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這樣便更讓她放不下心了,她現下甚至不能確定,裴蘺是否還會如前世一般平安無事。 思及此,她忍不住回頭望向裴蘺,眼中是滿滿的不舍和一絲哀求。是的,她沒法在這個關頭任性妄為,所以她只想哀求裴蘺,讓她能夠留下來。 裴蘺看在眼里,心頭不由狠狠的被擰了一把。 裘晚棠從來都是最奪目的一個,明艷高貴,天生傲骨。但她這會兒的模樣,卻是分外憔悴。這一切都是他不好,明明宮宴回來的那晚他們曾約定過,現在卻不得不食言了。 “放心,我會回來的。” 因著戚氏和裴丞相都在,裴蘺不好做的太過頭,是以他只能偷偷拉了裘晚棠的手,柔聲安撫道。裘晚棠的手心一片冰涼,她聽的裴蘺如是說,就下意識的攥緊了他的。咬著唇低聲道: “上回你還說再也不離開我身邊,那現在呢?你讓我如何安的下心?” 裴蘺見她固執的深深望進他眸子深處,那鳳眸失去了光彩,變得黯淡失色。 不管裘晚棠有多出類拔萃,有多聰慧。在裴蘺面前,她永遠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她也有心,有擺在心尖尖上的人;她也會自私,不愿裴蘺暴露在危險之中。 于她來說,爹爹與娘親是她的天,那裴蘺就是她的骨血。天塌了她活不了,可沒了骨血,就是錐心的疼,那會折磨她一生一世的哀慟。 “晚棠。。。” 裴蘺心里的愧疚一下子滿了上來,他不知該用甚來讓裘晚棠安心。因為他自己也不知結果會如何。說到底,他又何嘗想要參與呢。如若不是為了這一大家子的未來,恐怕他和裴丞相早就隱世了罷。再多的權勢財富,也不及和家人一同的安逸日子。 這一點,裴蘺和裴丞相是沒有分歧的。 戚氏看了看他們二人,心中會意,就對著極沒有眼色的裴丞相悄悄道: “咱們還是出去罷,馬上就要走了,讓棠娘與蘺兒多說會兒話。” 裴丞相聞言,頓覺自己考慮的不周到,立時就和戚氏走了出門調教香江全文閱讀。裴蘺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稍稍抒了一口氣,一把將裘晚棠攬在了懷里。 “晚棠,晚棠,晚棠。” 仿佛永遠也叫不夠一般,他攬的她用盡了力道,如能揉進身體里。 “不準喚我。” 裘晚棠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她嘴上雖那么說,但還是伸手回抱了裴蘺。那將落未落的淚珠,便在她將頭靠在裴蘺肩上時,無聲的淌了下來。 她沒有哽咽,只有那濕漉的熱度浸濕的衣衫,染成斑駁的深色。 裴蘺的肩膀猶如被烈火燎灼,燙的炙人。 裘晚棠只希望現在的時間能延長再延長,一直到看夠了,把他的一舉一動,眉目口鼻,都深深的烙印在心里。 屋子里立時靜默了。 下午,裘晚棠和戚氏坐上了備好的馬車。裴蘺沒有出來相送,這是裘晚棠說的,與其見了放不下,不如不見。 戚氏明白她此刻的滋味,輕輕嘆了一聲,把她冰涼的手心捂在手里,輕聲道: “棠娘,莫要太過傷心了。蘺兒福氣大的很,便是因著你,他也會安然無恙的。” 裘晚棠勉強扯了扯嘴角,回道: “婆母,棠娘只是有些——”她頓了頓,忽然不知怎么接下去。等到馬車車身一震,緩緩動作起來之后,她才忽而梗了梗,“有些,不習慣罷了。” 這話,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 裘晚棠十分厭惡這樣的自己,明明戚氏是最該傷心的那個人,她卻反而要戚氏來安慰她。實屬不孝。然而,即便在心中一遍遍的說著不在意,她還是熬不住那一刀一刀剜著的痛。 雖然裴蘺說起時笑的輕松,但是她又怎能忘了前世的生死戰場,他險些馬革裹尸還的陰影。裘晚棠不敢保證,今生又待如何。 她多想阻止裴蘺,可她做不到,也不能這么做。 裴蘺若是走了,那只有裴丞相一人頂著這丞相府,那戚氏又當如何?她可以不在乎別人是死是活,唯獨她的爹爹娘親,公爹婆母。