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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要穩住顧家、陸家、朱家和張家,吳郡就不會有事。” “那若是陛下做了什么事兒呢?” “那就更好了。”周瑜道:“一動不如一靜。他一動,就要犯錯。于我們有利。” 張昭不得不佩服周瑜這份定力,坐下來,看了兩眼棋局,忽然又道:“你可聽聞近來江東長公主之事了?” 周瑜平靜的面色第一次起了波瀾,竟透出肅殺寒氣來。 他原是俊美風流人物,因久經沙場,另有悍然之氣,只平時不露。此時聽張昭提到江東長公主,卻是觸動了周瑜心病。 近來江東長公主所懷,乃孫策轉世的說法,已然甚囂塵上。 但周瑜不曾親見當日袁空作法之事,因此根本不信,而且認為這是對孫策的褻瀆,是江東長公主的詭計。若江東長公主只是為了穩固她在府宅中的地位倒也罷了,若是她所圖太大,周瑜必然不能容忍。 周瑜捏緊了手中棋子,以至于指尖泛白,冷聲道:“不過一團血rou,連人都稱不上,也敢借伯符的名字嗎?” 張昭輔佐孫策多年,也很清楚周瑜與孫策之間的情義,便道:“怕不是江東長公主知道了步氏的存在?才放出這等說法來。眼下看著,吳老婦人已是信了。” 周瑜抿唇不語。 張昭在心里把事情細細捋順了一遍,不放過每一個細節,稍微安心了些,最后問道:“吳侯的那位步氏,朝廷知道嗎?不會有什么妨礙吧?” “能有什么妨礙?”周瑜已收斂了怒意,給自己走了一步棋,又抬眸站在張昭的立場看該如何抵擋,道:“步氏于我們有利。” 正是這步氏的存在,才阻止了孫權徹底倒向朝廷。 張昭嘆了口氣,低聲道:“只盼著圣駕早歸長安。” 而張昭與周瑜口中的“步氏”步練師絲毫不知道,自己也能成為左右吳地這盤大棋的一枚小棋子,正在孫權為她安置的別苑內,吃著母親前幾日送來的蜜漬梅子,感受著偶爾的胎動,同對面坐在石榴樹下的步騭說話。 “哎,你可聽說過甄氏的事情?”步練師問道。 步騭原本是陪著孫權來的,因為孫權臨時有事兒離開,所以把他留下來。若是步氏有事兒,就交待給步騭去做。 “不知jiejie說的是哪位甄氏?” “就是那位引得曹家二公子與袁家二公子大打出手的甄氏呀。”步練師道:“還是昨日二哥哥當成笑話講給我聽的。我可不覺得是笑話,一個是三媒六聘的丈夫,一個呢又是非她不娶的少年將軍,這甄氏要怎么選才好。后來怎么了呢?” 原來是孫權聽說了曹丕與袁熙之事后,當成笑話講給步練師聽的。 曹丕與袁熙,一個是曹昂的二弟,一個是袁紹的兒子,又因為一個女人大打出手。這等風流韻事,自古以來就是流傳最廣的。 雖然圣駕到吳地不過數日,但步騭也已經聽說過了,而且還被友人暗中指著給他認人過。所以曹丕與袁熙雖然不認識步騭,但步騭已經見過他倆了。 步騭便道:“仿佛是皇帝下令,要甄宓入長安服侍長樂宮那位長公主了。” 步練師聽到“長公主”這三個字,一下子就想起孫權真正的妻子江東長公主來,心中立時難過,緊跟著也腹痛起來。 步騭見狀,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起身道:“我去尋醫工!” 步練師道:“不必,過一會兒就好了。”她看一眼惶恐不安的步騭,忍痛笑道:“你別擔心,我不會跟二哥哥說的。” 步騭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不該跟步氏什么都說。 步練師仿佛也明白他的后悔,又道:“我天天自己悶在這別苑里,對著這幾個一樣悶在別苑里的侍女,著實無趣。你肯陪我說說話,那……很好。只要你以后,還同我說外面的趣事兒,我就多謝你了……” 步騭明知她家世良好,又姿容絕美,且得孫權心愛,當下卻也忍不住覺得她可憐,便道:“jiejie放心,我以后還同你說話。”又道:“痛的厲害嗎?還是請醫工來看一看吧。” 步練師仍是搖頭不允,忽然又問道:“你見過她嗎?” “誰?”步騭先是一愣,對上步練師的目光,便明白過來,這問的乃是江東長公主。他其實跟著孫權進去,是見過江東長公主的,但是有了方才的教訓,便不肯說實話了,眼神一閃,只道:“弟弟不曾見過。” “你跟隨在二哥哥身邊,也不曾見過嗎?”步練師雖然有些天真,卻并不傻。 步騭垂眸道:“弟弟身份低微,原是見不到的。” “也是。”步練師忍著疼痛,輕輕呼出一口氣來,回憶著慢慢道:“其實當初她來吳地,我曾遠遠見過那車隊的……好長好長的車隊……”她的神色有些恍惚了,“一眼望不到邊……” 步騭道:“jiejie吃多了梅子,喝點水吧?弟弟去喚侍女來。” 步練師回過神來,拿絹帕按一按眼角,低頭笑道:“是我失態了,嚇到了你了嗎?”又問道:“二哥哥剛才走得急,到底是什么事兒?”她神色忐忑,大約在猜想是江東長公主喚了孫權去。 步騭猶豫一瞬,在忠于孫權和同情步氏之間掙扎了一下,如實道:“是張昭張大人府上來人,請走了吳侯。” “哦。”步練師放下心來,一笑道:“還是請醫工來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