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李宿瞥他一眼:“她肯定會做很多,少不了你和貝有福的。” 賀天來蒼白消瘦的臉上揚起一抹笑來:“多謝殿下,臣等可是有福氣。” 有福氣嗎? 李宿背著手往前行。 夕陽西去,落日歸巢,銀盤重又掛上天際,深夜一瞬而至。 月色之下,他修長的身影如同孤島里的大樹,蒼翠卻孤單。 賀天來心中嘆氣,卻依舊跟了上去。 姚珍珠回了自己的左廂房,這才問聽瀾:“你可知道貴妃娘娘?” 聽瀾仔細合上房門,把窗戶也合上,這才端了洗腳水過來給姚珍珠泡腳。 “姑娘想聽什么?” 姚珍珠道:“什么都行。” 聽瀾想了想:“奴婢入宮時間短,也就早姑娘兩年,那會兒貴妃娘娘還在宮里頭,奴婢曾經見過幾次。” 她感嘆道:“都聽說早年故去的孝慈皇后母儀天下,儀態萬方,可咱們這位貴妃娘娘也絲毫不差。” 孝慈皇后是當今洪恩帝的原配,出身溪川蘇氏,歷朝歷代,幾經朝代更迭,溪川蘇氏皆屹立不倒。 其蘇氏門庭,出過無數位風流才子,也出過匡扶朝政的鼎力能臣,更出過母儀天下的后主鳳女。 孝慈皇后是當今蘇氏族長的嫡長姐,母親是瑯琊王氏旁支,可謂是出身名門。 她早年便嫁給洪恩帝成為太子妃,成婚一年時便誕下皇長孫,也就是當今太子李錦昶。 姚珍珠聽得入迷。 這些事其實坊間早就有耳聞,不過百姓們不敢說得太過明白,只是閑話之間閑談而已,如今聽瀾口里訴說的,卻是宮中都知道的舊事了。 她輕聲道:“早年皇后娘娘當真是鳳主天下,她頗為仁和慈愛,當真為一國之母,只可惜……” 只可惜紅顏薄命,年輕早亡。 聽瀾聲音更低了:“洪恩二年,皇后娘娘再度有孕,只可惜這一胎趕上豐泰草原上的鐵木部族叛亂,陛下親征,這一戰大捷,還未等班師回朝大行慶祝,宮里就傳來消息,道孝慈皇后難產。” 這一段往事,是當今心中永遠的痛。 皇后薨逝第三年除夕,當今在太極殿上酩酊大醉,這事是他自己邊哭邊說的。 這么多年,當今只哭了那么一次。 孝慈皇后難產薨逝之事,舉國皆知,只不過眾人卻不知其中細節,宮中的小宮人們倒是私底下會說幾句,聽瀾也就是從她們那里聽來的。 聽瀾坐在小凳子上,嘆了口氣:“聽聞當時陛下不顧大軍,直接率領御林軍親衛,星夜兼程,一路奔波兩日不停,趕回了盛京。” 年輕皇帝大戰告捷,正是意氣風發時,然而轉頭卻見發妻難產血流如注,病懨懨躺在床榻上。 這場景想來就令人難受。 姚珍珠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夫妻二人見了最后一面,皇后娘娘艱難誕下壽寧長公主,次日薨逝。” 姚珍珠也嘆了口氣:“紅顏薄命,事無萬全。” 聽瀾摸了摸水盆,感到水有些冷了,伺候她擦干凈水坐到炕上去。 姚珍珠突然道:“說了這么半天,竟說皇后娘娘了。” 聽瀾一愣,隨即道:“是奴婢走神了。” 她倒了水,另取一盆水來給姚珍珠凈面漱口,才繼續道:“當年皇后娘娘薨逝,陛下悲痛不已,說他若不是離開盛京,皇后娘娘也不會因難產而亡。” 這話若是淺淺聽來,似乎沒什么毛病,但若認真聽,卻是有些門道的。 姚珍珠沒說話,只讓聽瀾繼續道。 “因此陛下在洪恩四年便立大皇子為太子,并昭告天下,此生不再立后。” 至此二十幾年過去,坤和宮依舊沒有等來新的主人。 因此,才有這位小蘇氏貴妃入宮。 洪恩十年,蘇氏另選嫡系女,入主后宮,是為小蘇貴妃。 這位小蘇貴妃是孝慈皇后的堂妹,兩人差了將近二十歲年華,孝慈皇后剛入宮時,小蘇貴妃剛剛出生。 而此刻小蘇貴妃入宮時,太孫殿下剛呱呱墜地。 聽瀾道:“太孫殿下是先皇后娘娘的長孫,貴妃娘娘很是喜愛,往常便多有撫照。” 姚珍珠點頭,總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聽明白了。 宮里這一重套一重的關系,實在令人聽了頭疼。 姚珍珠道:“早年先太子妃還在世時,也是貴妃娘娘關照太孫殿下的?” 聽瀾道:“奴婢聽周姑姑說過一嘴,道太子妃娘娘不喜孩童哭鬧,自己又體弱多病,便沒怎么照料過太孫殿下,從小都是幾個奶娘和貴妃娘娘親自關照殿下的。” 