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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蘇衍喊住裴景行,從腰間錦囊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瓶子,拔掉塞子,從里面倒了一些透明的液體出來。 “這是什么?” “牛眼淚。”蘇衍一邊回答,一邊伸手往裴景行臉上擦去,“眼睛閉上。” 裴景行依言閉上眼睛,感覺到蘇衍的手指在他上眼皮擦過,留下一陣涼意,不免問道:“這有什么用?” “能看見鬼。”蘇衍言簡意賅。 “咳咳咳。”裴景行剛想開口,結果聽到蘇衍的回答,舌頭一僵,幾個字又吞回肚子里,后果就是一口氣沒上來,這會兒難受地直咳嗽。 蘇衍幸災樂禍地站在旁邊,等他看夠了,才從一直背著的行囊里拿出一件寬大的衣服,遞給裴景行:“穿上。” “這又是什么?” “總之穿上就是了。”蘇衍沒好意思告訴裴景行,這件衣服是他昨天抱著睡的,“你身上煞氣太重,這衣服能暫時掩蓋你身上的煞氣。要不然就你現在這個樣子去鬼市,剛進去就會被里面的鬼發現。” 前天大半夜蘇衍被國師派來的道童請進宮里,從裴懷玉那知道了百鳥朝鳳衣的下落后,他便決定今夜去鬼市打聽畫皮的下落。 結果他告訴裴景行后,后者這次說什么都要隨行,蘇衍無法,只好答應,又在這兩天的時間里準備好了牛眼淚,再向太玄觀中與裴景行身形相仿的一位道友討要了一件新衣裳,昨晚便揣著新衣裳睡覺。 他曾經被狐女帶著溜進鬼市過,鬼市中沒有任何妖或鬼發現他的與眾不同。事后他向狐女問起這件事,狐女說蘇衍的氣味與鬼相仿,所以鬼怪們會把蘇衍當成同伴。 裴景行身上煞氣太重,蘇衍一時半會沒有別的法子,這次鬼市錯過了,就又要等半個月。他拖不起這么長的時間,只好出此下策,來掩蓋裴景行身上的煞氣。 只是這種法子,蘇衍是打死都不會說出來的。 蘇衍在西京住了幾個月,早就聽聞西京每隔半個月便有一次的鬼市。蘇衍小時候進鬼市時,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百無禁忌,又有狐女領著。如今主心骨變成了自己,蘇衍心中多少有些發憷, 但他胳膊上那條紅線已經長過手肘,按照現在的速度推算,再過不了幾天,紅線便會到達肩頭。到時候紅線化為小蛇,鉆進蘇衍的血rou里,啃噬心臟,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 思及此處,饒是蘇衍,也不由打了個寒顫。 裴景行只當他被夜風吹得冷,站在原地感受了一會兒,便挪動步子,替蘇衍擋下夜風。 蘇衍深吸一口氣,因為擔心自己慣常用的桃木劍罡氣太重,蘇衍這次并沒有帶在身上,只是多帶了幾張符紙,又悄悄拿了一顆琉璃子放在身上。 裴景行身上煞氣重,尋常鬼怪不敢近身,哪怕當年他從西北惹來的怪物也只敢在夜里托夢。而自從裴景行改為晚上巡邏之后,那怪物更是只有在裴景行周圍徘徊,不敢靠近。更不用說蘇衍還特地為裴景行刻了一塊桃符,這會兒正掛在裴景行腰間,可以說是百鬼無忌。 “走吧。” 子夜時分,鬼市大門打開,一團團黑氣自鬼市慢慢涌出,將這片區域牢牢遮住。 蘇衍與裴景行兩人放緩呼吸,與身邊幾個鬼怪一塊兒慢慢進入鬼市。 西京常住人口百萬,連帶著盤踞在此處的鬼怪也比其他地方要多,這反倒是給了裴蘇二人不少便利。路過他們身邊的鬼怪見他們面容陌生,也并未起疑,只當是他們是從鄉下新進來的同伴,多看兩眼就自顧自去了。 鬼市兩旁皆是不小攤子,攤主不必說,也多是鬼怪。蘇衍偶爾會拉裴景行一把,讓人遠離某處攤鋪。 “怎么了?” “那里是人。”蘇衍小聲解釋,“鬼市中流通的東西都是人間買不到的,有時候人為了它們,不惜鋌而走險,冒著被鬼市眾鬼發現后吞食的危險,也要來求購。” “還有那邊那個,別往那看!”蘇衍拉著裴景行一邊往里走,一邊說道,“那個攤主就是人,但是誤入魔道,走火入魔,人間留不得他,他只好跑來鬼市躲避。狐女說,但凡鋪子前面擺著一盞白燈籠的,就說明這里的攤主已經由人成魔,絕對不能去。” 裴景行見蘇衍說得煞有其事,不敢敷衍,趕緊學著蘇衍的樣子,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遠遠地從那攤子前頭走過。 此時,他們已經來到鬼市的中心,兩邊的攤鋪漸漸少去,一個巨大的夜叉站在路中央,手持一把三叉戟,密切注視著路過的魑魅魍魎。 裴景行不敢有大動作,只好用眼角余光觀察四周,問道:“畫皮會來么?” “畫皮貪戀人間美色,喜歡收集美人皮。為了能夠更好地維持她收集的人皮,畫皮一般都會選擇在鬼市那一天,接著鬼氣大盛,倚靠槐樹,重新替她最鐘愛的一張人皮上妝。”蘇衍拉著裴景行躲過夜叉的巡視,又說,“我們去河邊找找,水也是凝聚陰氣的東西,畫皮很有可能在那。” 兩人到了河邊,沿著河岸走了一段路,果然見到有一個妙齡女子倚靠在河岸,怔怔地看著河水發愣。 “是佘三夫人,我們避一避。”蘇衍一個多月前曾與她打過交道,此時見到佘三夫人,正想拉著裴景行躲避,卻不料佘三夫人已經將頭轉過來,看見蘇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