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這位少年,請問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親?還有,你我之間是不是離得太過近了些!” 山林小竹屋內,隨著一陣稚嫩的陰陽怪氣語調同時響起的還有筷子被拍開的聲音,以及餐碟被人刻意推遠的響動。 現年不過十七歲的茹慕欽實在鬧不明白,明明之前見他還甚是害羞,躲在旁人身后偷瞧他的六歲女娃娃為何會在一夜之間轉了性子。 就連他好心替人布菜的小餐碟都被原封不動地退還。 可眼前這女娃娃又好似只對他態度這般惡劣,對同他們一起用餐的另一人倒是顯得殷勤的很。 “袁叔,您做吃飯這手藝真的是天上僅有,地下全無呀,此乃妙哉!” 木頭做的餐桌上,女娃娃妙語連珠地發言惹得掌廚者笑聲連連,而在這種旁人是他于無物的狀況下,茹慕欽還在好心提醒著。 “此餐過于辛辣,你還小,莫要多吃。” “要你管!” 似是為了較勁兒,女娃娃已經放下的筷子被重新拾起,在對方的注視中挑起盤中最鮮艷的那塊兒紅椒就要夾去。 可惜女娃娃手短了些,行動也被跨不開的幅度限制,轉眼剛被夾上的調料被人用筷子拍掉外,就連她自己都被身后的一股勁兒提起,離開了座位。 “……我看你應是飽了,如此便出去同巴妥司一起玩兒吧。” 二話不說,茹慕欽將人抱離了座位,不顧懷里小不點嚷嚷著狼王咬人,也不管女娃娃的死命掙扎。反正在走到院中空地時,只聽一聲哨響,兩人頭頂處便猶如烏云壓頂般昏暗了大半。 未等女娃娃反抗,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在“嗷嗚——”一聲后叼著仍在罵罵咧咧的小身影頭也不回地朝著叢林深處奔去。 …… “你此番入了這山林不正是要與她交好,如今將她丟出去恐是要多生一些曲折了。” 小竹屋的房門被從里面合上,看著重新坐定與身邊的少年郎,被女娃娃稱為“袁叔”的男子無奈搖頭,勸解聲里卻是帶著絲絲氣弱。 “巴妥司不過是同她鬧著玩兒,不會傷著人的。” 并未懷疑剛才奪人而去的龐然大物會將女娃娃弄傷,茹慕欽在將桌面簡單收拾了下后本想著獨自一人在廚房內借由著刷碗的空檔好好謀劃一下接下來的事情。 可當眼前閃過女娃娃離開前狠聲巴氣的模樣時終是停下腳步,原路折回。 而在看著離了桌面不久,又被原封不動搬回來的餐具時,袁叔莞爾,輕聲道,“近些時日你也幫我了許多,若是有什么要問的也請盡管開口。” “……其實也沒什么。” 向來遵循著“自己事情自己做”原則的茹慕欽還是在話即將出口之際選擇了閉口不談。 在瞧了瞧對方仍是氣色很差的臉色后,將兩根手指放在桌面上扣動兩聲,提醒人每日的會診時間到了。 “你這是積勞成疾,若是好生休養,同我在山林中住上個數月許是還有個兩三年的活頭,若是你不想,那便另當別論。” 手中感受到的脈象是一日比一日弱,偏偏男人仗著自己多年習武并不愿多聽從他的意見。 所以在將唯二的兩種結果開門見山后,茹慕欽即便有著再多不愿,還是將最終選擇權交付到了當事人手里。 “我這病有五六年了,當日若不是在.山林中偶然遇見你,許是連這些悠閑日子都見不得,索性不再強求。” 男人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所謂,他本是命數已近之人,數日前也已經做好了尋死的打算。 只是未曾料到的是在他彌留之際會意識到一陣藥香襲來,等到再次睜開眼時,看見的便是眼前這位未及弱冠的少年郎,以及可讓他多活幾年的信誓旦旦之言。 男人本以為在真正面臨死亡之前已經活夠了,可當真得被救活之際,一直被藏于心底,但不看暴露的那點小心思無法抑制地冒了出來。 也許少年郎的出現就是為了讓他有機會彌補遺憾,而彌補的時間注定有限,不論兩三年,抑或兩三個月,于現在他而言均已相差無幾,只要將所做之事做完了,又何故在乎歲月。 “命是你的,要死要活與我無關,你無需同我解釋。” 見男人心意已決,茹慕欽方知他只需在男人想要活著的這段日子里將人命吊著便可,其余之事于他無關,他也無需多問。所以在看了眼只是被疊放整齊的餐盤后再次起身,欲要往廚房走去。 