她不能放棄。 馬車漸漸駛遠了,裘晚棠緊緊咬牙,好似在忍耐著甚么。待的馬車出城,裘晚棠望著那漸行漸遠的京都繁華之地,兀的勾唇一笑。淚水瞬間蜿蜒了下來。 那笑里的苦澀無奈,也許只有她自己才能懂得。 與此同時,裴蘺從府門前的拐角走了出來。他前方是冷冷清清的街道,早已不見馬車蹤影。他的雙手背在身后,微微有些顫抖。 裴丞相眺望遠處,撫了撫下頜上的髯須。 “看來你瞞著兒媳許多,若是她知道你要去何處,定是不肯走了。” 裴蘺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裴丞相回過頭來覷了他一眼道: “走罷,越早解決,就越早身退。正親王那里不用你,我自會去的。” 裴蘺聞言,猛然抬頭驚愕道: “父親,可是。。。!” 裴丞相擺擺手,阻止了裴蘺的話: “為了日后,做一回質子又何妨流云飛秀。只要你不要辜負了我的期望,快些將我救回去便是了。正親王雖然野心極大,卻不至于胡亂下手。” 原來,正親王這回是叛出了朝廷。和蕃邦勾結,帶兵來犯。說到這其中的原由,正親王又為何放著好好的攝政王不做,便是裴丞相也查不到。本來,若是現在天下安定,擊退正親王也未必不能。但怕的便是如今內憂外患,眼看著國之將亡。 可沒想到的是,正親王卻說愿意等到天下有主。但有個前提,便是要裴家中的一人來做質子,不是下仆,而是主子。 所有人都摸不透正親王想做甚么,裴蘺自然也是。所以他打算自己前去,也好一探究竟。沒成想,這回裴丞相卻這般堅決。 “父親,誰知那正親王——” 裴蘺仍舊試圖說服裴丞相,畢竟這不是誰都能去的。裴丞相的身份比之他來固然高的多。可他上了年紀,若是正親王用刑,或是反悔了要殺了他,他就連反抗也難。 裴丞相拍拍他的肩道: “我已經決定了,既然這么多年我也沒為你做過甚么。那這事,趁著我還沒從這位子上下去,還是做的起的。” 他說著轉身,跨上臺階: “忱佾,你還年輕。” 裴丞相說完這一句話,就幾步回了府內,徒余裴蘺一人怔楞在原地,半晌不曾回過神來。或許這是他自打幼時起第一次,有種哭笑兼具,如此錯綜復雜的感覺罷。 他心疼裘晚棠的故作堅強,又忍不住為她愛他之深而雀躍。他動容與裴丞相以身涉險只為保護他,卻又憂心他的安全。 這個中滋味,簡直難以描述。 不過,他還是有一點記著的。記得深切的,每當想起來,心里都會涌過暖流。 那便是,有人記掛著他,他不再是孤軍奮戰。 躊躇滿志的裴蘺此刻并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只要一個疏漏,就立即會被尋到空子,比如——裴珩和端妃。 裘晚棠伸手把戚氏護在身后,幾個留著的侍衛圍著她們繞了一圈,保護著她們。但他們的面前卻是滿滿當當的一隊人馬。衣著兵器,無一不是完備。 侍衛的首領暗暗心驚,他朝四周逡視了一圈,不由有些緊張。 他們這一隊人,遠不止這么點兒。裘晚棠和戚氏的重要程度,對于裴蘺和裴丞相來說,只怕恨不得將所有武藝高強的送過去。但顯然對方極為聰明,將那隊人引了開去。只剩下他們幾個,和對方一比,的確少的可憐。 裘晚棠面色凝重,她不曾想到端妃會那么執著,竟然真敢在這時候派人來奪她性命。她難道不怕國公府和丞相府的感受? “有多少人?” 裘晚棠語調微沉道。此時此刻的她,忽然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威勢。那侍衛首領被問的愣了一愣,但很很快反應過來,接道: “三十人左右,都是會武的,有些難辦。” 侍衛首領忍不住給她分析起形勢來了。 裘晚棠聽的眉頭蹙了又蹙。幾乎要擰成一團了,現在的事不可謂不棘手。侍衛中了調虎離山,戚氏又沒見過這種場面—— 第一卷 98危急關頭 反反復復的思慮了幾遍,裘晚棠終是下了決心。她一邊注意著前方人馬的動靜,一邊靠近戚氏,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音量低聲道: “婆母,今日恐怕不得善了了。