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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般作派,申氏亦不敢兜攬。求qíng之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于家中惶惶不可終日。 卻又傳來消息,官家要嘉獎此番平叛、救駕有功之臣。議功較之審案卻是容易得多,自九哥起至于政事堂,肚里都有一本賬。 九哥原想抬舉著酈玉堂的,又覺有些不妥,便暫緩一緩,因他同父之諸兄哭臨時與他同心,多有回護之意,便與這幾個都賜了爵。陳熙因有功,將其由樞密副使進為樞密使,原樞使入政事堂二月后退休致。又獎洪謙之功,硬將洪謙原本之北鄉侯與了金哥。 諸宰相有功,各額外錄一子孫。在場之忠臣,各加一級。其余因搜捕逆賊而余下的空缺,九哥便jiāo與政事堂來擬。政事堂見九哥固有偏袒之意,卻不曾做得過份,也由他去了,擬了剿逆之軍士各加三級,錄其姓名,待日后有用。 算來算去,卻是皇后一門獲利頗大,眾人卻懾于皇后之威,不敢多言。玉姐卻又有話要說,乃是因淑太妃之請,為陳三姐說qíng:她有功,怎能同罪?九哥便與陳熙說了,可使陳三姐與七哥和離,另覓良緣。陳熙感激不盡。 九哥乃命朱震為山陵使,與太皇太后建陵。太皇太后原當與夫合葬,奈何她壽數太高,丈夫已入土幾十年了,不好以卑動尊。只得于旁另建一陵以安置。 朱震辭以不敢,他因朱清之事,自思管教不嚴,險釀大禍,連著引罪請辭的折子都寫好了。九哥卻不允,道:此事與卿無gān,我自知之。卿且留,有事要用著卿。朱震因不知何事,便暫留下。 待太皇太后喪事畢,九哥即命三法司會審,因事關重大,又命丁瑋以宰相監審。李長澤又奏以燕王乃宗室長輩,不好止令三法司來審,請審燕王等宗室時,須宗正在場。 玉姐卻又暗中說九哥:燕王年高,又是長輩,且子孫眾多,一旦悉數定罪,未免宗室震動。不如止誅首惡一系,余者也與他們些個顏面。削爵罷了,休除了宗籍。想他家女孩兒也有嫁出去的,原就沒個嫁妝,如今連個品級也沒了,要再不是宗女了,恐受人欺。 九哥一想,道:原為威懾而已,便止留著宗籍罷。卻不即時說,只等宗正等審出個結果來,他再法外開恩,博個大度名聲兒。想來三法司并宗正等不敢輕判燕王諸人,縱欽天監監正能活命,燕王也難逃死罪。 因開審,朝野上下的眼睛都看著這案子,魯直又比出上回那兩個典故來,道是:向者臣曾言,諸逆有不臣之心,實因貪得無厭之故。因請查其兼并之事。 聽著的人都面上變色,心道:此事真個難善了。謀逆已是重罪,如今魯直言下之意,卻是這些人蓄謀已久,早有不臣之心,豈不更招人恨?且有魯直這等御史死咬著,恐這些罪人難脫身了。 又有人擔心,自家亦有兼并之事,如今魯直上書請窮治,不知是否是官家授意? 便是沒有魯直等人咬著,這些人也沒個好下場。自下獄時起,陳文、陳奇以皇太后之親族,只消不是首惡便能脫身,立意將罪名推與監正。監正自以不曾動手,也想活命,且以陳氏兄弟為外戚,縱是主謀也好脫身,不比自己,一旦定罪便難有生路,意將罪名推與他兄弟兩個。兩處便互相攀咬,攀咬中將許多罪狀悉說了出來,又連著旁人。 