只是在這次起身離開時,卻是被男人喚停,而后耳邊也響起了一個茹慕欽從未聽過的稱呼道。 “我此次進山是為了查怪面女妖一事,不知閣下可知此人身在何方?” …… 小竹屋外的稻草堆后面,此時茹慕欽正坐在一個小木墩上面漫無目的地眺望著遠方,而在他身邊坐著的是個暴躁異常,發髻也已凌亂的女娃娃。 管木子怎么也沒想到她會在大街上被小師叔當場迷暈,更沒想到的是在第三回二次穿越中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人還是小師叔。 無奈,在被剛成年的狼王用狼牙□□了一個晌午后,已經毫無形象的管木子總算從狼嘴里逃脫,順便抓著陷她于不義之地的人在這見不得人的角落打算好好興師問罪一番。 這會兒好不容易將因為唾液作用,糊臉的發絲從臉上扒拉干凈,管木子就想著趕快抓緊機會同人聊聊。 “我想……” “我想……” “……我不管!我小,我先說!” 異口同聲起,自知再不說可能就沒有機會的管木子堅決駁回了對方的開口意圖,而在茹慕欽微微頷首后,她開口道,“這是哪兒呀?我為什么會在這兒?還有你為啥要叫狼王巴妥司呀!” 僅僅是醒過來數個時辰,管木子腦海里的問題已經如山洪暴發般噴涌而出,連帶著嘴皮子都利索了許多。 可對于一句話里丟出來的三個問題,茹慕欽只選擇里其中一個回答道,“巴妥司是我在山里撿到的。” 茹慕欽撿到巴妥司時狼崽崽只有三個月大,因為是一窩小狼崽里最弱的那個,母狼便在它出生后不久將它拋棄了,也是一次偶然進山才讓他有幸將一個小生命帶回家。 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巴妥司的奄奄一息樣,茹慕欽眼里有種抑制不住的反感,他知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道理,也知道大型生物的世界里生存要被人類的多,可他就是不想認可這種觀念。 以至于帶著對于傳統觀念的厭惡,讓他一不小心將巴妥司給精心照顧成了個龐然大物樣。 “巴妥司現在還不是狼王,不過它說等過幾個月應該會嘗試著奪取狼王的地位。” 這些話是小狼王不久前帶回來的那個小狼崽一字一句告訴茹慕欽的,至于“巴妥司”這個名字則是他翻書無意中看見,便給取的。 據說如果狼族真的有新狼王,那么新狼王之前的所有一切都要被摒棄,說不定真到了那天,“巴妥司”這個名字就會傳給一直沒有名字的小狼崽。 “你是說狗崽子現在還沒有名字,那你怎么不給他起一個?” 雖說管木子認識的那個巴妥司的確是不愛同人說話了些,可那么大個孩子還沒名字實屬是慘了些。 面對這樣的疑問,茹慕欽認真糾正道,“他是狼,不是家犬。” 管木子無語,“……他是人!” “他有犬齒,識狼言,便是狼。” 從見到小狼崽的第一眼起,茹慕欽就有背著現在的巴妥司好好研究一番長有獠牙的小怪物,在被咬了無數次,也被真正的狼警告了無數次后,他選擇了放棄。 至于對小狼崽不是人的認知,是因為小狼崽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人,那他又何苦將他的認知強求于旁人身上。 所以在看了眼手腕處還未消退的牙印時,茹慕欽又道,“我有想過給小狼崽起個名字,但巴妥司說我選的都很難聽,就被否決了。” 想起一大一小兩只狼的堅決否認,茹慕欽突然有些傷感,只是日常表情都只呈現細微變化的他在管木子看來完完全全就是在心平氣和地敘述著一切。 而這也導致了管木子認定茹慕欽不認真對待她所提問的態度。 “我剛才的問題你就只選了最沒用的那個回答,你還挺會避重就輕的呀!” 扯了扯有些發癡之人的衣袖,管木子伸著小手還在人眼前來回晃悠了數下,可惜換來的就只有茹慕欽的無視。 “小師叔,我在和你說話呢!” “……嗯?” 被一聲湊在耳邊的大喊驚到,茹慕欽緩過神來的瞬間便循著聲音來的方向看去,而在看著一個氣鼓鼓的rou團子甚是無語地不想理他時,又轉換角色,扯了扯女娃娃的衣擺反問道,“我和你商量個事情可好?” “不好!”管木子想都沒想地拒絕。 “我給你當爹吧。”