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與白緲緲有幾分相似的杏眼，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而后，那人又伸出柔荑, 捏過架子上的一只白胚小面人。輕淺的紅光在其手中微微閃爍，她抬手將那小面人從上至下輕輕一掃。

    下一刻, 一只與白緲緲幾乎一模一樣的小面人，便倏然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哇！好可愛啊！”

    圍著的小孩兒們都忍不住仰著小腦袋, 拍著小手，發出夸張的贊嘆聲。

    只見, 那小面人穿著一身帶白狐裘滾邊的小紅襖，精致無暇的小臉蛋, 粉雕玉琢一般。一雙眼睛緊閉著，似是睡著了。

    但看得出那眼線極長, 眼裂極大，是一雙水潤漂亮的大眼睛。讓人忍不住想象，若是她睜開眼睛來, 該是怎樣的可愛迷人。

    “真的好好看啊。”小孩兒激動道，“婆婆, 我也想要！”

    “婆婆，我也是！我也是！”有人立時附和道。

    “好好好，都有, 你們都有。”

    那人安撫好小孩兒們，又將做好的小面人左右轉動著檢查了一番，愛惜的朝著它吹了吹。這才將小面人遞了過來：

    “小meimei, 拿好了。”

    “謝謝婆婆。”

    白緲緲面上笑嘻嘻，心里卻是緊張的要命。

    來了來了，那古怪的小面人就要來了。她會不會也跟那些小孩兒一樣立馬中招呢？

    捏了一個手訣，白緲緲小心翼翼的將小面人接了過來。

    時刻準備著……

    可是，小面人之上根本沒有滲透出一絲黏糊糊、冷冰冰的魔氣。她想象中的魔氣奔涌而出，控制住自己意識的情況，也根本沒有發生。

    預判失誤了。

    白緲緲趕緊低下頭，佯裝歡喜的仔細端詳著小面人。

    閉著眼睛的小面人，乖乖巧巧的躺在她的手掌上。

    除了模樣可愛了一點，看起來平平無奇。

    這怎么回事？！

    難道是他們一開始就認錯了人，幕后黑手并不是她？……

    “小meimei，喜歡這只小面人嗎？”那人問道。

    黑色風帽之下，她那水潤漂亮的杏眼彎彎，全然是一副溫柔可親的模樣。

    “喜歡……”白緲緲心中警鈴大震。

    難道這個問題才是觸發魔氣的密語？

    她要是回答了，潛藏在小面人之中的魔氣就會翻涌而來？

    白緲緲深吸了一口氣，揚起小臉蛋，又好奇地問道：

    “這個面人跟我長得一模一樣呢！婆婆，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那人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問，微微一愣之下，語重心長道：

    “我在此地做小面人多年，你還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呢。小meimei，你要記住了，只要心中有愛，便可以做出想象中的一切。”

    “大愛無疆，我愿把心中無限的大愛，滋潤這片貧瘠荒蕪的大地。給北荒的子民，帶來生的希望、活著的美好。”

    “小meimei，現在你收了婆婆的小面人，婆婆不要你一分錢。只要你把你的愛，也播撒到這北荒的角角落落，就是對婆婆最好的報答了。”

    白緲緲：“……”

    她嘴角抽了抽：“呃……好。婆婆，您真的是好、好偉大啊……”

    那人更是心情大好起來，拍了拍手，大聲問道：“接下來，該是誰啦？”

    “是我！婆婆看我！”立時便又有小孩兒舉手迎接了上去……

    白緲緲真是覺得詭異古怪極了，抬起頭來，與人群外的展星辰迅速對視了一眼。

    展星辰微微額首。

    “阿爹，你看，婆婆給我的小面人！”白緲緲遂舉高了小面人，從人群中擠出來，跑到了展星辰的面前。

    夜熒點點星芒散落在她的臉上，無暇肌膚清瑩剔透，仿佛是透明一般。琥珀色的水潤大眼，清澈漂亮，讓人望之忍不住便自慚形穢起來。

    展星辰雖是看慣了白緲緲的絕色容顏，但是，乍一見到她這幼年體時，還是忍不住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要融化了。

    “嗯。”他淡淡的應了一聲，又一蹲身，將白緲緲抱了起來。

    “阿爹，快看呀。”

    白緲緲迫不及待的把小面人遞到了展星辰的手中。

    她看不出端倪來，但想著展星辰見多識廣，說不定還能看出什么蛛絲馬跡來。

    展星辰捏過了小面人，翻看了一下，也是一無所獲。

    難道真是他們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

    但是，億點與貳壽的小面人此時就在他們腳下打轉轉，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若不是展星辰提早下了禁制，只怕這兩只第一眼見到那面人攤，就要撲將上去了。

