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下次天上掉什么?
前院地上,正直挺挺跪在那兒的朱宇雙頰高高腫起,肩膀上衣衫碎裂,露出了多道縱橫交錯的血痕。當看到朱瑩連聲吩咐阿六立刻把張壽送回房時,他終于忍不住叫出了聲。 “大小姐,那只是個生了一具好皮囊的鄉(xiāng)下騙子,不值得您為他這么花費心思!鳳凰非梧桐不棲,這樣的欺世盜名之徒怎么配得上你!他但凡有點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也不會進自己家還裝睡不管事!老爺絕對不會給你定下這樣的婚事,太夫人一定是騙……” 最后這個你字還沒說出口,朱宏的胸口便挨了重重的一腳飛踢,卻原來是朱瑩怒氣沖沖回來,直接一腳把人給踹翻了。 她揚起鞭子想要重重抽下去,但最終還是硬生生止住了,而且還冷著臉后退了幾步。 “你要真是瞧不起阿壽,認定他配不上我,覺得我這為他造勢的手段太兒戲太可笑,有本事當著我的面直截了當勸諫!當面唯唯諾諾領(lǐng)命而去,暗地里玩花樣,這不是陽奉陰違是什么?你還敢用那種為了我好的口氣來給自己脫罪,你以為我朱瑩眼睛瞎了嗎?” “就算你放出消息,唐銘和謝萬權(quán)那種自視極高的人,他們又不認識阿壽,大老遠跑到這來裝什么眼睛不揉沙子的明眼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們是受人指使,沖著我趙國公府來的,阿壽只不過是被我這想當然的安排殃及池魚?” “你是我爹撿回來的孤兒,我爹把你從小養(yǎng)到大,供你吃穿,供你習文練武,你就是這樣吃里爬外報答我爹的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已經(jīng)問出來了,你居然私底下對人散布流言,說祖母有意招阿壽當贅婿!” “你這根本就是蓄意敗壞我趙國公府的名聲,我只恨沒早收拾了你!” 張壽此時正被阿六背著進了廳堂,聽到這話,想起自己在徐木匠家后院聽到的那番對話,以及事后那響亮的巴掌聲,此后在翠筠間時,他見到的只有朱宏,他不禁暗自哂然。 所以他那時候就沒把贅婿兩個字往心里去,果然是有人在搗鬼! 不過大小姐還真是眼明心亮,巧言令色想糊弄她,那真是看錯人了…… 等到阿六送了他進東廂房,他滑落地面站穩(wěn)之后,雖說困得打了個呵欠,但還是打起精神,對阿六低聲吩咐了幾句。 “你去前頭悄悄和瑩瑩說一聲,讓她別再動氣,更別再繼續(xù)動私刑,免得回頭反而被人鉆了空子。把朱宇那家伙捆了,明日一早派朱宏帶上幾個穩(wěn)妥人,直接押送去順天府衙,就說有家仆背主私通外人,敗壞主人名聲,請順天府尹王大人替趙國公府主持個公道。” 要是換成別人,一定會詫異地問個究竟,但阿六從來就是凡事聽指示的最高典范。他沉默點頭,立刻轉(zhuǎn)身出門。等到了前院,見朱宇癱倒在地做聲不得,而朱瑩則是在兩個丫頭的勸解下,恨恨地丟下了鞭子,他就快步上前去,原封不動轉(zhuǎn)述了張壽的話。 朱瑩主仆三人絲毫沒注意到,阿六的聲音,只有她們?nèi)四苈牭健?/br> 性急的流銀一個沒忍住正要質(zhì)疑,卻被湛金一把拽住,只能悶悶不樂地閉嘴。 而朱瑩則是面色一連數(shù)變,足足好一會兒,她才僵硬地點了點頭,等到阿六悄無聲息退到了一邊,她就用犀利如同刀子的目光剜了一眼地上如同一灘爛泥似的朱宇。 “你這狗東西,還有什么話要說?” 捂著胸口根本爬不起來的朱宇蠕動了一下嘴唇,等發(fā)現(xiàn)朱瑩那眼神簡直是恨意欲狂,他冷不丁打了個寒噤,剛剛刻意裝出來的那種忠心為主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沙啞的嗓音說道“如今老爺和大少爺情況不明,朝中彈劾不斷,趙國公府危若累卵,難不成大小姐還想要動用私刑,殺了我滅口嗎?” “你……”朱瑩氣得心疼肝疼哪都疼,恨不得踹死打死這個白眼狼,然而就在此時,阿六剛剛轉(zhuǎn)述的張壽那番話倏然間又在耳畔響起。一時間,本來已經(jīng)七竅生煙的朱大小姐,竟是頃刻之間壓下了那高熾的怒火。 “殺你滅口?沒來由臟了我的手!”朱瑩瞄了一眼地上那條沾血的馬鞭,冷冷吩咐道,“幸虧沒用爹送給我的那條鞭子,否則簡直是糟蹋了好東西!朱宏,你挑兩個精干的人,明早把這狗東西捆了送去順天府衙,就說我朱瑩拜上王大人,求他給我主持一個公道!” “把有人買通我趙國公府的敗類,敗壞我祖母、我爹還有我的名聲為由,把事情有多大鬧多大!如果王大人不能給我一個交待,我就回京去太后面前哭!阿壽好端端的葛爺爺關(guān)門弟子,竟然被人罵成是欺世盜名之徒,他心懷寬廣不計較,我朱瑩受不了這口惡氣!” 角落中,阿六一本正經(jīng)的臉上,快速閃過了一絲笑意。 當他悄悄回到內(nèi)院東廂房,把事情經(jīng)過說明,又手腳麻利地備好浴桶,注滿溫度剛好的洗澡水,然后背轉(zhuǎn)身走到門口,聽見剛剛還在嚷嚷著連一根小手指都不想動的張壽踉踉蹌蹌爬到浴桶中坐了下來時,他突然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話。 “大小姐說有多大鬧多大,少爺不勸勸她嗎?” “這事兒本來就不該藏著掖著。” 張壽只覺得自己隨時隨地都能在浴桶中睡過去,只能用說話來緩解睡意,但人還是有點半夢半醒。 “而且,打的是別人,氣的是她自己,傷心傷身,還是交官辦更好。因為別人已經(jīng)先出招了,反擊就索性鬧得大一點。她父兄都正安危不明的時候,越高調(diào)就越是能讓人投鼠忌器,不敢再打她的主意。把人丟到順天府,還不用擔心被人滅口,滅口了也是順天府的鍋。” 從廳堂中進了后院的朱瑩剛好清清楚楚聽到張壽這話,一時五味雜陳。偏偏一旁的湛金和流銀也全都耳尖,可還沒等她們開口幫張壽說好話,朱瑩便打斷了她們。 “都別說話!”朱瑩呵斥了一聲,心中卻想,明明是她想當然,明明是她身邊的人里頭出了內(nèi)jian,明明是他差點被害成了欺世盜名之徒,他竟然一點都不怪她! 下一刻,東廂房里的張壽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人漸漸更加迷糊了起來,聲音也變得有些斷續(xù)“天上掉下個國色天香的未婚妻,緊跟著又掉下個獨步天下的老師,下次會掉什么?” 不管下次掉什么,他都不會驚訝了! 原本滿心糾結(jié)的朱瑩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張壽還漏掉了天上掉下來的一堆學生呢!她也挺好奇的,事不過三,下次會掉什么?