有些場景,婆母難免看不得,一會兒婆母只管閉了眼。棠娘便是身死,也會護得婆母周全。” 這會兒只有她們這兩個女主子,沒了裴蘺陪在她身邊,裘晚棠只能將自己當半個男子來使。只是話雖如此,她心里頭還是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直到這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離別,她才發現自己過的有多安逸。因為裴蘺替她擋了一切,她才能那樣毫無顧忌。 而現時,只剩她一人了。 戚氏哪能讓她冒險,然而她知道的不如裘晚棠多,根本不清楚這些人馬是誰派來了。她原本想讓裘晚棠先逃,但畫至嘴邊,待看到裘晚棠堅決的神色時。她也就住了口,站在裘晚棠身后。 與其在生死關頭表現甚么婆媳情意,還不如就聽棠娘的。這樣也能讓她省些功夫。免得一會兒二人爭來爭去,反倒一個也走不了。 不得不說,戚氏在緊要時刻是很果斷的,絕不拖泥帶水。她沒有反駁,裘晚棠也輕松了一口氣。她單怕若是戚氏與她推諉起來,會被他人鉆了空子。 安排好了戚氏,裘晚棠又從僅剩的幾人中挑了三個,吩咐他們保護好戚氏。她則走到侍衛首領身前,鳳眸微瞇,眉梢眼角都攜著冷意。 “大哥何不下來見見弟妹。這般興師動眾的,可不像是偶然碰見的。” 裘晚棠在拖時間,這幫侍衛自然有自己的傳訊用具,方才借著馬車的阻擋,那首領已偷偷傳了訊出去。 現在,只消等著他們趕到,是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關要。 裴珩騎在當中的赤色馬屁上,衣著服飾,皆是精致華貴。裘晚棠不動聲色的細細觀察了一番,卻發現這面料有些眼熟。 仿佛。。。。。。 “許久不見弟妹,你依舊貌美如斯啊。我還當弟妹落魄了,想來伸手拉一把。如今既然弟妹這般盛氣凌人,想來是找著座大山了?” 裴珩頗為諷刺道。他扯著韁繩往前踏了幾步,居高臨下的望著裘晚棠。雖然這般作態難免讓人有自卑之感,裘晚棠卻絲毫不受影響。 她柳眉輕揚,上挑的眼尾勾著似有若無的輕蔑。再配著那天生逼人的端貴之意,乍一看來,卻仿佛是裴珩落了下乘。 裴珩自個兒也有所覺,不由暗暗捏緊了韁繩。 “不比大哥過的自在,早早就尋得好處了。” 這是直白的嘲弄他拾人牙慧,裴珩聽得心頭火起。可是面上不好表現出來,是以他皮笑rou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那所謂的君子溫潤被他糟蹋的干凈網游之劍走偏鋒。 應該說,他早就沒了初見時尚可唬人的清雅,現在的裴珩除了皮囊未變。那眉宇之間深濃的戾氣,直叫人頭皮發麻。 “弟妹嘴皮子靈巧的緊,為兄自是比不得。”裴珩道,隨即他眼中劃過一線暗芒,快的幾乎讓人捕捉不到,“只是弟妹,既然這么久不見,不如隨為兄去了府上。你那嫂子雖然過世了,卻還有幾房妾侍能陪你解解悶。” 裘晚棠聞言,知裴珩是想拿了妾侍侮辱她。她也不氣,就著這話與他斡旋。至于裴珩說的話,她全當他嘴不干凈了。 “大哥盛情邀請,弟妹怎敢不去。但夫君此時不在,弟妹去了,怕是不合禮數。” 因著戚氏一直被護在身后,那幾個侍衛又人高馬大。所以裴珩這會兒暫時還沒瞧見戚氏,原本他也只是接到消息,裘晚棠出了城。又怎會料到戚氏也在一起。 裴珩只不過說說罷了,講的難聽些,就是裘晚棠像要毫發無損的隨他去。他也是不肯的,她壞了那么多次事。又豈是幾句話就能糊弄過去的。 “弟妹若是不去,為兄便只好動動刀子了。親自請了弟妹去,可好?” 裴珩說著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劍尖直指裘晚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