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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復盛啞聲道:“你……難道你要放火燒林?!” 常歌輕緩搖頭。 “八百里沃野,付之?一炬,那我常歌便是傷財害民的千古罪人!劉復盛,你現在快馬加鞭,強令撤軍,還來得及。否則,我切入秦川的那隊精兵,饒你有百萬大軍,也定是苦不堪言!” 劉復盛聲音已干澀異常:“秦嶺的那支小隊……并?不是你的疑兵!你……早已猜到我軍主力?所在何處!” “當然。”常歌唇角勾出一個笑容,“那隊‘疑兵’,是特意為秦川挑選過的,最適合山林作戰的,滇南蠱宗銳士。” 大周平交州戰亂時,曾與滇南交過手,當時飛鳥走?獸,蠱蛇毒蟲,遍地都是,大周險些吃了大虧,在場不少所謂“魏國精兵”都經?歷過那場戰役,聞言都想?起了那日那時之?景,心中?俱是一寒。 “現在,我再問一遍。”常歌背著?手,緩聲道,“在場將?士,你們是從我,還是從他!” 一陣哐啷脆響,魏國精兵手中?的兵戈,稀里嘩啦摔了一地。 狼群則低吼著?,緩緩迫近劉復盛。 “我還有最后一句,劉復盛,你仔細聽清楚了。”常歌高聲道。“我從不是什么楚將?!” “我乃大周昭武將?軍,常歌!” 灰狼自宮城墻頭一躍而下?。 * 作者有話要說: [1]原句出自《詩經·北山》 第99章 太宰 “——王乃公器,當狠而無心。” 長安城宮城外, 太宰府。 司徒家數代輔政,太宰府修得高門大院,格外氣派。只是偌大一府邸,黑燈瞎火, 竟無半點活氣。 “魏王大人, 您的?安息香。” 一位侍官躬身, 雙手?捧著香臺,得了允之后?方才無聲入了主人寢殿。近身的?侍官素來都是最明白主人脾性的?, 只低頭垂眼?, 哪里也?不亂看。 魏王心神不寧,時常驚夢,大魏太子司徒玄便特?意讓藥王配了萬般寧神的?香料, 日日燃好了,差人送來。 香臺輕輕擱在廳堂中央,侍官垂手?而退。 珠簾流水般被掀開,魏王司徒鏡穿著一套古怪對襟華服走出, 這衣服褐底白襟,綴著無數祥紋,但?式樣制式,像足了壽衣。 司徒鏡手?中端著一茶盞, 行至香臺之前,冷著臉,將手?一側,茶水劈頭潑上半燃的?凝香。 香臺熄滅,升起一股裊裊白煙, 司徒鏡一直肅穆立著,直到白煙徹底散去, 這才返身回了珠簾內。 珠簾內幾無任何裝飾,正?當中掛著一牌匾,曰“自勝者強”。 屋內無床榻桌椅,正?中心陳放著一厚重棺槨,外層乃一掌寬的?烏木,鏤滿回紋。 司徒鏡緩緩行至棺槨前,雙手?顫巍巍扶住棺身。他已年邁,靠著三級臺階,方才爬上高高的?棺槨。 棺材內鋪著層錦色軟緞,司徒鏡費力爬入,在棺木中躺好,抬手?將棺蓋拉至下頜位置,輕輕闔眼?,打?算和往日一樣,躺在棺木之中休息。 整個太宰府,靜得落針可聞。 “來了便出來吧,尊師重道,可是你這個尊法么。”司徒鏡緩聲道。 幾不可聞的?腳步聲響起,停在棺木旁側,司徒鏡緩緩睜開眼?睛,見祝政面沉如?水,鴉色長發垂墜而落,正?輕輕躬身望著他。祝政的?眼?神說不上來的?復雜,但?其中唯一缺的?,是恨意。 祝政朝他頷首:“老師。” 司徒鏡有許多稱呼,從最初的?司徒太宰,到后?來的?太國丈,司徒太傅,有些格外尊敬他的?,會稱上一句“輔良公”,唯有祝政,稱他為?老師。 祝政幼時便交予他手?,識字授課,悉心教引,自鬼戎綿諸國出質歸來后?,更是如?此。 司徒鏡見他并不驚訝,反而閉目安神:“你出現在此處,長安……怕是陷了吧。” 祝政定?然道:“是。” “花了四?年,比我想?象中,久上太多。”司徒鏡道,“——你,倒是不恨我。為?君者,不為?一己私仇左右,這點,你倒是無情得妥當。” 祝政單手?輕放于棺木邊緣,面容平靜:“若老師對我有半分殺心,宮變那日,老師派來來追索我的?人,便不會是司徒空。” 司徒空,乃大周朝護衛祝政安全的?衛將軍。 司徒空自幼伴護祝政左右,且為?人敦實正?直,無論?是出于私下交情,或是出于正?直品性,他都做不出為?權力利益傷害他人之事。 司徒鏡道:“你聰慧,確乃天成王器,可越是如?此,一點兩點的?瑕疵,便尤顯可恨。” 祝政只不慍不火,溫良望著他。 一只蒼老的?手?扒上棺木邊沿,司徒鏡捏著棺木,竭力從中坐起,他衰老得厲害,頭發已近全白,花白的?眉毛幾乎垂至側頰。 司徒鏡以肘撐著棺沿,緩緩坐定?,問:“這一次,拿穩這天下,你有幾分把握?” 祝政沉吟片刻,方才開口道:“吳交重商,民間商貿繁榮更昌經濟,現楚國同兩諸侯國往來密切,金鱗池盛宴后?,商路更遠拓烏孫、大宛等地?。楚國立子規閣,同世?族所辦頖宮對立,不問出身不問師從,依治才品德列序。楚廷世?子派系盡數瓦解,現日常事務交由理政閣處理,理政閣又同監御史?相互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