完全不顧對方之言,茹慕欽仍在自說自話,“我都想好了,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學醫我可以抽空教你,想游歷四方我也可以陪你鬧,至于巴妥司欺負你的事情我也會和它認真談談,其實它就是喜歡你,不知道怎么表達罷了,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你給我當女兒的基礎上。” 煩心了月余的事情總算逮到機會和人一吐而快,為了避免女娃娃聽不太懂,茹慕欽有刻意放緩語速確保兩人的交流無障礙。 可在看著對方愈發迷茫的表情時,茹慕欽還是將話題暫停,再次承諾道,“我會對你很好的。” “……不是,這話我怎么聽著有些耳熟呀?” 哪管什么是真是假,管木子總覺得認爹這套路有點似曾相識,而在聽到茹慕欽后面那句“我都想好了,若是你答應,以后便同我姓,喚作‘茹木子’”時,眼前的濃霧瞬間散開,一切也都明了了。 這不就是她當日為了治腿,死乞白賴地求小師叔的戲碼嗎? 感情二次穿越,還能風水輪流轉? “其實吧,我是有爹有娘的,你以后成親也會有孩子,無需在此強求我的。” 迫使腦海里的模糊回憶清晰化,學著當日茹慕欽拒絕她的笑而不語,管木子倒是將勉為其難擺在了明面上。 果不其然,一聽她不答應,對方為難了,“……我會對你好的!” “哎,小師叔,你不懂,像我這般人見人愛的,誰都會對我好的。” 一見魚兒上鉤,管木子立馬嘚瑟起來,不過為了防止她得意忘形,暴露太快,這會兒就見著個六歲大的女娃娃用小手將嘴一捂,為難道,“不過小師叔若是能將今日在屋內同袁叔聊的內容告知于我,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能來這兒,還能遇見個毫無聯系的男人,管木子總覺得其中定藏著什么天大的秘密。 其實在之前從狼王口下逃跑回來時,她有偷偷湊到窗下偷聽到一些,可惜在聽到“女妖”二字后就被警覺異常的袁叔發現。 再之后些,之前聊天的茹慕欽就被她拉倒了這處不顯眼的角落躲了起來。 這會兒見閑聊差不多了,也應是時候問起點正事兒,免得白來一趟。 “他沒和我聊什么,只是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現下說這話時的茹慕欽有些讓管木子難以猜測,這人表情變化實在是太過于簡潔,莫說是大喜大悲,就連剛才要認親的戲碼出現,他的表情也只是出現了近乎于無的變化。 要不是現在的茹慕欽和十幾年后的茹慕欽長這樣一模一樣的臉,想必管木子真的很難將未來那個會說會笑,還會肆意調侃她的小師叔和眼前這位少年郎聯系在一起。 以至于問話問了幾個來回,得到的答案除了一句“我不喜和旁人閑聊”后竟是兩手空空。 “小師叔,你再這樣一問三不知,就算我是大羅神仙以后也幫不了你呀,你懂不懂!” 真真是恨鐵不成鋼,應是越說越氣,管木子連剛開始同人交談的動作也從坐著變成了站起,雙手叉腰,“還有你這人真的是沒將我氣個半死就算我謝天謝地了,就你這樣還想當我爹,你看哪個當爹的是像你這樣把孩子當外人防的!” 經過最近的日夜連軸轉,管木子算是認清身邊一群老家伙的惡劣性子了,搞了半天,想給她當爹都是由頭,最重要的還是他們想在各個方面壓她一頭。 就好比現在,管木子跟著老婆子媽一樣cao心cao地跳腳,茹慕欽反倒再次愣住,視線也一直盯著她身后。 “我在和你說話呢,你聽沒……唉呀媽呀!我咋飛了呢!” 小大人樣教訓人教訓到一半,管木子就覺得天氣好像不怎么樣了,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天就陰沉了一半。 而未等她抬頭看向多變的天空時,就只覺得一股力道突然來襲,再之后些腳底下也失去了大地的觸感。 待扭頭瞧著眼睛能有她一個腦袋大,現在還叼著她的狼王時,管木子覺得她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小師叔,爹!爹!你救救我,我要被狼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