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管木子一行人是被齊夫人捎回家的。 而在踏進家門那一刻幸災樂禍的她在遞給長邁一個“好自為之”的回眸后撒歡似的帶著一眾閑雜人等離開了是非之地。 也正是這個時候不知何人,不知何時被下人供給齊夫人手中的長鞭發揮了真正的作用。 “我錯了!” 跑路已經不能實現,在長鞭抽到自己腳邊空地的瞬間長邁極其沒骨氣的雙腿一軟。 隨后在“騰”的一聲雙膝跪地時還不忘態度誠懇的賠禮道歉。 可坐于高位的齊夫人在面對著跟前人的放低姿態時僅僅是將長鞭收回,繼而拿起茶盞用蓋子撥弄著飄于水面的茶葉,慢悠悠道。 “我與你多年未見,怎么一見面話還沒說上幾句就開始道歉了,莫不是小長邁仗著自己長得俊俏想要在我這老人家面前謀些好處不成?” “不敢不敢,您這是哪兒的話呀!” 連連搖頭表明本心,長邁想著跪著多少有些失了面子。奈何身子還沒起來就又被人一個眼神嚇得不敢動彈,腦袋也垂得更低了些,“我這都四十了,算不上年輕人。” “哦,我怎么瞧著小長邁就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 一口茶水總算進口,齊夫人因為威脅帶著笑意在嘗到新茶滋味后微微舒展。 可惜耳邊聽見長邁小聲嘀咕說是“可能吃的清淡,但十七八歲未免也太夸張”的調侃時剛才的轉變好像都是一場錯覺。 “怎樣?愛在背后嚼人舌根子的毛病還沒改,還是說想讓我今日將你弄死,十八年后真正圓了你年輕的夢!” ...... 正廳里長邁已經跪了有半個時辰,長鞭的揮打聲也在不間斷的傳出。 只是屋內兩人間表面心平氣和交談,實則暗潮涌動的氛圍多少還是吸引了屋外幾人想要窺探真相的好奇心。 “怎么?該不會長邁就是你爹吧。” 無數種幻想已經在管木子腦海中成形,就連毫無根據的老一輩過往都在她飛速運轉的小腦袋瓜中閃過了無數構想。 為了求證她居然還在齊叔的眼皮子底下往齊沐跟前湊了湊,目的只為求得丁點兒啟示到時候好嘲笑長邁一番。 可對于管木子的這份不動腦子都知道存在邏輯錯誤的猜想,齊沐只想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讓人清醒清醒。 “爹爹出殯的那一晚上你也在。” 齊沐小聲回應著好奇,待瞧見某人恍然大悟又要繼續驗證另一處猜想時趕忙打斷道,“你別忘了城北靈崖寺偏山的靈娘。” “……沒準兒長邁是個惡貫滿盈的負心漢呢?” 偏廳里一個持鞭質問,另一個不敢反抗的畫面實在是很難不讓旁人產生些不好的聯想。 但齊夫人始終是長輩,她個做晚輩的總不好到處宣揚破壞了人的名聲,所以在思來想去之后一切罪名注定要讓長邁來扛。 只是兩個小輩的擔心還在無處安放,同他們一起看熱鬧的齊叔反倒悠哉悠哉吃著瓜果糕點目不轉睛觀察著一切變化。 當然要是齊叔能在長邁因為鞭子落下而渾身一震時掩住笑聲想必管木子他們也不會疑心轉移,面色古怪問道。 “齊叔認識長邁?” “認識,這小子除了你們這群小家伙外誰不認識他長邁呀。” 屋內長邁的慫樣幾十年如一日,看的齊叔也是沒了幾十年前的樂子,等到跪著的人再次身子被嚇得一震時干脆直接將視線收回,瞧著對面的兩個小輩打趣道,“說來你們可能不信,長邁可是叫了夫人三十年的jiejie。” “什么?!母親和他是姐弟!” 突破常識的認知引來了管木子和齊沐異口同聲的驚呼,下一秒在接收到齊叔莫要聲張的提醒時兩人又默契的同時以手掩嘴,乖乖安靜。 只是相較于管木子神秘兮兮湊到人跟前欲想打探更多的好奇心而言,已經意識到某個重要節點存在誤區的齊沐卻是在將他家夫人無奈抓回后不解道。 “據我所知母親尚未年滿四十,同長邁……舅舅的姐弟之稱又是從何而來?” “這么嘛有點……一言難盡。” 隱藏了數十年的小秘密眼看著要被揭穿,齊叔面露難色示意這事兒還真挺不好說,偏偏就是這幅以手扶額上噓短嘆的愁怨在聽見齊小公子說到可以從季公子那處尋來幾瓶上好的城南杏花釀時當場轉變了立場。 “你們記住事情可以敗露,但老夫絕對不能被出賣!” 交代完后續可能被發現的下場,齊叔所知道的陳年舊事方才開場。 差不多是二十多年前的冬天,那一年齊夫人不過舞夕之年,在從城北靈崖寺還愿回來時竟是在茫茫大雪中發現了個只剩一口氣息的少年郎。 當年也不只是鬼迷心竅還是被佛引領,反正等到齊夫人反應過來時身邊就一直跟著個嬉皮笑臉,還矮她一頭的家伙。 也正是因為齊夫人從小異于普通人的身高讓兩人明明錯了三歲的年齡差硬生生變成了姐弟相稱。 而這一番陰差陽錯直到長邁欲要娶親時才鬧明白。 “那一年老夫記得長邁是高高興興跑回來想要告知眾人他要娶親的消息,哪成想到了夫人那兒嘴都沒張就被指著鼻子罵了半天,說是他個小屁孩連毛都沒長齊就想學著大人娶親,如今想來當時也是長邁脾氣好,硬是等到人罵完了才委屈巴巴說自己已經年過二十,能娶親了。” 過往的一切仍是歷歷在目,在回憶起長邁說完年歲后齊夫人死鴨子嘴硬的別扭,最后還借口開溜的模樣時齊叔臉上的褶子都被笑多了幾條。 “他們呀就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兩個人,一個從小得理不饒人,另一個又恰巧是個慫包,或許這份感情旁人不懂,可老夫這么多年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目光再次落到了被他追隨了大半輩子的兩個人,這會兒齊夫人已經氣消,長邁則是一如既往的狗腿子模樣將所有錯誤都攔在自己身上。 屋內兩個人的交流還是一開始的那份平和,就連爭吵都是在面色如常的氛圍里進行。 他們之間的聯系并未因為時間而消磨,也注定不會因為其他原因所破壞。 也許在齊夫人心里永遠會留給眼前這個不著調,也不知當年為何會出現在雪地里,還渾身是血的弟弟一個小門,期待著他隨時歸家。 齊叔關于過往的回憶還在繼續,只是后半段的描述終是印證了一句“不干架的姐弟不是好姐弟”的真理。 說來長邁這人的欠是從二十多年前就開始的,在無意得知被他喚了好幾年的jiejie其實是個小他好幾歲的meimei時,想當兄長的夢想便難以抑制的開始萌芽生長。 只可惜齊夫人從小就不是個吃素的,意識到身邊小弟意圖謀反時竟是先下手為強,當晚帶著一眾仆人硬生生將還在夢里幻想第二日怎么威風的長邁從被窩里拉了出來。 那一夜是邑都城那年最冷的一天,也就在那一夜的冷風呼嘯中讓長邁醒悟原來有些夢想注定只是白日做夢。 “您的意思是母親不愛讓人說漂亮的習慣也是被長邁逼得?” 故事聽的差不多,等到這些年長邁的所作所為一一被列舉出來后管木子總算從里面聽出了點貓膩。 齊叔則是在講解的同時給她豎起了個兒大拇指,“當年也不知長邁是腦子抽了還是怎么樣,非要跟夫人打聽永葆青春的法子,他個大老爺們也不想想,夫人長相甚好除了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外,也是那么多年真金白銀砸出來的,他倒好忽略掉比夫人老的事實非要人說出個所以然來,還為了問出法子成日里纏著夫人夸她天上僅有,地上全無,弄到最后人是被趕出了家門,夫人也再也聽不得有人夸她漂亮了。” 細數起來這么多年長邁做的缺德事真是不少,前有夫人替他好心上門說親,后就有他個混小子在大婚第二日帶著新夫人跑路的事跡。 可惜這世間萬物歷來遵守兜兜轉轉的道理,鬧到最后還不是冤有頭債有主報應到了長邁自己身上。 就是這其中奧秘揭曉可能還需要點時間罷了。 齊叔是被齊夫人招呼離開了涼亭,連帶著長邁也被人帶走了,而在眾人散去,管木子也要去忙別的事時猛然驚覺,盯著身后亦步亦趨的家伙道。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閣樓里鎖著嗎?” …… 在將人認回來的第二日齊夫人便向眾人宣布了長邁的真實身份,不過被早早叫起來的小家伙們多為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 因為即便身份、輩分改變,也不能將長邁私底下賣身于管木子這事兒一筆帶過,當然也不能避免同樣被抬高身份的梧葉在齊夫人離開后再次遭受到巴妥司的暴揍。 齊府內一切都還在按照原本的步伐溫馨而緩慢的進行著。 “我回來這么多天你就沒有什么要同我聊聊的嗎?” 后院池塘邊,今日與齊小夫人約定閑聊的小師叔剛到達約定地點,目光所及之處并未瞧見府內日常蹦跶的那抹身影。 而在看見在此等候多時的長邁時僅是遠遠點頭示意,調轉輪椅方向便想先行離開。 再之后些就被人直接攔截去路,質問可有什么話想聊聊。 “我已多日不曾出府,不知長邁兄想和我聊些什么?” 既來之則安之,在被人將輪椅推向池塘邊時小師叔不做任何反抗,可當他想將手中拿的木匣子藏于身后卻被人先一步奪走時,一雙平靜的眸子里瞬時間多出了幾分狠意。 “這是位老朋友托我送給木子的,長邁兄這般作為可有不當!” “有何不當?十六年前你不顧我們之意,私自將木子拐至山中數十日,當時可曾問過我們的意見!” 不屑將木匣子打開,甚至對于奪過來的東西頗為厭惡,長邁所做的就只有將物件舉高,任由人數次奮力去夠皆無果后,嗤笑道,“果然這么多年還是如此不長進!” “......當年我有將此事告訴汀兒。” 即為過往便無法改變,將高抬的手收回后小師叔神情落寞的重復著十六年前在被同樣情景質問時說出的解釋,可換來的依舊是眾人口中那句“我只知不問自取皆為盜!” 對于被時間塵封的一切,小師叔的態度是任由人嘲,起初的欲要辯解也在歲月的折磨下變成避而不談。 只是他的這份忍讓在長邁看來卻是十足挑釁。 “十五年前你是這幅樣子,十五年后你還是不愛搭理人的模樣,也好!此番回來我便是要將當年之事查清,我倒要看看你茹慕欽是真如世人所說受人蠱惑,還是那背后暗cao一切的陰險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