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這人吧,一閑著就想找點事做,索性在山林里的這些時日里管木子也給自己弄了些麻煩事兒消遣消遣。 而這荒唐事兒之一則是和現在的巴妥司,未來的狼王從小打好關系。 “死狗崽子,你再打我信不信我咬你!” 竹屋外的空地上,在一陣咆哮后不出意外地迎來了一連串的慘叫,且這鬼哭狼嚎聲一時半會兒還沒停下來的意思。 管木子是想著以后狼王可是要和小圓子當伙伴的,既然是陪小朋友一起長大,那狼王的那點野性子可不得給它磨滅了,再不濟稍微收斂點也是好的。 若真是在十幾年后讓小娃娃成日里跟她這般同個狼崽崽打鬧,豈不是會失了城南第一有錢人的身份。 思及至此,管木子在被茹慕欽無數次交談無果,然后被扔出房門后自覺承擔起了教狼王友好相處的責任。 可惜如今的狼王即便在狼的世界里已經成年,可算成人類的年紀還是要被現在的管木子小上一兩歲。 而這導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在教狼基本的停住,蹲下動作,可語言從未相同的另一方卻是將整個身子趴在地上,等到有人討要回應時,就大鼻子喘兩口氣,權當敷衍。 反正管木子是在累死累活上蹦下跳了兩天后猛然驚覺她是被狼崽子當猴兒耍了! 俗話說得好,方法總比困難多,見規矩教不了,那管木子就想著從互動方面下手??稍谑卫镉芯糯味嗬峭醵际菍⒈緫旁谒斐鲂∈稚系睦亲ψ街背X門拍去時,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因為意識到眼前小不點是個柔軟易推倒的小rou團后,狼王每日必做就是追在人后,將其逼到角落,任其跪地求饒但絕不放過,最后見時機成熟便直接抬起爪子,放于人額頭之上。 再之后些空地上的稻草堆旁就會多一個小小身板跟著rou球似的被狼肆意揉捏。 今日就像往常一樣,管木子再次被惡狼逼上斷頭路,只是區別于之前的寧死不屈,當下的她倒是更有一副大義凜然的赴死姿態。 偏偏好運總是愿意降臨在有準備之人的身上,這不趁著狼王因為今日異常而放松警惕,蹲在地上打算再次抬起邪惡之爪時,管木子眼瞅著空子“嗖!”的一下從狼王高抬的咯吱窩底下沖了出來。 不顧身后被惹毛的狼嚎,管木子現在的目的地就只有一個,那便是竹屋一側的藥房。 “他在沐浴,你不得入內!” 藥房門被從外面毫無征兆地打開,與此同時,時刻注意屋內病人狀況的茹慕欽不得不將視線收回,然后起身攔住欲要強闖的管木子。 可惜面子之爭在此一舉,只見管木子一個假動作閃過了前方阻攔后,直直朝著有水聲響起的里屋奔去。 “嘔——” 一聲能將幾日來的餐食統統吐出的嘔吐聲不受控制地從管木子口中溢出,連帶著嘔吐動作,她的整個胃都在加速蠕動,奈何令人作嘔的氣味還在橫沖直撞地沖破她的七竅,迅速滲入體內。 而在鼻涕橫流,眼淚直淌,雙耳也因為其他感官受害出現短暫罷工時,管木子看見了正處于一灘惡臭根源內的袁叔。 天王老子呀,這大好青年泡的到底是藥浴,還是屎呀! …… “你可是要從我身上嗅出朵花兒來?” 在第六次被人貼近,確認他身上是否還存在著難以接受的氣味時,袁叔沒忍住低頭瞧了眼跟前僅有六歲的女娃娃。 自那日日日同茹慕欽念叨著“男女授受不親”的管木子不顧阻攔闖入藥房那日后,竹屋內便出現了三足鼎立的畫面。 茹慕欽是被自己主動隔離到了另兩人之外,而袁叔則是被管木子因為臭味被動推離。 就連接下來的兩頓餐食只要一聽說是袁叔做的,管木子當下就會產生惡心反應,然后狂奔出屋,趴著狼王身上吐個沒完沒了。 被茹大夫精心調制的藥浴的確是臭了些,可每日治療完后袁叔也有重新沐浴更衣,確保身上沒有氣味殘留。 