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裴蘺勾唇,容色極盡諷刺。 “二弟——” 裴珩的話突然消了音,不為別的,只因一把鋒刃尖銳的長劍置上了他的喉間,稍一動就會破皮流血。 “我現在才發現。” 裴蘺慢慢的退到他身前,冷笑道: “你不僅長的像只蟾蜍,連嘴巴,也臭的很。” 第一卷 27父女交談 裴珩聞言,怒火幾乎要燃出了眼。只礙著那明晃晃的劍刃,不敢多動。 “你也就只會嘴皮子上厲害。” 裴珩嗤諷道,“卻不知那國公嫡女是個上不了臺面的,竟看的上你,想來,怕是你這面皮——” 話未完,一道哽音自裴珩喉中發出,裴蘺的手緊緊攥著劍柄,方才沒叫那劍割斷裴的首項。但哪怕如此,那劍刃也入皮三分,流出洇洇的血來。 裴珩吃痛,就止了嘴。 “曾經我不殺你,是我殺不了你。如今我不殺你,是我殺不得你。但你若再說她一句不是,我就要取了你的舌頭,叫你永生說不出話。” 他朱顏若朝華榮暉,一時盛極。其艷若秋菊披霜,其神若月射寒江,鳳翥龍翔,麗色難忘。 “你便看我,做不做的出來。” 他眸中的灼灼猩紅,卻與這血液恍為一體,讓裴珩不由自主的怔愣了。 從何時開始,事情已完全不在他把握中了? 裴蘺語罷,方才收回了劍。上下掃他一眼,猶如凝著萬年寒霜,隨即便轉身離開。 裴珩望著他漸趨漸遠的背影,目光瞬時陰翳,慢慢的撕了衣袖裹住傷口。 看來,裘晚棠這女子,必除! 行將趕了一路,裘晚棠和柳氏終是在天將黑之時趕回了府中。 裘晚棠從車上下來,便看見駱嬤嬤領著前來拾綴的丫鬟家奴,笑著走上前來: “夫人,姑娘回來了,這路上怕是累了罷。” 柳氏笑道: “還好,只是有些倦怠。”她說著瞟了一眼柔順的攙著她的裘菡詞,眉心微蹙,狀似無意的把手抽了出來: “棠娘,你回院子休整一下,隨我去見你爹罷。他說不得有多念叨你呢。” 柳氏轉而讓裘晚棠挽著,溫言道。 裘晚棠笑著應了,柳氏這才回身看著裘菡詞,眉目卻冷淡了許多: “詞娘也乏了罷?這幾日你跟著我們祈福,真是苦了你了,因著原本你并不用來的,可見你是個孝順的。” 柳氏話說的好聽,卻在明里暗里的諷刺著裘菡詞。 裘菡詞狠狠咬了一口唇,才沒讓自己被激出甚憯越的話來: “嬸娘可不是把詞娘當外人了?這是詞娘該做的。” 她斂眉笑道: “既然嬸娘與堂妹有事,那詞娘便先回去了。” 語罷,她福了福身,駱嬤嬤就令幾個丫鬟取了她的行裝,隨她一起回去了斬破天下全文閱讀。 柳氏遠遠瞧著她,卻是冷笑一聲,道: “真是個臉皮子厚的。” 裘晚棠輕笑道: “娘親,莫管她了,若是她要使什么幺蛾子,獨她一人,也掀不起大浪來。” 柳氏頜首,道: “是了,何必為著她氣苦。” 裘晚棠見她還有幾分不虞,便打趣道: “娘親,爹爹可是回來了。若讓他見到你這樣兇神惡煞的模樣——” 柳氏臉一紅,就去戳她的額頭: “你就知取笑我。” 裘晚棠親昵的勾著她的手,笑道: “棠娘可是不敢。” 二人說笑暫且不提。 只說裘菡詞回了院子,就氣的連摔了好幾個杯子。把她身邊幾個小丫鬟唬的不敢動彈,生怕殃及。 “都杵在做甚,還不出去!” 裘菡詞斥道,“去把唐嬤嬤喚來。” 那被叫到的丫鬟哆嗦的應了一聲,慌忙跑了出去。 裘菡詞看她走了,方才坐下,用力的撕扯著帕子。面上盡是一片怒意。 裘晚棠,柳氏,等過了宴會,再看你們如何囂張! 東廂。 柳氏顧著自己身上風塵仆仆,便預備先去梳洗一番。