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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攔路的二娃子抱著碗白米飯轉(zhuǎn)出來?了,估計是剛挨過打,還眼淚汪汪的,他將碗一遞,朝常歌道:“喏,咱倆都是天神將軍,將來?都是要打魏狗的,不能餓肚子,我分你?一點(diǎn)。” 常歌哭笑不得,連說?:“不必。” “二娃子!” 那小孩一抖,接著一農(nóng)婦抄著勺子就轉(zhuǎn)了出來?,一眼見著屋外的祝政常歌,臉色一變,慌張地抓了下麻布衣衫,點(diǎn)頭道,“大老爺。” 她一把扯過小孩,連聲怨他什么人都瞎招惹。 常歌下馬,同她回禮。見那小孩又要挨揍,忙幫著開解。 農(nóng)婦見他和藹,同那些趾高氣昂的土豪鄉(xiāng)紳不大一樣,這才收了手。 “勞煩問您一下。”常歌道,“剛剛在屋外聽到?有人哼唱大周雅樂,是您么?” 農(nóng)婦連連點(diǎn)頭。 “您哼的,是什么曲子?” 農(nóng)婦將下擺一抓,淳樸一笑:“我也不大懂得,只知道是我們襄陽城天神將軍的曲子。” 小孩抱著她,嚷嚷道:“是我們放天燈求來?的天神大將軍!” 祝政莞爾,常歌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打量了一下二人,謹(jǐn)慎道:“老爺們,外地來?的吧?幸虧你?們是現(xiàn)在來?了,趕上了好時候,再早些過來?,咱襄陽城還被魏軍圍著。我們這是窮人有窮福,住在城外頭,躲了這一災(zāi)。聽說?襄陽城里頭,斷糧都斷了好久,死?了好多人呢!” “后來?說?是老孫頭帶著襄陽百姓,放天燈請神,這才請來?了位下凡的將軍。” 常歌估摸,“老孫頭”說?的應(yīng)該是襄陽太?守孫廉。 “我記得那天晚上,天神將軍來?得晚,一開始襄陽城還是破了,半夜里多少人敲門,我從門縫里一看,全是滿身?血的人,家里就我和二娃子,哪兒敢開門啊!接著,又圍了許多天,有一日日頭紅的很,那魏軍又來?了好大一批,我怕得厲害,和二娃子躲了起來?,結(jié)果聽著琴聲大作,不知怎么的又起了山火,我還惆悵呢,想著今年襄陽可?真是遭罪啊,那火居然被一場急雨給滅了——都說?是天神將軍呼風(fēng)喚雨,護(hù)佑我襄陽下土!” “這之后襄陽就解圍了,漢水上往來?的人也多了,糧食也挨家挨戶地發(fā)了下來?,到?處都在唱這首曲子,二娃子學(xué)堂里頭也教了……二娃子,你?們學(xué)堂老頭說?,這曲子叫什么?” 二娃子把手腕上的紅布條一揚(yáng),高聲道:“《離惑破陣樂》!” “對對,是叫這個?。”農(nóng)婦笑呵呵道,“你?說?這名字咋起的,大梨子咋還能打仗破陣呢。” 常歌沒忍住,笑了出來?。 * 作者有話要說: [1]大魏與楚國修好:見28章,有楚使至魏廷細(xì)節(jié) 第36章 虧心 “先生不知羞恥。” [二更] 祝政見?她家里清簡, 問道:“你家里就你一人么?” 那農(nóng)婦臉上?忽然有?些落寞:“我家先生……我先生從軍去?了,也不知如何了,可能沒了吧。” 祝政聞言,摸出些和察五百塞給?她, 那農(nóng)婦說?什么也不接, 說?讓二娃子瞧見?了還怎么教他自力更生。兩相?推讓之下, 祝政只好作罷,由著常歌給?了些點(diǎn)心。[1] 常歌袖子看著平整, 眼下點(diǎn)心居然摸了一袋又一袋, 足足有?五六袋之多,也不知是藏在哪里。除了某一袋,他將其余點(diǎn)心全都?給?了那小孩。 祝政欲言又止, 生怕他將苦藥點(diǎn)心給?混了,常歌只同他眨眼,要他放心。 結(jié)果二人還沒走出一里地,聽著二娃子一聲嚎, 常歌猛地掏了牛皮紙:“壞了,還是給?岔了。” 行至城前,常歌從馬兜里摸了面具打算戴上?。 祝政好言勸道:“還是不戴為妙。” 常歌不解。 “將軍這?些日子早出晚歸,少在城里, 不知城內(nèi)狀況,總之還是不戴為妙。” 常歌聽了他的,將面具塞回了馬兜。 襄陽城已同常歌到來之時大不相?同,城內(nèi)眼下張燈結(jié)彩,正中大道鋪了紅毯子, 街頭巷尾摩肩接踵,四處笙歌。 常歌一看, 慶幸自己聽了勸,沒拿出面具來戴。 大街兩側(cè)到處都?是鋪子,正賣著與他款式神似的面具,四處亂跑的男童多著紅裳,和二娃子一樣,都?是紅衣馬尾打扮。 常歌:“……這?是何時開?始興起的……” 祝政沉思片刻:“襄陽解圍之后,你修養(yǎng)之時,便興起了。眼下已經(jīng)少了許多,最開?始,滿街都?是揮著紅綾的孩童。”[2] 常歌:“……” 不過不僅有?模仿他的,街頭還有?些女童,披著被單跑來跑去?,自己喊著“潁川公主駕到”——只是潁川公主身?后,必定追著舞著棒槌的老娘。 常歌在街頭站了會兒,只覺得怎么看怎么歡喜。 前后不過月余時間,襄陽城竟能從大難之中涅槃,恢復(fù)至此。 “喜歡?” 常歌點(diǎn)點(diǎn)頭。 祝政道:“喜歡的話,等我們接到公主,到了江陵,還會開?金鱗池盛宴。” 常歌不解:“楚國這?種情況,還要大開?盛宴?!” 祝政一臉認(rèn)真:“正是這?種情況,才更要開?金鱗池盛宴。” “一來,是為了迎娶潁川公主;二來,是借此盛宴彰顯楚國逐鹿天下的決心;但最重要的,是穩(wěn)定民心。說?到底,各國之間雖有?疆域劃分?,但并無銅墻。南郡、夏口之人只需順流便能朝發(fā)夕至,直下吳國;沿著信陽道上?遷便是大魏,下徙便是交州——若是本國戰(zhàn)亂不停,又無強(qiáng)盛前景,是你的話,你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