然而管木子就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般,但凡他出現,那個小身影就會瞬間從他面前消失,緊接著便是屋外嘔吐聲起。 無奈之下,日常已經很忙的茹慕欽臨危受命,借著每次前一日藥浴剩下來的原材料其中幾樣調了種熏香出來,以此日日讓管木子嗅著,以拂心中郁結。 而堅持治標應治本原則的管木子也擔任起了每日晌午時分為袁叔用熏香熏衣的工作,畢竟她只有親自經手每一步才能在惡心感上涌時暗示自己,眼前人還是香噴噴的。 “你還能長出花兒來?” 許是探尋臭味探尋得太過認真,也沒認真思考袁叔話里的調侃意味,管木子就這么順嘴一答,等到反應過來時就看見因為嘲笑她腦子不好使的狼王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對此管木子也懶得和個連人話都不會說的狼崽崽浪費口舌。 “巴妥司是想和你玩兒?!?/br> 看得出來,狼王在這兒等了大半個時辰就是為了和同它一般年歲的女娃娃玩鬧,可當袁叔好心道出其中門道時卻是遭到管木子的厲聲反對。 開什么玩笑,狼崽崽是想和她玩兒嗎?那分明是想玩兒她! 就照這種敵我不對等的玩兒法,怕是還沒夢醒,她就被玩兒死在這將將六歲的小身板里,來個當場夭折! “袁叔,你這是在做什么呢?” 明白長輩們都有一顆想要晚輩和眾生和平相處的cao心,可管木子只想單方面選擇不接受,同時為了避免再被催促,她便想著先下手為強,問起近日來男人時常拿在手邊打磨的是個什么玩意兒。 要知道這東西管木子旁觀了好些天,可硬生生連個所以然都沒瞧出來,剛好趁著今日要將話題岔開,這個玩意兒注定在此刻發揮它從未有過的光芒。 “這個是叫蛇環鎖,現在還看不出模樣來?!?/br> 將尚未拼接完成的所有零件放近了些以便人觀察,袁叔邊介紹著每一處的用處,邊給管木子講解著著物件的由來。 原來世間本無蛇環鎖這物,即便存在也只是其百般中變化里的一二。 至于此物靈感由來則是因為袁叔在某次身陷蛇窩中瞧見數十乃至上百蛇族相互交叉,而其中一只小腿般粗細,數丈長的大蛇盤旋其中,卻未有周邊蛇群糾纏時猛然靈感爆發。 再之后些便是他日夜苦熬試圖將當日所見借由多年所學手藝制出。 只是說來可惜,那些簡單的,只要數十種變化的蛇環鎖極好制作,這數百種的反倒成了難題,倒是上次回家見了兒子,被那小家伙一句童言點醒時方才令他忽然意識到或許只要將其中配件做出簡單調試,再多弄出幾個變化角度疊加,沒準兒莫說是上百,怕是只要有耐心,成千上萬都不足為奇。 在提起此番重新嘗試時袁叔面上明顯帶著對于成品的希望,可聽到管木子這處卻成了八卦挖掘現場。 “您是說您有兒子了?” 本不該是重點的重點被人點出,看著一臉神秘樣的女娃娃,袁叔無奈地點了點頭,承認道,“是呀,是個男孩兒,如今應該和你年歲一般大?!?/br> 管木子疑惑,“和我一樣大?那不正是需要大人陪伴的時候,你干嘛不在家里陪他長大?” “你覺得現在的我有資格陪他嗎?” 不答反問,在接收到管木子直戳戳的凝視時,袁叔同樣盯了回去,然后便瞧見女娃娃恍然大悟道,“嗨,我還以為什么大事兒呢!就您這病,我保證以小師叔的本事來講,不出兩個月您準能活蹦亂跳,到時候別說陪您兒子長大,恐怕等他到了十九二十還要生個大胖孫子和嬌弱小孫女來讓您養著,煩您呢!到時候可要勞煩您老人家別惦念著我,讓我幫您帶孩子才好?!?/br> 耳邊打趣隨口而來,卻也是惹得袁叔莞爾一笑,不由問道:“你就這般相信他的醫術?” “您這不是廢話嗎?”看得出對方是因為她平日里對茹慕欽的不順眼態度起了調侃之意,可在管木子心里那可是一碼歸一碼。 “我小師叔可是邑都城內最厲害的大夫,十幾年后那名聲也是在百姓口中流傳最多的,我平日里看不慣他那都是小打小鬧,這人命關天的事我可從來都不開玩笑,您呀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小師叔,他那本事就是想讓人三更活,閻王絕不敢二更命牛頭馬面來奪命。