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箭矢穿過兩軍對持的空地直直射向莫塔的頭面，死亡的氣息就這樣從心頭掠過，莫塔出了一身的冷汗，身體率先抓過一名士兵擋在面前才逃過一劫。

    莫塔臉色鐵青看過去。

    年輕漂亮的中原少年騎在馬上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里的弓。

    如果是一個月前，看見這樣勾人的少年他還會有旖旎的想法，可自從黑鐵騎來了之后，原本勢如破竹的金兵被逼得節節敗退，莫塔手下數名大將都死在這個看似無害的人手里，數次戰役但是他帶人大敗大金。

    如今這副面孔已經深深映在金兵心里。

    祝星再次接過一只親兵遞來的箭，笑吟吟對著莫塔身上比了比，莫塔冷汗頻出，全身繃緊，偏偏他又不射出來，玩弄的感覺讓金王憤怒。

    姜鈅回過神，看了祝星一眼，眼中的感激一閃而過，再看向莫塔時目光已經恢復堅毅，一言不發抬起手中的重刃，冰雪峽谷中刀尖朝天，緩緩指向莫塔。

    安北所屬早就紅了眼，接到命令后沖殺而去，冰崖內喊殺震天。

    莫塔哈哈大笑，沒有絲毫處于劣勢的恐懼，仿佛有所倚仗。

    潔白的山壁上揮灑的熱血融化雪花，又在滑落的途中凝結。

    廝殺聲傳的老遠，又被山體反彈，寒風透過山道呼嘯而來，仿佛是百年來亡于金兵刃下的大周戰魂在嘶吼。

    身邊無數金兵倒下，莫塔原本波瀾不驚有恃無恐的臉色急切起來，嘴里用金語謾罵著。

    姜鈅一直圍繞著莫塔找機會殺他，她自小遠離優渥生活生長在肅寧關，金語她也會，只是數十年過去，一時竟然想不起來。

    莫塔語氣急促，帶著一絲惶恐，周圍兵器碰撞，喊殺聲震天，她只隱約聽到背叛盟約，坐收漁利等詞眼。

    心下忽然不安起來，冰崖上面幾只寒鴉叫囂盤旋。

    正出著神，一把朝她劈下的彎刀被蕩開，身邊的壓力一松，祝星惡狠狠的聲音傳來：“明月郡主，敵軍反撲在側，這個時候發呆你是想報完仇就去見岷山王爺嗎？”

    話說的不氣，姜鈅回過神，明明知道是好意，還是在他的毒舌下憤怒，狠狠剜了他一眼，專心對敵，心里始終不安。

    莫塔的命終結在岷山王姜慕遠精心為女兒打造的重刃下，姜鈅揮刀砍下莫塔腦袋時眼里的淚閃過，幾乎要即刻涌出來，又生生憋了下去。

    溫熱的血濺出老遠，為這場戰爭畫上句號。

    她久久未動。

    祝星看著短小精悍的無頭尸緩緩倒下，這位叱咤風云，十年就將被大周打殘的金國再次立起的金王沒有什么感觸，只是看著一代王權就這樣顛覆，心里某個地方忽然被撬動。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收拾戰場就無需勞煩他們了，姜鈅努力回想著剛剛莫塔的話，無數年沒有溫習，有些字眼生僻，她竟然忘了意思。

    頭頂盤旋的寒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飛走了，整個冰崖除了沉悶的腳步聲就是打掃戰場時鎧甲的碰撞。

    姜鈅抬首看著陰沉的天，有什么東西從腦子里閃過，她沒能抓住。

    未及笄的少女身著銀白色燦爛鎧甲，三千青絲高高束起，幾縷不聽話頭發的落在臉頰兩旁，眉頭微蹙，粉唇緊抿，仰頭看著天空，背后是冰與血的碰撞。

    祝星轉頭就看見這樣一幕，心里似乎被什么撩撥了一下。

    “祝星。”低沉醇厚的聲音在耳邊想起，祝星回過頭，是慕容復，他的傷口已經被士兵包扎好了，刀入鞘，慕容復如同一座挺拔的山，站在這里就能給人安全感。

    祝星回頭，朝慕容復咧嘴，脆生喊了一聲：“姐夫。”

    “肅寧關那兒怎么樣？”

    祝星認真回答：“金兵已經被咱們的黑鐵騎打殘了，如今莫塔已死，剩下的殘軍不足為懼?！?/br>
    不是祝星狂傲，而是黑鐵騎的確有這個狂傲的資本。

    慕容復點頭，越過祝星走到姜鈅面前。

    他是正一品驃騎大將軍，但姜鈅父親岷山王沈慕遠是皇上親封的異姓王，姜鈅是皇上親封的郡主，慕容復對她行禮也是應該的。

    姜鈅還禮：“慕容將軍！”

    “此次金兵退去，郡主打算如何？”慕容復是個粗人，說話直接但還是放緩了語氣，這些日子與這位郡主相處下來他佩服又憐惜。

    若是自己的女兒承受這種滅門之痛，還只是想想，慕容復這個鐵血漢子就覺得喘不過氣。

    姜鈅垂眸不語，她只想到報仇了，京城必去，烏孫那幾名祭司她也不會放過，那.......北地呢？

    岷山王府世世代代守了數百年的地方，該怎么辦？

    深吸一口氣，她看著慕容復正要開口，祝星大步過來，大肆肆站到慕容復身邊，姜鈅看他一眼，才繼續說：“還是等戰報傳到京城，皇上下了旨再說吧?！?/br>
    慕容復皺起眉頭，朝廷那些人........

    不多時戰場打掃好，安北軍與黑鐵騎集結完畢，眾人準備回肅寧關。

    姜鈅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她忍不住抬頭看了冰崖方一眼。

    鴉鳴，鴉鳴..........

    不好！

    “所有人，往兩邊散開。”

    女子的聲音驟然響起，與此同時，天空中傳來無數箭矢刺破空氣的聲音。

    黑壓壓的箭鋪天蓋地的從天空射來，冰崖下的人躲避不及瞬間就倒下一大片。

    姜鈅抬刀去擋，透過箭的縫隙，看到崖頂上一片暗紅色的衣服，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

    她知道了，莫塔的倚仗是烏孫國人，只是他太信任這個對手了。

    那種顏色的衣服，在她上一世幾乎被泯滅的意識中深深印著。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她竟不知，烏孫人竟然悄悄到了北地，她才醒來，就要面對這些人。

    “恩！”一聲悶哼，護著姜鈅的貍貓胸口中了一箭，姜鈅一把抓住要倒地的她往后退。

    “郡主，危險，快放開我！”

    情況危急，上面射下來的箭仿佛源源不絕，貍貓傷在接近心口的地方，姜鈅剛剛才重見最親近的兩個丫頭，怎么舍得她死。

    緊緊抓住不放手，面對著箭她開手捉襟見肘起來。

    祝星他們原本就離得近，事發突然，他已經在往這邊趕。

    一把接過貍貓，三人退到箭矢射不到的縫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