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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長歌萬里定山河在線閱讀 - 第33頁

第33頁

    他點頭道:“喏,小白自會小心行事?!?/br>
    常歌瞄他一眼。小鬼還挺上道。

    他脫了外袍,大方拉起右側(cè)衣袖,左手未停,棋盤再進一子。

    倒是孫太守一時瞪圓了眼睛,低低驚嘆一聲。

    “怎么。”常歌抬眼看他,眸間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孫太守,未曾見過戰(zhàn)損?”

    常歌拉起的右臂,遠(yuǎn)看原是白皙勻?qū)嵉模藭r細(xì)細(xì)端詳,才發(fā)現(xiàn)胳膊肩頭俱是細(xì)密傷痕,上臂處有一斜向刀痕,居然生生有一指寬。

    “沙場之人,此點小傷,不算什么?!背8栎p聲提醒:“蘭公子凝神,六博,快要潰不成軍了?!?/br>
    *

    作者有話要說:

    [1]澤蘭吟的是《楚辭·傷時》,大意哀嘆時運不濟,忠良被害。

    澤蘭和常歌下的是六博棋。

    澤蘭不是新人物,前文看的細(xì)的話,他其實出來很多次了。不記得也不要緊,現(xiàn)在重新認(rèn)識也行。

    感謝 seem、天天開心 給常歌歌投喂酪糖~

    第17章 無正 不就沒軍糧么,我?guī)闳專?/br>
    澤蘭只得實言:“將軍百戰(zhàn)百捷,未料到亦會遍體故傷……在下……在下嘆服?!?/br>
    “這有什么好嘆服的。”

    常歌細(xì)微頷首,眸中神采失了大半:“留傷之人實乃幸運之人。你想想,至少,留傷之人,還有命?!?/br>
    澤蘭沉默片刻,方才拱手:“是在下唐突了。”

    他本以為自己江湖行走,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而且事先也從對話里聽出來了常歌打算嚇唬他的意思,心中預(yù)先做好了準(zhǔn)備,沒想到白蘇子幾針下來,他仍被嚇得冷汗涔涔。

    孫太守被嚇得更甚,還沒下第一針,他就驚詫怪叫起來。

    行針的白蘇子,看著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說破天也是個總角稚童,沒半點醫(yī)官的樣子。

    這位小醫(yī)官展開一整套銀針,居然略過了細(xì)細(xì)的長針,轉(zhuǎn)而拿出了一寸六分長的鋒針——這針形粗,末端有一三角錐形放血口,從針尖形狀來看,一針下去,一準(zhǔn)留個血窟窿。

    孫太守被這針尖嚇得是膽戰(zhàn)心驚,小聲問:“這位小醫(yī)官,是不是行錯了針?下官此前也試過靈樞之道,醫(yī)官所用刺針多數(shù)細(xì)如絲毫,嵌入發(fā)膚宛如蚊蟲叮咬,不露血痕,此針……此針……是不是……太大了點?”

    白蘇子在常歌臂部上方找準(zhǔn)xue點,針尖逡巡一圈,下準(zhǔn)之后方才應(yīng)道:“太守有所不知。你所說的乃長針、大針半刺之法,始于岐黃,盛于中原。但針刺之法多變,單基礎(chǔ)刺法就有十二種之多,以應(yīng)對不同病變治療?,F(xiàn)在我所行之道為豹文刺,繞脈點一周,以泄經(jīng)脈邪氣,此法,中原雖不多見,然滇南醫(yī)術(shù)多有用之?!?/br>
    澤蘭看得冷汗直冒,孫太守更是心驚rou跳,倒是常歌談笑風(fēng)生,好像扎的不疼不癢,貓撓一樣,還有余力在棋局上點撥澤蘭一兩招。

    常歌上臂生得是肌骨勻停,手指卻生得舒展,指尖圓潤敦厚,有如梔子瓣。

    此時他右臂松弛搭在憑幾之上,臂上已被白蘇子刺出三四個血孔,血水攀著他臂膀上的肌rou和緩流下。奇怪的是,此傷口明明剛剛刺破,血卻是暗紅的。

    暗血粘稠,淌過常歌修長的指尖,又凝成血珠,盡數(shù)落在白蘇子放的一個小缶里。

    眼見常歌臂上越扎越多,出血越盛,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整個半身竟像是從血海中淌過一次。

    孫太守拿著個布巾,不停擦著額角,待常歌用血淋淋的手扯下右袖,露出右肩碗口大的巨箭傷痕時,竟兩眼一翻,嚇昏了過去。

    常歌笑道:“孫太守這是暈針還是暈血?”

    他佯做可惜:“蘭公子,你來得真是不巧,你也瞧見了,我是個不中用的病簍子,而唯一能談事的人,眼下已昏過去了。這棋局也恰巧到頭了,我看公子不如回府,擇日再來罷。”

    澤蘭端坐片刻,裝作未聽明白逐客之意,安靜道:“‘昭武君運兵如神,出奇無窮,平六雄、定天下,然性烈,不能輔周建德,文王鴆之。’”

    常歌手里的棋子輕巧轉(zhuǎn)了一圈。

    他思慮片刻,忽然冷著臉,開始拔肩上的銀針。

    銀針進出皆有講究,哪里是能夠胡亂拔下的,只見他拔到哪兒,哪兒就鮮血直冒,白蘇子被他驚得不知如何是好,高聲道:“將軍不可亂拔,逆了氣血,毒發(fā)更甚!”

    內(nèi)室,忽然傳來一聲古怪巨響,聽著動靜著實不小。

    “孫太守真雅興,書齋內(nèi)室還有貓。”

    常歌隨口掩蓋了一句,把沾滿血的針丟在白蘇子帶來的軟包上,輕輕抬了抬手指:“行了,小白,下去吧。蘭公子有膽有謀,這點血嚇不著他。順便,讓屋子里的人都下去?!?/br>
    “可——”

    常歌皺眉,看了他一眼。認(rèn)真起來的時候,他的目光總是銳利得如刀尖一般,有種天然的震懾力。

    白蘇子低了頭,默默收了所有行針用具,連孫太守也被一群人七手八腳抬了下去。

    室內(nèi),明面上只剩下二人。

    待院中確無一點響動,常歌這才輕笑道:“都說史官的嘴巴毒得很,上了年紀(jì)的史官更毒,我今天算是體會到了。寥寥幾筆,字字誅心——性烈,鴆之?!?/br>
    他細(xì)微地笑了一聲,那笑冷而輕,片刻化進室內(nèi)寒涼的風(fēng)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