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餞
以前白錦的手下喊他“主子”我是知道的。那么這個二當家……難道白錦還有個兄弟? “愛是誰是誰,土匪窩子里沒好人。白錦的兄弟也好不到哪兒去。”想起之前大意輕敵受到的教訓,我再也不敢存僥幸心理。 男人接了藥汁到了我近前,不出所料這藥果然是給我的,這幾日迷迷糊糊的總被人灌藥,現在清醒了覺得身體狀態是見好的,而且從藥液的氣味上判斷都是些補氣血的藥材。 我沒等他說話就接過來大口喝下,他有些意外,臉上露出微笑,隨即又轉身從柜子里找出個罐子,取出一顆蜜餞遞給我。 這一次我沒接,倒不是怕有毒,只是覺得沒必要,我如今也是個大男人,又不是嬌小姐,吃個藥還吃糖就太矯情了,而且……如今這嘴里的苦又算得上什么? 他見我不接,表情一滯,就把手收了回去。沒有像白錦一樣稍不如意就變臉,依舊是一副溫和模樣: “公子無需緊張,我不會害你。眼下你傷的重,且安心住著,等你養好傷我親自送你下山。” 他可能是看出了我的防備和不信任,不再多言,笑了笑就出去了,留我一個人慢慢品味。 送我下山?是因為喬楚沒出現白錦改變了策略,還是他真的有個好心的兄弟?可他在這里幫我,白錦又去哪兒了? 過去沒聽說過他有兄弟的事,來了幾天都沒見過,而且看起來這個山洞只有一張床,也不像是兩個人一起生活。 可要是白錦演戲騙我,那他的段位也太高了,動作、行為、聲音都可以偽裝,但是身上的氣質和眼睛里的真誠也可以偽裝嗎? 現在真相不明,憑眼前看到的一星半點兒,我也沒法做出判斷。眼下也只能先把傷養好再做打算。 身體是自己的,快些恢復總不會吃虧。剛剛打定主意,就見他拎著食盒走進來。 食盒放在桌上,我才想起剛剛他的飯菜沒顧上吃此刻已經放涼了。 從這一點看,倒也和白錦很是不同。白錦活得極為細致,飯點兒從不會耽擱,冷菜冷飯也是絕不會吃的。 他也沒顧忌那些,只是打開食盒端出一碗粥,和一碗湯。 “湯是鴿子湯,對傷口恢復、補充元氣很有幫助。畢竟剛醒,先喝些粥過會兒再喝湯。” 他安排的細致,做為階下囚的我享受這樣的待遇反倒有些不適應。他把粥遞給我,告訴我小心燙。 他的這個動作讓我想起那次我堆雪人發燒,喬楚端著粥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喂我喝…… 如今物是人非,心里一陣酸楚,眼眶有些發燙,怕被那人看到,趕緊低了頭。 “被人慣的矯情了,自己不會喝粥了嗎?別說現在是大男人,就算過去做女人,有手有腳也用不著別人喂飯啊!”我暗罵自己沒出息,心底生出無名火,端起碗就大口吞下。 “小心!”隨著他的一聲驚呼,我被燙得噴了出來,嗆的直咳,舌頭火辣辣的疼。 那人見狀立刻從我手中接過碗,掏出帕子幫我清理。 深藍色的帕子上帶著淡淡的松木幽香,一如喬楚身上的味道,帶的我一陣恍惚。 “還是我來喂你吧!”他在床邊坐下,一句話卻擊中了我的心事,我抬眼看向他,隱約間就如同見到了那個人。 兩道身影重疊,隔著眼里的水霧看不真切。我張張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眼淚就像是擁擠的潮水終于翻過了那道閘,傾瀉而下…… —————————— 醒來時見到重傷的他,這不是我第一次救人,但這次有點特別。 很慶幸他還活著。傷的這么重還活著的人這是第一個。好像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支撐著他的意志。 他的整個人都是冰冷的,浸泡在血水里,散發著腥臭。滿身的傷口和血污已經看不到完好的皮膚。像是一個被丟棄在污水渠里的破布娃娃。 但那張臉卻是干凈的。蒼白如紙不染塵埃,他面容平靜的安睡著,仿佛那具破敗的身體早已與他無關。有種厭世的美,如同跌落凡間的謫仙。 醒來的他沒有道謝,沒有詢問,也沒有流露出任何驚慌恐懼,好像那些傷害不曾發生過…… 他肯喝藥,不等我勸,一碗苦汁吞下去,卻不肯吃我給的蜜餞…… 我說帶他下山時,他眼中沒有喜悅卻又添更多的防備。他是不信我的,盡管我救了他。 無悲無喜的他,卻在看到一碗粥時紅了眼眶。他垂下頭我便假裝看不到。 喝粥也能被燙到,現在想來其實有些好笑,可當時我一點都不想笑,也許是在他的眼里看到的悲傷,讓我的心揪的難過。 喂一個大男人喝粥?說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我也覺得有點…… 雖然他昏迷的時候我經常給他喂水喂藥,但醒了,這樣的事情就有些無法言說。可是這個念頭出現的時候我竟覺得“理應如此”。 所有堅強和勇敢竟然因為一句話就突然破碎,就像一道咒語打開了他的心門。 他目光定定的看著我,眼神沒有聚焦卻飽含深情。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會這樣流淚。那眼中溢出的濃烈情感卻將我淹沒。 我的心卻像是被一只手揉捏著,排空了所有的血液,酸脹疼痛,突然希望他眼里看到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