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可是那一刻,姚珍珠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惡鬼。 姚珍珠不由打了個寒戰,終于知道宮中人為何如此懼怕太孫殿下了。 他若冷酷起來,當真是活閻王。 姚珍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蜂蜜水。 溫熱的甜水滑過喉嚨,撫慰了她空蕩蕩的胃。 姚珍珠想:他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李宿生來便是皇長孫,祖母是孝慈皇后,母親是靜敏太子妃,他出身尊貴,在宮中無人能及。 生下來,他便占長占嫡,就連幾位王叔,身份也不如他貴重。 可他卻年少喪母,不得父親喜愛,又得不到祖父的足夠重視,只能一個人孤身在宮里長大。 所幸,他還有貴妃娘娘撫照。 即便如此,姚珍珠也覺得他比自己強百倍不止。 一個天潢貴胄,一個平頭百姓,誰好誰壞,一眼便能看清。 但他偏偏長成了這般修羅樣子。 為什么呢? 或者說,他從小到大又經歷了什么? 姚珍珠不免對他好奇起來。 不過,這份好奇并不濃重,她甚至并不想去如何探究這位尊貴的太孫殿下,只把那份好奇壓在心底。 把思緒捋順,姚珍珠才開始打量陌生的房間。 此刻她并不在自己的左廂房,反而在一處更明亮寬敞的臥房,她睡的也并非暖炕,而是雕刻著石榴蝙蝠如意紋的架子床。 床畔邊,掛著紫丁香色的紫葡萄帳幔,瞧著很是精致。 床榻之外放著四面錦繡屏風,除此之外,前面還有一張明窗。 窗下放了一張貴妃榻,貴妃榻上的小方幾上還擺了一支臘梅。 這么典雅的臥房,一看就不是她那個狹窄的左廂房。 姚珍珠垂下眼眸,在她生病時,一定發生了什么。 不多時,聽瀾就回來了,她一邊伺候姚珍珠凈面漱口,一邊給她講這幾日的事。 “姑娘回來那日就起了熱,太醫院來了個太醫瞧,說姑娘是受驚過度,給開了藥就走了?!?/br> “殿下來瞧過姑娘,見姑娘病得有些重,有些不太開懷。” 說到這里的時候聽瀾的語氣略有些低沉,但稍后片刻,她便笑了:“次日清晨,殿下就命人去通知尚宮局,給姑娘提了位份,如今姑娘已經是正七品的詔訓了?!?/br> 姚珍珠先是有些歡喜,然后才反應過來,她為何搬來了這里。 “這是何處?” 聽瀾道:“姑娘,咱們搬來了后殿東配殿,如今姑娘獨住在這里,倒是清凈許多?!?/br> 姚珍珠點點頭:“倒是極好?!?/br> 聽瀾又笑了。 宮里的等級森嚴,嬪妃之間的位份天差地別,且先不說皇帝陛下后宮宮妃位份,便是太孫殿下的后宅,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宮里最末等的便是司寢宮女,沒品級,沒位份,只將將沾了個邊,連半個貴人都不是。 姚珍珠原來便是司寢宮女,所以這毓慶宮上上下下都稱呼她為姑娘。 不過,因為護駕有功,她為此還大病一場,所以太孫殿下也很憐惜,給她提了一下位份。 她便成了太孫殿下的詔訓小主。 按照長信宮規以及宗人府訓,太孫并正一品親王其妃嬪,皆有明確的位份。 太孫正妃、親王正妃為正二品,側妃只設兩人,為正四品,以后便是良娣兩人正五品,良娣四人六品。再往后,就是小主了,詔訓七品不記數。 姚珍珠被太孫殿下提封為七品詔訓,待到尚宮局正式給她更換名冊,送來新的宮份,毓慶宮上上下下,就要稱呼她為詔訓小主。 到了詔訓,她就正經歸屬于毓慶宮,正式成為了太孫李宿的嬪妃之一。 姚珍珠輕聲笑了笑,心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可最后卻都付之一笑。 “升了位份,一切就不同了,”姚珍珠笑意盈盈,“可以住配殿,也可以多個人伺候,以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br> 宮里的一切都跟位份掛鉤,每升一位,衣食住行皆不同。 所以,后宮里的娘娘們爭得頭破血流,拼著抄家滅祖的懲罰,也要下死手。 為的就是永遠屹立不倒,站在旁人的肩膀上,也為成為最后的贏家。 