內里又有連著朱清的,不想丁瑋yīn惻惻道:朱清早死了,尋替罪羊也不尋個活的。 陳奇目瞪口呆:死了? 朱清卻是朱震與了他三尺白綾的。并非他心狠,凡涉謀逆之事,罪必不能止于自身,還要禍及宗族。若止朱震一人,他便領這管教不嚴的罪名,朱氏滿門卻不止朱震一人,更有霽南侯家并其余親族。朱清兄弟一去,九哥看在朱震先發其事的面上,或可不予追究,如此,朱清兄弟三個的子女,便不是逆臣之后。 九哥果睜一眼閉一眼,連朱震也不曾問罪,且命其為山陵使,便有保全之意。 雖涉及許多人,案子審了兩月便即判下,也是朝廷不yù多生事端之意。即判陳文、陳奇、監正為首惡,罪在不赦,行九族之誅。籍沒。因陳氏兄弟乃皇太后親兄弟,九族之誅便有些可笑,陳氏宗族里便除了族譜,將陳烈過繼承皇太后之父爵。止發還賬上之田畝、府邸,余皆沒官,數十年兼并所得,悉便宜了九哥。 漁陽侯、安昌侯,諸逆,當斬,除爵,籍沒,同祖兄弟皆罷官,闔家流放。其余從逆者十三侯,絞,除爵,籍沒,同祖兄弟皆罷官,闔家流放。 從逆之禁軍,斬,籍沒,合家流放。 燕王系當除宗籍,削爵,男丁滿十六歲者賜死,十六歲以下,流放。因是宗室,并不明正典刑,只于獄中賜自盡。 九哥這才出來說話,燕王系止燕王與七哥父系男丁賜死,除爵,并不除籍。陳三姐已與七哥合離,發還娘家居住。 因籍沒,又查抄出許多賬冊來,記著名下隱了多少田畝等。九哥看著籍沒的冊子,氣得雙手直抖,怒道:他們好大家業!曉諭各地,凡以上諸人悉為謀逆罪人。又諭各地方官,北地被災,人民流離失所,又有許多移民,是以人口、田畝皆須重新造冊。命原駐之御史、太學生,調換協助,登記人口、丈量田地,重新大索貌閱、輸籍定樣。 原本心神不寧,恐窮治兼并之人見此qíng形,便其朝廷之意,摸著了官家底線。也有些人家暗中還了些田地,也有些人家原本要趁災收田的便歇了手兒。也有些人家曉得官家并非要窮治,只不允有人貪念太深,行那田氏代齊的典故而已。便比著這幾家的田畝數,各歸家告誡子孫。 此案一結,恰逢秋稅又至。西南移民屯墾之處雖猶要添些個冬衣、家具、耕牛一類,卻已有一季收成。雖朝廷許以五年不稅,今年朝廷卻也不須撥這些個人的賑濟糧了。九哥舒了一口氣。北方因下雨,又重厘了田畝,雖產量有限,卻人心歡騰。想國家收回之田地,自要分撥與百姓。各人無不踴躍,自秋日起,直至第二年耕前,方將此事理畢。期間虧得有這許多御史并太學生幫忙,又令佃戶自報家門,否則耕之前亦不能完。 九哥卻于結案后頒旨,議與湛哥開閣讀書,封做郡王,以朱震兼任王太傅。佛奴亦為郡王,只年幼,并不讀書,又要簡選與湛哥做伴讀之大臣子弟。并不另往他處,亦附學東宮。又要選伴讀,填了原章哥伴讀里因受家族之累而流放之人。冬至日后東宮學堂便即復課。 一時間京中原心頭有離別之意、傷感有些個熟人叫流放了的人都將這些個逆臣拋開,想著如何與子弟謀這個出身才好。 第156章 商事 雖因著太皇太后先病后逝,繼而又是陳氏謀逆案,滿朝上下連個八月十五都不曾過好。待三法司審完案,尚有一等兼并之家,深恐官家窮治,心里直如十五個吊桶打水,唯恐何時有事落到自家頭上。一等二等,見官家并不再有話兒放下,燕王系亦只誅其首惡,并不曾除其宗籍,皇太后也于深宮內安養,且召陳烈之妻往拜皇太后,又不曾治朱震之罪,方有人迂回試探。 