裘晚棠知她是為了爹爹,不免又笑話她幾句。把個柳氏鬧的直紅臉,最后終是忍不住,掐了她腮一把,這才罷休。 裘晚棠不想一會兒打擾他們,便先行來了書房。 彼時天已黑沉了下來,書房里燃著暖黃燭光。裘晚棠輕輕邁上臺階,正見一人影透過紗紙朦朧的映出來。 裘晚棠按捺住心里的翻江倒海,伸手叩了叩門。 里面立時傳來一道醇厚的男聲,稍顯疲憊: “進罷。” 裘晚棠深深呼了一口氣,推開了門。 案桌前坐著一位中年男子,身材偉岸,著了一身玄青云紋常服。他的發冠束的一絲不茍,面龐棱角分明,含著些許飽經沙場的威嚴銳氣。 他眉心間有深深的褶痕,仿若刀削斧刻的鑿上去,已成形狀。 只是當他抬頭見到裘晚棠時,眉宇忽而舒展了。 “棠兒來了。” 裘晉一向是這般喚她的,正是如此,才可見他對裘晚棠的寵愛。身為靠沙場生死拼來功績的靖國公,他很少表現出這一面——除了自己的家人。 裘晚棠看著面前雖容色稍暗,卻不顯老態的爹爹,不禁一時熱了眼眶兇鳥獵食圖譜。 前世也是這樣,爹爹那般疼她寵她,從來不舍得對她說重話。可到了最后,卻恨的重重打了她一巴掌,逐出家門。那是爹爹第一次動手,也是最后一次。 之后,為了保她一條活路,國公府倒了。爹爹被派去疆場,卻是馬革裹尸還。娘親悲痛欲絕,把兩個弟弟托付給外祖父后,也自絕性命,一并隨爹爹去了。 她何其有幸,還能再成為他們的女兒。 裘晚棠竭力忍住了淚水,走近福身,笑道: “爹爹。” 裘晉淡淡一笑,道: “身子可好些了?” 裘晚棠點了點頭,道: “早先便發好了,棠娘這幾日生龍活虎著呢。” 裘晉恍見她如稚兒時的撒嬌神態,心頭一軟,緩了緩眸色道: “身子好了就好,你如今大了,要懂得自己愛護著。莫學那些深居閨閣的,我教與你的法子,雖說狠毒些,但卻是最有用處的。” 裘晉說的法子,也算一些拳腳,卻是他久戰后琢磨出來的,處處奪人命關。諸如那日裘晚棠處置柳折綠之時,就是裘晉所教。 前世,裘晚棠覺著這些功夫著實害人了,又厭它讓她如個莽夫一般。是以只胡亂學了一些。而重生以后,她方知這些拳腳的有利之處,就憑著記憶常常練習,果真,在柳折綠那兒派上了用場。 需知深宅遠比戰場來的危險,一個女子若被毀名節,他人可不管你冤屈與否。如果前世裘晚棠能明白這些個道理,也不會這般讓人暗算了去。 思及此,裘晚棠便恭敬的應道: “爹爹說的是。” 裘晉略一頜首,就走到案桌后坐了下來。神情倏忽暗了幾分。 “棠兒,你可有怨過爹娘。” 他揉著額際問道。 裘晚棠一愣,卻不知這話從何說起: “爹爹緣何這般說?” 裘晉便抬首看她,目光夾了少許歉疚: “我知你不滿這樁婚事,但——” 原是為了這事。 裘晚棠揚了揚唇角,輕輕搖頭,把裘晉欲說的話止了: “爹爹,棠娘沒有不愿。” 裘晉從不是迂腐的人。他既然敢教裘晚棠殺人的功夫,也不會礙著什么禮教,武斷的讓裘晚棠嫁去,不顧她的意愿。自然,裘晚棠肖他的性格,不是那樣扭捏作態的女子。 “棠娘不信流言是真,這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平白受了苦。姨母從小就疼愛棠娘,棠娘又怎會隨著毫無根據的流言,就傷了姨母的心?棠娘反倒覺著,那裴二郎未必不是個如意郎君。” 還是個別扭又容易害羞的嘴硬夫君。 裘晚棠竊笑著默默補充了一句。 著實很好逗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