姚珍珠立即便明白,李宿讓她準備的點心,一定是要送給明日即將回宮的貴妃娘娘。 她心里有數,便問:“貴妃娘娘是個什么樣的人?” 聽瀾卻好半天沒說話。 姚珍珠看她不似走神,便安靜等。 燈花跳了一聲,聽瀾才開口:“貴妃娘娘是個很奇特的人。” 第22章 殿下再來一塊? 貴妃娘娘是個怎樣奇特的人呢? 她入宮時當今已三十六七的年歲,宮中高位妃嬪皆滿,膝下也早就兒女成群,但她一入宮便主位鳳鸞宮,成了一品貴妃。 宮中無后,貴妃便如同副后,年紀輕輕便主持后宮諸事。 聽瀾笑著說:“聽聞當年宜妃娘娘、賢妃娘娘都不是很福氣,但被她震懾過幾次之后,就都老實下來,如今貴妃娘娘雖不在宮中,但她一道手諭,宮里的娘娘們也無不遵從。” 貴妃小蘇氏并不得寵,雖同樣是蘇家嫡女,但她長相頗為英朗,很有些颯爽英姿。 她不矯揉造作,也不嫵媚多情,是個風風火火的敞亮人。 當今并不喜這樣的女子,同貴妃關系極為疏遠,但六宮事卻又信任她,全仰仗她一人打理。 無論哪個主位娘娘說貴妃不是,當今都要駁斥,以至于宮里唯貴妃娘娘馬首是瞻,眾妃莫不敢從。 姚珍珠聽著聽瀾的話,卻道:“貴妃這樣的女子若是在坊間,怕早就能成為女中豪杰,如今入了宮來,反倒是限制了自由。” 這話只能一說一聽,風過無痕,波瀾不驚。 聽瀾又同她說了會兒話,姚珍珠便更衣下了炕,把今日的課業寫完。 “雖說明日不用上課,卻也得讓小宮女送去,課業還是要好好做的。” 聽瀾伺候筆墨:“是。” 姚珍珠做完課業,已經略有些晚了,她躺倒在床上,腦子里想著那諸多點心,漸漸有了睡意。 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姚珍珠早早便醒來,待準備妥當之后,她也不等早膳,直接領著聽瀾來到了小廚房。 湯圓和喜桂已經開了門,正等著她。 姚珍珠吩咐幾句,喜桂便去取食材,這邊姚珍珠對湯圓說:“今日里早,我簡單做些早點,咱們邊吃邊忙。” 湯圓其實已經用過早食了,這會兒聽了,又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好!聽姑娘吩咐。” 姚珍珠四下看了一圈,看到了她師父當年讓各宮都打了的烤爐。 她還在宮中時,最擅長做烤制點心,因此各宮也備有烤爐,貴人們若是想用,隨時就能做。 不過各宮的手藝皆無趙掌勺一人好罷了。 姚珍珠從她那里學到了以前聞所未聞的各色菜肴,也對吃有了更新的感悟與了解。 今日要做點心,自然要用這烤爐了。 小廚房時刻預備著食材,醒好的面團自然也有。 姚珍珠先讓湯圓把烤爐上火,大火烘熱,然后便開始揉面團。 她先要做小份的半餡餅,什么叫半餡餅呢?聽她師父的意思是餡料都在餅皮的上面,所以叫半餡餅。 原她吃過師父做的,如今自己再做,不由又有些想念師父。 也不知她在宮外的酒樓起得如何,是否生意極好? 如此想著姚珍珠把一小團面團揉壓扁平,形成一個薄薄的圓片,邊上的食材已經處理好,隨取隨用。 她先在餅皮上刷了一層昨日熬好的酸果醬,然后灑了些奶酪碎。 這奶酪可是漠北哈倫族貿易通商而來,每年他們用牛羊馬匹和奶酪地毯等物同大褚交換鹽酒茶糖與珍貴的絲綢。 這奶酪略有些硬,吃的時候要用火烤軟,淺淺抹在芝麻馕上面,噴噴香。 此刻已經被切成細碎的顆粒,均勻灑在餅皮上。 撒完這一層,她又灑了小塊的牛rou粒、青椒碎、蘑菇碎以及圓蔥絲,這么鋪上一層,最后她取來一個小小的鳳梨。 這鳳梨很是珍貴,每年從瓊州不遠萬里送入宮中,今年冬日,分到毓慶宮的也不過三個。 姚珍珠做飯很舍得。 食物就是為了好吃,既然要做,她就做到最好。 反正也要做給貴妃娘娘,順道自己也蹭點福利,不能白辛苦不是? 姚珍珠學過怎樣處理鳳梨,就看她手起刀落,鳳梨外皮的小尖刺全部都被打了下去,只剩里面金燦燦的果rou。 姚珍珠把鳳梨且成兩半,一半切成小塊,另一半讓喜桂切成蓉,留下果汁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