李長澤生日在九月末,正是打探消息的大好時機。彼時之熱鬧,連李長澤自己都覺得驚訝無論如何總在太皇太后喪期內,這般熱鬧卻不大好。 他的生日,梁宿、丁瑋等皆到,朱震也攜著朱玨來了。朱震因朱瑜有大功,前思后想,便想留朱瑜在家,因朱清兄弟三個皆叫他迫令自盡,朱清、朱源自有子,朱潤尚沒個兒子,便想將朱瑜記在朱潤名下。不想朱瑜卻不想再趟他家這渾水,堅辭了。 諸人看著朱震亦到場,且是面有感慨之色,并非一臉灰敗,也有人心里納罕。有些個人不免jiāo頭接耳:難不成京中原先的傳聞,竟有些影兒?他與永嘉侯真個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你先時與朱沛倒好,看永嘉侯可是朱沛?都猜是否永嘉侯代為求qíng,卻又不好明著問。便有人問著董格:君侯與永嘉侯、朱相家都是親戚,可知道? 董格將臉兒一板,道:我哪里曉得?你們休要胡言亂語,也不須在這處胡猜。李相壽宴,哪好胡說?案子已結了,何必再生事? 便有人圍著他打聽消息:真個沒事了? 董格頗有些個得意,壓低著嗓子道:我家那個孫女兒因說與永嘉侯在程家的兒子,娘娘格外心疼這個兄弟,為著婚事召內子到宮里商議,說是因太皇太后之喪,只好再拖上一年了,又說,過了年,便準備起來,好好熱鬧熱鬧,好除一除晦氣。又說,陳樞使的女公子與渤海王孫子的婚事,也快了。聽那口氣,官家是不想深究的。 諸人都放下心來,卻又想更多打聽些兒。一時四下串連,因李長澤親往迎了幾位宰相,又迎如永嘉侯、興平侯、原侯等外戚,諸人便有圍著于珍這大理寺卿打探的,也有圍著刑部尚書、御史大夫的。諸人眾口一詞,都說官家并非那等行苛政之君。 眾人聽了,縱使李長澤之壽宴并不有歌舞也不曾chuī打唱戲,諸人還是頗覺快意。哪知李長澤卻又遇著個不順心,卻是褚夢麟因與海外貿易,賺了好大一筆。岳父雖看他不起,他卻安心想在岳父壽宴上露個臉兒,大張旗鼓使人送了好些個壽禮,數尺高的珊瑚、龍眼大的珍珠、水晶杯、瑪瑙盤,等等等等。險些將李長澤的肚皮也要氣破。 看的人里,傻的說李長澤有個好女婿,真如傳說中的范大夫一般能耐。明白人兒都嘆,李長澤不知哪一輩子欠了褚夢麟的,叫他坑得好苦。太皇太后崩逝,陵還未及營建完,人還不曾入土為安,這褚夢麟就這般顯擺,傻些的還要說他孝順。 丁瑋等都識趣兒,并無一個提及褚夢麟。皆想,這褚夢麟真個是會做事不會做人。都與李長澤說些個如今雨也下了,逆賊也捉了,物議平息,風調雨順,來年有好光景了一類。李長澤肚里恨著褚夢麟,面上笑著,深吸一口氣:國喪之內,不敢奢侈,略備薄酒,萬望海涵。 諸人都說不敢,來這處非為熱鬧,只因仰慕李相為國cao勞,特來祝壽而已。 安排席面時,洪謙位置略有些個難弄,他是進士出身,身為九卿,當與官員一處。卻又是外戚,與原侯、興平侯是一般身份。虧得是李長澤,將他排于興平侯處,卻又叫興平侯的外孫女婿、孝愍太子的女婿、東平侯的第三子中了進士的鄭隆作陪。 東平侯因讓洪謙上坐,是敬其進士出身之意。且問洪謙:聽說府上也有好些個求qíng的人,不知老弟是如何處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