反正遇見他絕對是袁叔您這輩子最大的幸運,當然遇見小的我也是?!?/br> 夸人向來不忘自夸,但不好意思也是要適當表現一下,這不看著袁叔饒有興趣地點頭認可她的話時,管木子小嘴一捂,咯咯笑了起來,連帶著夏季的清風都染上了幾絲歡快。 而在這種歡快中,管木子還在談天說地給人構想著數十年后,乃至未來千百年的奇幻景象,說到慷慨激昂處更是手腳并用,學著山外說書人的姿態,兩指并攏化為長扇以此細細道來。 “昨日我聽小師叔說過兩日便是七夕佳節,到時候城中會辦燈會,不如等過兩天您病好了些咱們便相約下山,到時候我再勉為其難為您挑上一兩個精美小物件讓您回趟家里,也好不辜負了這些時日您家夫人在家中苦苦等待?!?/br> 想起昨日自己為了不被攆出房門,淪落到被狼崽子把玩兒的下場,管木子絞盡腦汁同屋里另兩人扯著閑談,而這七夕將至的消息便是閑談而來。 剛才在聽到袁叔說有兒子時管木子第一反應就是面前這男人呀妻美兒孝,要不然也不會都病到要離家出走了還惦念著兒子一句無心之言,在此深山老林里摸索著蛇環鎖的制法。 既然如此,她想著干脆自己做回好心人,趁著下次去玩兒前求求茹慕欽,也好讓人家夫妻倆好好看看這良辰美景。 只是管木子的幻想永遠都只能是幻想,在聽見女娃娃承諾自己可以回家時,袁叔僅是停下手中動作靜靜聽著,而在聽到“您家夫人”幾個字時,面上笑容都苦澀了幾分道,“她在幾年前便已走了?!?/br> “哈?” 一時間,管木子的思緒尚未從下山的喜悅中緩過神兒,等到明白了自己說錯話時,表情動作都不由尷尬起來。 可在這種不自在中,管木子安慰人的方法還是一如既往的出乎意料。 只聽在幾聲訕笑后,站起來都沒男人坐著高的小不點一手叉腰,一手拍著人肩膀處大言不慚道,“袁叔,說來您可能不信,現在的我還是個平平無奇的小朋友,十幾年后我可就是名動城東南西北的大人物,就連我家小師叔到時候都不及我那光芒萬丈的半分。您可知這是為何?” 根本不顧對方回應,管木子還在自問自答著,不過為了氣勢勝人還特意將小木墩挪過來了些,一腳踩在上面,在投給袁叔一個囂張無比的笑容后,又道:“那是因為我天賦異人,責任重大,就連觀音娘娘都在夢里讓我瞧上了那么一兩回,不過這都是小事兒,最重要的是我以后略懂一些神鬼之術,這見神見鬼呀統統不在話下,今兒個我就把話撂在這兒了,您就將您的生辰八字,出生為何,在哪兒干活告訴我,等到時候我替您求上一卦,問問您家夫人現在過得可好,沒準兒呀嬸嬸也惦念著您,在那奈何橋上等著您老壽終正寢后去尋她呢!” “這世道哪兒來的神鬼之說?!?/br> 很明顯,從袁叔的抿嘴而笑中看得出來他對于管木子的說辭并不信任,可耐不住女娃娃的死纏爛打,非要和他鬧下去的架勢。 無奈,在將被人死死抱住的胳膊抽離后,袁叔一字一句將身世緩緩道來。 “我乃邑都城東章氏,單字一個‘袁’,今年二十有五,家中有一小兒,名喚‘國延’,意為‘國之延續’,至于平日作何,你這小娃娃便用城東府衙總捕快一職為我算算如何……” …… 城西齊府。 已經被接回府中三日之久,也沉睡了三日之久的齊小夫人在今早雞啼之時猛然清醒,之后便是不管眾人阻攔開始在屋內翻箱倒柜找著什么物件。 “管木子!” 一聲點名道姓的喚聲叫停了管木子發瘋似的動作,在聽見耳畔傳來齊沐刻意放輕語調的“你在尋什么?告訴我,我幫你尋可好?”時,她的整個身子猶如被抽離了支撐般,松弛了下來。 原本那雙帶著迫切的眸子也變得黯然無色。 “你幫我把之前小師叔送給我的那個木匣子給瘦子吧,他會明白的?!?/br> 說罷,管木子轉身離開。 現在的她需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