    讓滿村小孩兒都中招的面人攤，絕對就是這個。

    但如今又是哪里出了問題呢？……

    “少主，少主，該回家了。我們出來夠久了。若是讓尊主知曉，我們偷偷摸摸帶您出來玩，只怕尊主一怒，我等的小命都要不保了。”

    “不！我不要回家！我還要去吃豆花！”

    就在這時，一道哼哼唧唧的聲音在他們的耳邊響起。

    白緲緲低下頭一看，就見到那個小豬精胖娃娃，正在一旁叉著腰發脾氣。

    而在其身邊圍著一圈身高馬大的壯漢，皆都是弓著背，小聲勸和著，一副低聲下氣的模樣。

    胖娃娃個子不大，脾氣卻不小。亂發了一通脾氣之后，那些壯漢無法，只得將他扛在了脖子上，背著他去吃街邊的豆花。

    “他剛才也拿了一只小面人。”白緲緲摟著展星辰的脖子，小聲道，“阿爹，我們要不要也去吃一碗豆花啊？”

    “阿爹”點頭，修長指尖向下一彈，便有幾只白額蛛激射而出，悄無聲息的徘徊在了面人攤的周圍。

    而他們自己則跟上了那胖娃娃。

    一開始，腳下兩只小面人還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又被展星辰將手一指，啟發禁制。便只能無奈的邁著小短腿，跟在了他們身后。

    ***

    胖娃娃那一群人，皆都是膀大腰圓的壯漢。走起路來，雄赳赳氣昂昂，連地面都似乎要為之震動起來。

    街上的路人見狀，紛紛躲避了開去。

    只是，此時在白緲緲的眼中，他們的屁股后面都長著一根粉色的、彎彎曲曲的尾巴，隨著他們的走動而甩來甩去。

    這么一看，白緲緲一點都不覺得他們可怕，還莫名覺得有點可愛。

    這時，一只微涼的大手撫了上來，遮住了白緲緲的眼睛。

    “嗯？”白緲緲拽下了展星辰的手，不明就里。

    展星辰眉心微微跳動了一下，低聲卻道：“他們乃是山膏族，也是菩提大陸九大異族之一。”

    “山高？”白緲緲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轉移了。

    “膏。”

    展星辰單手抱著她，另一只手在白緲緲攤開的掌心處，寫下了那個字。

    癢癢的。

    “嘿嘿……”白緲緲輕笑著躲避。

    展星辰將手背在背后，輕輕摩挲了一下手指，又道：

    “《山海經.中次七經》：苦山，有獸焉，名曰山膏，其狀如豚，赤若丹火，善罵。山膏族人，性情暴躁，性如烈火，一般人不敢招惹他們。”

    “嗯。”白緲緲點頭，“那面人婆婆還真不是一般人。哦，對了……”

    她說著，趕緊把自己發現那人與jiejie白茵茵長得一模一樣，告知了展星辰。

    展星辰聞言皺眉，半晌才道，在他的眼中，那人長著一副滿是皺紋的蒼老面孔，連聲音也是滄桑地好似含滿了沙礫。并不是白緲緲口中，年輕美貌的少女模樣。

    “居然這樣子……”白緲緲愈加迷茫了。

    這事兒從頭到腳都透露著詭異。

    她趴在展星辰的肩頭，下意識就看過去。

    只見那盞飄搖的紅燈籠之下，那人身披漆黑披風，低頭端坐，周邊圍滿了興高采烈的小孩兒，其樂融融。

    這時，那人似乎覺察到了白緲緲的視線，忽而抬起了頭來。

    四目相對。

    那人朝著白緲緲笑了笑。

    眼眉彎彎，笑容和煦。伴著四周飛舞的夜熒，顯得流光溢彩。

    白緲緲卻笑不出來，只慫慫的把臉埋進了展星辰的肩窩里。

    ***

    如今已近年關，天上又飄起了小雪來。街上眾人的熱情，卻并沒有因為下雪而有一絲消退。

    轉眼間，那山膏族少主就找了一家豆花攤，一群壯漢將整個攤位都團團圍住，氣勢洶洶，分外醒目。

    原本在吃的食客們，瞬間便做了鳥獸散。店家對此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一臉晦氣的上前接待。

    山膏族少主對此毫不在意，自顧自的點了一桌子的豆花，放開肚皮吃得個稀里嘩啦。

    白緲緲坐在他的隔壁桌，與展星辰小聲道：“山膏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啊。”

    展星辰還未回答，卻倏然傳來了那少主哼哼唧唧的聲音：

    “怎么？你對山膏族族人有意見啊？我吃你家大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