如今洪恩帝身體康健,太子殿下也正是春秋鼎盛時,宮里人似乎還沒盯到李宿這個太孫身上,姚珍珠也不去想未來。 只是當下,她可以過得更好,這就足夠了。 她從來都是知足人,能抓在手心里的,才是屬于她的,多余的根本不用去奢望。 姚珍珠這一高興,聽瀾也更高興,見她已經好起來,便問:“姑娘要在床上用膳,還是挪去外室?” 東配殿分里外兩間,她住在最里側的梢間,外面還有次間,可做日常坐臥待客用膳之處,確實寬敞極了。 原在家中時,她也沒這么好的待遇,更不用說入了宮。 姚珍珠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吧,我總要看看新家什么樣子呀。” 聽瀾扶著她起身,看她精神確實很好,便道:“早先尚宮局來了姑姑,道這兩日就送名帖來,這個月的宮份也一并給姑娘加了,新的布料、藥材和頭面也會一起送來?!?/br> 姚珍珠點頭:“好。” 她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穿了襖子,又套上襯裙,這才踩上軟底鞋。 聽瀾小心翼翼扶著她,道:“姑娘如何?” 姚珍珠試了試,覺得腿腳挺有力氣,便道:“好了,我就說我身體康健,病了也很容易好的,你不用cao心?!?/br> 姚珍珠在臥房里溜達兩圈,左看看右看看,還很滿意:“這臘梅好看,這屏風也好,我最喜歡花了?!?/br> 聽瀾扶著她,道:“昨日奴婢忙不過來,都是如雪jiejie過來幫的忙,這花也是她送來的?!?/br> 姚珍珠感嘆:“我還以為我只睡了一覺,原來一天都過去了?!?/br> 她又問:“我如今是詔訓,你就可以升為一等宮女,是否還要再撥個三等宮女過來?” 聽瀾點頭:“姑姑那正選著,今日大約就能送來了?!?/br> 姚珍珠不由感嘆,她那日不過是下意識而為,其實并不如何存了護駕的心思,可歪打正著,卻得了眼前這一切。 也不知跟太孫殿下出去一趟遭人暗殺,是不幸還是萬幸了。 里間瞧完了,姚珍珠繞過屏風,來到次間。 次間里擺了一組茶桌,一個圓桌,還有一排書柜和博古架,瞧著很是雅致。 姚珍珠指了指博古架:“這上面的古董,算是我的還是殿下的?” 聽瀾:“……” 聽瀾有些遲疑:“這個奴婢不知道,回頭問問姑姑?!?/br> 姚珍珠很嚴肅:“這個一定要問清楚,萬一不小心打碎了碰壞了,殿下讓我賠怎么辦?” “賣了我也賠不起??!” 李宿踏入后殿時,正好聽到這一句。 他腳步一頓,淡淡看了一眼賀天來,賀天來忙低下頭來。 李宿心想:確實,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賣了你也賠不起這一屋子古董! 不過,是誰告訴他詔訓小主醒來還是病弱,并未見多好轉的? 瞧著精神勁兒,都開始盤算這屋子里的古董了,這哪里沒見好? 賀天來低下頭:他哪里知道,姚詔訓身體這么硬朗? 昨日病得仿佛要死了,今日就生龍活虎,不愧是殿下看中的女人。 就是厲害啊。 第38章 殿下會保護奴婢的,對不…… 姚珍珠話音剛落, 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道英朗的嗓音。 “怎么,姚詔訓還想賣孤的古董擺設不成?” 姚珍珠微微一愣,沒想到自己的悄悄話竟被正主聽見, 隨即忙正了正神色,對剛進門的高大身影道:“殿下大安?!?/br> 李宿一眼看過來,定定望著她。 后殿是燒火龍的, 這會兒正熱,姚珍珠自覺被他聽見了自己編排, 也略有些緊張。 這會兒,她臉蛋紅撲撲的, 額角也略有些汗。 她小心抬頭看了一眼李宿,見他正沉著臉看著自己, 不由討好地笑了笑。 “嘿嘿?!彼蛔杂X笑出聲。 李宿:“……” 李宿原本就沒怎么生氣,他一貫就是那冰冷冷的表情, 這會兒也做不出什么和藹樣子。 不過瞧姚珍珠的表情和動作,她見了前日那樣的事都沒懼怕自己, 倒是讓李宿很意外。 鮮少有人,尤其是女人看到他殺人的樣子,心里不會抗拒他。 李宿沒往里面走, 直接在茶桌前坐下,對姚珍珠道:“坐吧?!?/br> 姚珍珠很乖巧地選了個離他最遠的圓凳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