪開,端端坐著,只有眼睫輕顫了一下。 他強抑著自己的音色:“你要奪權,殺我便罷,為?何要殺盡祝氏子孫。” 冀州公自鼻中輕巧地嗤了一聲,好似譏諷。 “不僅如此?……狼胥騎何辜,常川何辜!” 冀州公抬手,攏了攏梳得一絲不茍的烏發?:“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