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那日他回來的十分晚,天色暗沉,卻平白有些憋悶。裘晚棠獨自一人坐在那搖曳變換的燭火里,不管怎么自我言說,心中都有些不安寧。她望著門外那越發清冷的秋風,只覺得手腳有些冰涼。 等了又等,盼了又盼,裴蘺終于回了院子。只是他臉色頗為蒼白,在那昏黃的映襯下,顯得十分虛弱。裘晚棠一眼便瞧出了他的不對,剛想上前去問,裴蘺便身子一軟,直直的朝著裘晚棠的方向癱倒下來香港娛樂1980全文閱讀。 裘晚棠險些被他壓在了地上,好不容易伸手攙住了他。右手在他胸口一停,就聞他發出了一聲悶哼。她的手所觸及之處。溫熱黏膩,泛著一股子咸腥味。 她大驚失色,但不敢大張旗鼓的為他尋醫。裴蘺的外圍身份向來是保密的,他不說,自然有他的道理。裘晚棠只怕這當中牽扯良多,若是貿貿然的張揚出去,說不得會澀出甚么大事故。是以此刻,她明明心疼的揪做一團,卻只得拿了傷藥,小心翼翼的為他處理傷口。 揭開那層衣料,裘晚棠便看見那血漬浸染了雪白的里衣。那朱砂般的妖艷之色,仿佛烙印一般,灼在了裘晚棠抽緊的心口處。 她的鼻尖酸澀,指尖微顫,然而她卻極力保持著自己的平靜。生怕一個不小心的動作,就碰傷了裴蘺。 裴蘺緊蹙著眉,裘晚棠把那處傷口清理干凈,才發現是匕首一般尺寸的大小,約摸兩指長,傷不及骨,卻到底刺破了脈絡。 裘晚棠拿了止血的藥粉,輕輕抖落在傷口上。等血逐漸凝固,她便抹了金創藥,取了潔凈的白布細細為他纏上。整個過程,她都屏息凝神,連呼吸都帶著幾分輕緩。 換好這些,她拭了拭額頭的汗珠。在裴蘺額間探了探,發現并無發燒的跡象。便略略放下了心,只是久忍不落的淚水,這會兒控制不住的淌了下來。 她在裴蘺唇角落下一個若羽毛輕拂的吻,纖細的食指伸到他眉心,幫他抒平了褶皺。動作輕柔的恍若飄絮。 坐在床邊看了裴蘺半晌,她心知這般方法不是根源。她想到以往裴蘺說過如果一日他受了重傷,就尋個由頭,拿了帖子去請太醫署的吳太醫來。只是那太醫專治刀劍之傷,要拿風寒之類的病請來著實不對。然而,又不能讓他人知道…… 裘晚棠苦思半晌,終于輕抒了一口氣,有了決心。 她從柜邊的匣子里取出方盒,那里是裴蘺留下備用的刀器。她取出一把鋒利的指尖刀,卷起袖簾,在玉脂似的臂腕上橫著劃了下去。鋒利的刀刃破開了肌膚,溫熱的鮮血一下涌了出來。裘晚棠忍住疼痛,微微咬唇,隨意的抱扎了一下。 為今之計,只能用她來請了吳太醫了。畢竟下人丫鬟的傷口,還用不著太醫。 幸得這幾日不用是戚氏齋佛的日子,不必請安。否則,夫君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起的了身的。 因戚氏這幾日并不出門,裴丞相又不在,裘晚棠便舉著那滲了血的胳膊,喚了墨醞墨淵一同去尋顧氏。墨醞墨淵起先只見姑爺進來,沒成想自家二少奶奶一出門,那好好的手便給劃破了。這下急得她們紅了臉,只當是裴蘺做的。 裘晚棠連忙安撫她們: “不礙事的,只是方才那剪子放在桌邊,不小心給劃了罷了。” 幾人來到了顧氏院里,彼時顧氏正在繡花。瞧著裘晚棠來這里,便笑的溫和道: “棠娘今兒個怎么來——這,這是怎的了?!” 話至一半,顧氏就看見了她的手腕,當下就變了臉色,急著捧起來細細查看,問道: “好好的怎么割破了手,弄成這般模樣?” 裘晚棠赧然一笑道: “是棠娘方才不小心,叫剪子給劃了。” 顧氏聞言,不由嗔怪道: “你啊,叫我說什么好佞全文閱讀。女子的身上可留不得疤,一會兒我便差人使了帖子。去請太醫署的吳太醫來,他素來治得好,保管日后還和以前一個樣子。” 她說著又輕拍了拍沒受傷的那只手,道: “這回可痛著了罷。” 裘晚棠吐了吐舌,惹了顧氏無可奈何的笑容一枚。 之后裘晚棠婉謝了顧氏陪同她一起走的念頭,只是自個兒帶著墨醞墨淵匆忙的回了去。路上,墨醞還不住道: “日后定要把那些剪子給扔了,燒的干凈。竟傷了二少奶奶。” 裘晚棠不由得笑道: “你何必跟個剪子置氣,少了剪子,日后如何去剪繡線?” 墨醞一愣,隨即回道: “用牙齒咬就行了,誰叫那剪子成了精,忒不識好歹。” 裘晚棠聞言,只和墨淵對視一回,眼里都有些笑意。 進了院子,裘晚棠便吩咐墨醞墨淵守著門。若是吳太醫到了,便來通報一聲。她獨自進了屋子,里頭裴蘺面色依舊蒼白的緊,額間泛了層細密的薄汗。 她輕柔的拿了濕過的帕子撫上他額際,把那汗拭去。等著他眉目稍稍松了一些,她才籠開了眉間,把那帕子抵在他頭上。 “果真是,關心則亂。” 她嘆了聲,瞥了眼草草抱扎的胳膊。原本該是有許多法子去請了太醫而不被發現。抑或是先請了來。只管編些借口就是,只是她當時竟沒了他想,就干脆利落的劃傷了自個兒,去拜托了顧氏請太醫。現在回過神來,她的理智怕是當時也沒了,雖看著還鎮靜非常,心里頭,早亂成了一團麻。 “夫君,我最怕的,便是失了你。” 她以指撫上那精致面孔,低低呢喃道。 她獨怕夫君如前世一般,渾身上下都是傷痕。那時的他全憑著一股意氣,她不聞不問,別人又不便知道。是以從來都沒個人來心疼他,她又多少次看見他鮮血淋漓的模樣。每每那刻,她想起身,卻總為了那所謂的自尊自傲,硬是強迫自己坐了回去。現在回憶起來,那時的自己,真是愚蠢無情的近乎冷血。 想著想著,她的指尖略過他的長睫,被一只微涼的手掌附住。并無氣力,卻讓她一陣怔然。 “夫君……” 她回過頭,看見裴蘺不知何時清醒過來,雙目微彎,無聲的啟了唇道—— 莫,擔,心。 雖然他沒發出聲音,但那眸中的清潤碧潭,深深地倒映著她的影子。 裘晚棠目中含了淚,笑應道: “好。” 吳太醫來的很快,彼時裴蘺剛剛睡了過去。裘晚棠一吩咐墨醞墨淵請了他進門。便立時摒退了二人,只自己領著吳太醫繞過屏風,畢竟裴蘺在這里,也算避嫌。 吳太醫是個年逾三十的清矍男子,風姿翩然。他聽得裘晚棠說了之后,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淡聲道: “夫人下回只管拿了裴二郎主的帖子來。吳某自會使了法子,免得聲張出去。” 裘晚棠不禁詫異,感情吳太醫在“那處”也有些聯系? 吳太醫看了看裴蘺的傷口,又為他把了脈,就轉頭對裘晚棠道: “無妨,這傷口并不致命只婚不愛,前夫滾遠點全文閱讀。只是裴二郎主牽動了傷口,難免多失了血。日后只要服了藥,早晚再換一次外用的膏藥,過個半月就能愈合。往后就是痊愈了,傷疤也不會很深。” 聽他如是說。裘晚棠這才松了口氣。 吳太醫寫了方子,轉身遞給她,又囑咐道: “裴二郎主近日恐怕不宜再去,我會告知七皇子。” 裘晚棠聞言便點了點頭,吳太醫隨后從藥箱里拿了瓶小巧的瓷瓶出來。放在桌上道: “另外,夫人可以用這藥膏涂抹創口,每日三次,一周便能好了。” 裘晚棠不知他如此細心,微微一笑,就也不客氣的收下了。 墨醞墨淵送了吳太醫出門,裘晚棠回到了屋里,剛想倒一杯水解渴。那邊裴蘺就有了聲音。 裘晚棠連忙走過去,坐到床前問道: “夫君?” 裴蘺動了動眼瞼,睜開雙目看她: “讓你,擔心了。” 他有些頓結道,聲音頗為沙啞。裘晚棠看到了他眼里的愧疚,勾了勾唇角,笑道: “無妨,我還白得瓶好藥來。” 她舉舉瓷瓶,笑的眉梢微揚。 裴蘺卻蹙了眉道道: “可還疼嗎?” 他緩緩拉過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 裘晚棠斂下目來,搖了搖頭: “并不疼,那刀小。薄的很,我只是劃了道小傷口罷了,沒有大事。” 裴蘺道: “傻瓜,怎的去傷自己。便是別人知道了也沒什么,我自會解釋。你何必為了這個白疼那么一回。”他是心疼了,他沒想到她能為了自己毫不猶豫的割傷了手腕,僅僅是怕他的事被張揚出去。 裘晚棠便笑道: “既然是心疼我了,那便老老實實的告訴我。究竟是出了甚么事,讓你傷成這般。我是不信誤傷之流的,你若不說實話,我以為就不管你了。” 裴蘺見她神色堅定,微微抿了唇,道: “倒并不是甚么大事,只是一時不防被偷襲了罷了。” 裘晚棠皺眉: “偷襲?怎的回事?” 裴蘺頗有往事不堪回首的厭惡感,他低聲道: “偷襲的人以往是與我交好的,只是這回,卻被件事給激了,”他滯了滯,片刻后才道,“為了他的meimei。” 尖酸刻薄,荒謬不堪。 裴蘺鄙夷的撇撇嘴。 第一卷 58哺藥一事 “他meimei……?” 裘晚棠默默的念了一句,片刻后瞇著眼,似笑非笑道: “夫君艷福不淺。” 才不過一日罷了,就多了一個友人的meimei。而且這友人還為了他meimei傷了他?這事倒著實有趣的緊,莫不是他的流言方歇,就有人上趕著要打他的主意了? 裴蘺看著裘晚棠暗藏危脅的神情,心里一突,忙撇清了關系道: “不是甚么旁的,我發誓。我真的與他meimei沒有任何牽扯。” 裘晚棠撫了撫鬢邊落下的發絲,鳳眸輕揚,自成一股清韻風情: “哦,是嗎?” 這個短短的字句中包含了多少言外之意,恐怕裴蘺一時也品不完全一個人的時空走私帝國。然而他覺察到了她此刻的心情,必定是不解釋不罷休的。況且,他又如何舍得她生氣。 裴蘺前后顧慮了一番往后的幸福日子,最后咬咬牙,決定坦白從寬。 “傷我的人是太傅家的二子,他是最近才來了我們這兒。原本,他的meimei算是個大家閨秀,偶爾我們一起商議的時候,也會送些糕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